第10章 复活

《抢夺那个白月光》终于再次更新,这一次,大臣们没有因为那短短四章更新追文上头不愿睡觉,却因为《雅俗集》整本杂志熬了大夜。

朝会时,他们眼睛底下又挂上了两个黑眼圈。

起初,大臣们听各部汇报工作时犹还带着几分困意,直至吏部尚书上前几步,举着他的笏板开始参平旌王的五大罪状,手段凶残性情暴躁不知礼数不务正业教子无方——最严重的是,平旌王近日游山玩水不务正业,使边关驻军也跟着放松了警惕,竟然让一众外族流寇潜入了边城,对妇孺大肆抢掠,实在是罪不可恕,理应重重责罚!

聊这个,大臣们可就不困了。

有武将们出声质疑和辩驳,于是他们当场吵了起来,紧接着,态度不一的文臣们也加入了群聊,整个大殿开始了无休止的激烈骂战。自从——前任太子太傅、现任国子祭酒——贺川年当上御史中丞,第一次上朝会就把皇帝骂了一顿后,官员们受他启发,纷纷自行打通了任督二脉,大钺的朝会上就保留并发扬了这种核善的沟通方式。

宣帝也想拦,但官员们骂人实在太厉害了,他拦不住。

大臣们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熬到朝会时间结束,宣帝脑袋嗡嗡地摆手,留下一句:“稍后再议。”

匆匆走人。

大臣们意犹未尽,纷纷打算回去写折子再骂八千字。

微生骄也被吵得脑袋嗡嗡,一路到了国子监,耳边那种嗡嗡声才消停下去。

殷隋玉死活不愿意跟他去国子监上课,左右也不差这一节,他便给她放了假。

说来好笑,他隔三差五要去国子监讲课还是为了让殷隋玉能在国子监读书而跟贺川年交换的条件,如今倒好,殷隋玉不在国子监读书了,他却是还得继续去授课。

授完课出来左右一瞧,殷隋玉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处理完今日的事宜,日渐西沉,想起在国子监听闻监生们谈论新出了一本叫做“杂志”的书籍,还说其中不仅有三无先生、昆原居士等名家的新作,还有五险一金先生的“更新”,微生骄放下墨笔出了宫。

书市周边、各处茶坊,有很多都在议论那本新出的《雅俗集》。其中,不乏有人在谈论《抢夺那个白月光》的最新更新。

最新更新的剧情里,故事紧接着举人长子找富商次子理论、富商次子被亲生父母责难后继续。

长子与青梅往来更加密切,在次子自卑落寞的旁观下,他们的感情逐步加深。

父母更加关注长子,长子不必准备科举,有更多的时间陪伴父母,他话语贴心又温情,三人相处才更像是一家人。

起初次子也尝试过加入他们的话题,可是他不善这般言语,每每叫场面一下子变得冷硬,几次后,次子便自觉不去打扰他们的兴致,在外面更加用力的做生意。

一日日过去,长子与青梅的感情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程度。

长子跟父亲准备着上门提亲的事宜。

那日,长子带着长长五条街的彩礼敲响了青梅家的门。

比他先一步出现了一名与青梅同龄的女子,她自称自己才是青梅家真正的女儿。

这名女子的容貌长得活脱脱就与青梅的母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任不知情的人看了,都会觉得这名女子远比只有眼睛长得与青梅母亲有些相似的青梅更像他家的人。

城中有神医能够辨清血脉亲缘,他们费尽心思请来神医,经证实后,那女子果真是青梅父母的亲生女儿。

有时候,父母与亲生子女之间确实存在那种玄之又玄的亲缘维系,青梅的父母正是这样的人,看到那女子第一眼,他们心中便隐隐触动,预感成为现实,他们难以自控,抱住女子痛哭流涕。

青梅站在一旁看他们三人抱在一处,手足无措起来。

她注意到有一道复杂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青梅抬头,对上了次子万般难言、一瞬汹涌后又挣扎着归于平静的视线。

青梅看不懂次子的眼神。

她心中慌乱,下意识求助看向长子。

长子却在专注的看着那女子。

青梅家与富商家早有婚约,只是后来富商过继了长子,稀里糊涂的一直没有定下人选。如此,更是乱上加乱。

两家的婚约由长辈定下,如果长辈虽过世,可早有遗愿。“不孝”的罪名,在这时候能压死人。

长子与青梅情投意合,准确的来说他们一个不是富商的儿子、一个不是书生的女儿,若是其中有一人或者两人都是亲生便也可以勉强说完成了老人遗愿,可如今这情况,二人成亲便像是欺骗老人。

长辈之令大过天,遗愿更甚。

青梅无助的拉着长子的衣袖,泪珠止不住的往下落,看得人心生不忍。

几人的视线落到了次子的身上。

那个时候,书生家的院子里到处摆满了提亲的聘礼,用大红的布打着花,喜气盎然,所有人都在看次子。

太讽刺了。

不知怎地,次子突然笑了出来。

坊间,不乏有人讨论次子最后的笑。有人揣摩他的心理活动,有人猜测接下去次子会不会答应接受双方父母的压迫成婚,有人在猜那书生真女儿的态度,有人就长子看着书生真女儿的描写大胆假设,有人痛骂封建强迫……众说纷纭。

殷隋玉听了一会儿众人的反应后,满意的点点头,左手提着烧鸡、右手拎着烤鸭,往盛京府衙走去。

按理说府衙周边,治安一向很好,毕竟在这周围犯事被请吃牢饭的几率很大。

殷隋玉慢悠悠路过一条巷子时,突然听见了惊呼声。

她倒退着走了回去。

深长的巷道中,几名黑衣人从墙头一跃而下,手中的兵器寒光湛湛,布衣荆钗的女郎惊恐扶着墙往后退。

“喂。”殷隋玉朝巷子里喊了一声。

黑衣人警惕地看过去,见是一个面皮白嫩的少年郎,不以为患,呵斥道:“走你的路,少管闲事!”

殷隋玉便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黑衣人见她衣着锦绣,一时有些忌惮,将刀横在身前,反问:“你是何人?”

殷隋玉将烧鸡和烤鸭挂到了巷口的树枝上,再把腰间的玉佩香囊七零八碎的也解下来挂到另一根树枝上,走进巷子。

黑衣人:“我劝你少管闲事,否则遑论你是什么身份,性命我照取不误!”

好大的口气,一听就有很大的后台。

手里的石头当即就砸过去了,紧跟着殷隋玉也冲进去。

微生骄出现时,看到殷隋玉站在一棵挂了乱七八糟东西的树下。

她的腿边,还有一名女郎跪坐在地上两手抓着她的袍角,哭哭啼啼的。

后背忽然发凉,殷隋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你在做什么?”

沉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殷隋玉猛地回头。

昏暗的天光下,微生骄背光而立,遮出了大片阴影,浑似来索命的地府无常。

那种让人自惭形愧无端心虚的感觉又来了!

殷隋玉下意识抬起双手放到头两边:“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郎拉着她的袍角想说些什么,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抽泣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哦,”微生骄冷淡着一张脸,回忆着什么,“——‘你只不过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殷隋玉:“……”

她太难了。

是及时赶来的衙役救了殷隋玉。

衙役们把巷子里躺得横七竖八的黑衣人们带走,问了一句:“怎么被打得这么惨?”

“哦,”殷隋玉麻木着一张脸,摘树上挂的一串东西别回去,“刚才有一个裤衩外穿眼睛大得像咸蛋的人路见不平,把他们狠狠打了一顿。”

衙役:“那位侠士呢?”

殷隋玉:“变成光飞走了。”

衙役:“?”

众人一起去了县衙。

隋枝南才刚下班,因为变成光飞走的不知名侠士路见不平之举,赶上了加班。

女郎被安置在凳子上坐下,她哭过一场后,情绪已然平和了很多,终于可以正常表达了。

女郎说:“我是来盛京寻亲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出一伙人来要杀我。”

殷隋玉小声冲微生骄“哼”了一声,隋枝南警告她一眼,问女郎:“你要寻什么亲?”

女郎说:“寻我父亲,我只知道他叫李胜年。”

听到这个名字,隋枝南腰背挺直了两分:“哪几个字?”

“木子李,胜败的胜,年华的年。”

整个盛京,提起李胜年这个名字,隋枝南首先想起的便是主管官员任免和考核,官拜从二品的吏部尚书。

李胜年。

李胜年家中有一子一女,近日传闻那女儿被皇后看中,正要被纳做大殿下王妃。

隋枝南想:怕是重名。

女郎又补充道:“是我祖母去世前与我说的,她说,我不是她的孙女,是当年被抱错了的。”

“祖母说,那户人家是户高官,女主人说话是信州口音。”

——吏部尚书李胜年的夫人确是信州人。

隋枝南不由与微生骄对视了一眼。

……

做好记录,将女郎送走安置好,

殷隋玉喃喃:“真假千金照进现实了……”

“说什么?”

“没什么,”殷隋玉凑过去问,“她说的那个‘李胜年’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还需查证。”

微生骄用一根手指抵开她:“坐好。”

“哦,”殷隋玉稍稍坐正,又问,“吏部尚书的女儿最近在跟大殿下议亲?”

隋枝南本想制止她乱问,微生骄便答了:“还未定下来。”

那就是了。

殷隋玉回忆,在原书中,没有写过男主曾经有过未婚妻来着,也没有这一出真假千金的戏份。

若是那女子真是吏部尚书李胜年被抱错的女儿,想起《抢夺那个白月光》最新更新的故事,殷隋玉有一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感觉。

想起吏部尚书有一子一女,殷隋玉顺口问:“那吏部尚书的儿子呢?我怎么好像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微生骄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复杂,殷隋玉甚至从中看出了几分无语。

在殷隋玉茫然不解的表情中,微生骄好心提醒她:“你在国子监的前桌,便是李胜年独子。”

“李之槐?”

殷隋玉惊讶。

她忽然想起白天的时候,李之槐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的样子。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殷隋玉真想立刻发微信告诉他:李之槐!你家人真的复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之槐:呸!乌鸦嘴!我不信!

今天是咸蛋超人、裤衩外穿、殷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