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识字吗?
不识。
不过他还是通过这只罕见的白色猎鹰判断是云泽要联系他,于是他又派出自己的手下,去问问什么情况。如何方便的话,能不能再来点酒和肉。
哎呀,要不说是泰锡神子,这种穷乡僻壤还能弄到这么好的肉,还做得那么好吃。叫鬼七的海盗头子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小海盗来了,照例吃了一碟子干果,带走一大锅的肉,他还带去云泽的合作计划。
海盗头子听了一拍大腿:“哎呀,我兄弟上道啊。”
前面还一直泰锡神子、泰锡神子地喊,这会儿一听自己能趁机吃一块肉,立马就变成了‘我兄弟’。当然,下属们也差不多就是了。
他们实力不足以与正规海军对干,但是能痛打落水狗,再捞走一些船,不也是很好吗?
泰锡海军和海盗约好了时间,只等最后一刻,那边波曼海军却快要等不及,都要主动出击了。
原因无他,没粮食没淡水了。没淡水的情况还要更严重一些,食物能现捞现捕,水只能派船去弄一些。这附近最近就是三叉岛,他们只能绕道去另一边取水,这样还是不够用,上千号人吃用呢。
“再等一日!”波曼将军恨恨地用手捶护栏,“我就不信了,泰锡船队还能长在那儿了?”
波曼将军骂骂咧咧,但是那一天鸭蛋黄一样的太阳沉入海底,泰锡船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波曼将军服了,他彻底服了,泰锡神子真有病啊,在这种穷乡僻壤停了四天。他抹了一把脸,他和他的下属对着大海看了一整天,也累了。
“留下几个看守,其他人先去睡觉。看来今天也不会来了。”
这年头少有人会在晚上行动,尤其是船队,这样很不安全,万一撞上暗礁就完了,所以波曼将军很放心就去睡了。只是他运气不好,那一天的晚上,夜半三四点,人的精神最是疲乏的时候,泰锡船队出来了。
波曼将军艰难地从船舱里出来,冷水吹得他打哆嗦:“泰锡船队来了?”
波曼的士兵一个个被叫醒,他们迷迷糊糊,连衣服都穿错了,一个问:“谁穿了我的裤子?”一个问:“谁拿了我的刀?”
波曼将军有起床气,这会儿他的心情十分糟糕,泰锡船队是有病吗?他们干嘛这个点偷偷摸摸出来?哪怕海盗都不会这个点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出来。
莫非就是为了躲避可能的伏击?波曼将军暗想。
“都打起精神!”波曼将军踢了一个迷迷瞪瞪的士兵一脚,更大声一点喊,“这次打赢了,我请所有人吃肉!”
这下士兵终于来精神了,他们强撑着眼皮子,手里握着刀,就等波曼的将军一声令下。
“船来了!”
对海上讨生活的人来说,通过海浪的声音分辨前方是否有障碍是一种必须学习的技能。泰锡的船队走得再安静,个头在这里摆着,不可能毫无动静。
远远的,波曼的将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但是其他人因为长期某维生素摄入不足所以夜盲症,根本没看到这黑漆漆的夜里的阴影。
波曼的将军指了一个方向,所有的船一下都出现了火把,船员们拼命划船,将船开到泰锡船队附近。然而士兵们没有料想到的是,从那船上飞来一块块脸盆大的石头,重力加速度下就像是一个个实心的炮弹,一下击穿了小船那脆弱的船板。
一个照面,波曼的船队直接被击沉了四艘小船,并且还有两个也被打穿一角,眼看着也是不行了。
波曼的将军脸色一白:“丢掉火炬!快!”
但还是晚了,就这功夫,又是三艘小船被击中,水很快从缺口进来,一下淹没到了士兵的脚边。
举起火炬的小船简直是黑夜中一个个鲜明的靶子,遇上幸福号这种携带投石机的大船,可以说是虫子遇到公鸡,一打一个准。
“居然带着攻城的工具?”波曼将军的脸色也夜色一样黑,布衣对上装甲,怎么打?
云泽拢着袖子站在高处,海战这种事他不擅长,所以是船长在指挥。他的贡献大概就是提供了几种还算有效的攻击方法?
船长第一次驾驭这种大船迎击敌人,他就站在指挥室,用口哨传递他的命令——这种乌漆嘛黑的地方,挥旗子打手势也看不见啊。
“嘟——”哨子一声响,船上的弓箭手立刻点燃了自己手上的箭头,箭头上现在是一团棉布,棉布外面沾满了油脂,一点就燃。
火箭像是一阵流星雨,朝着之前波曼海军的位置飞了过去。大部分落进海里,但也有小半射中了敌人的船板。
这个时代的船上涂的防水材料多是油脂,所以非常怕火,火攻是海战最喜欢的攻击方式之一。为了对付火攻,一般船上都挂着几个水桶,好及时提水浇灭火焰。
但是这种云泽改良过的火箭狠就狠在这里,除了棉布外面涂抹的油脂,棉布里面其实是一个药丸,高温融掉外面的蜡膜,里面的药粉遇热就会散开,就是最上等的毒。但是这种毒浓度不够就没什么用了,只能起作用一时。
这也就够了。
等到那边船员提水来浇,迷烟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噗通’!
波曼士兵接二连三地摔进了水里,波曼将军一边用打湿的头巾捂着口鼻一边大喊:“撤退,快!”
相差还有几十米,还没有短兵相接就撤退,说出去简直丢人,但是没办法了,再不走怕是得留下一半。波曼的这个将军再效忠那个王子也不想用自己的身家做铺垫。
在波曼,海军的数量和船的数量才是衡量一个人财富的标准。
船长拿着望远镜,他清楚地看到波曼的海军正在往后撤退,他再次吹响了口哨,底下六艘护航船立刻调整帆的角度,开始追击。
之前烧起来的船为他们提供了前进的方向。
泰锡士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快速划动船桨,风帆提供加速。他们的船改造过,行驶起来又快又稳,不多时就追上了犹如丧家之犬的波曼海军,当然,都是挑的那种大的战船,小船都没在泰锡士兵的眼里。
前面两波攻击已经吓破波曼海军的胆,就算波曼将军又骂又踢士兵们还是飞快逃窜不和泰锡人正面冲突。
“停下!不停下我杀了你!”
波曼将军的怒骂声他们置若罔闻,一个士兵甚至冷笑道:“停下等死吗?大不了老子衣服一脱去当海盗,不受你鸟气!”
波曼将军往日对士兵太不客气,到了关键时候士兵也不愿留下和他共生死。
泰锡的船队已经到了眼前,准备充分的泰锡士兵将长长的木板横在两船之间,然后快速从他们的船上跳到波曼的战船上,刀对刀,枪对枪。
波曼的将军拿起武器迎敌,他的心里把那个王子骂了一千遍。
披着狼皮虚张声势的羊?去他娘的羊!
而那些逃走的士兵也遇到了新的敌人,那是守在他们退路上很久的真正的海盗们。大头泰锡海军吃,小头他们吃,海盗们一点不挑食,小船他们也很喜欢。
鬼七站在船头,看着远处那个庞然大物:“我个乖乖,幸好老子当时就没想打泰锡船的主意,这根本就是覆盖了一层铜皮的大野牛,咬一口崩牙不说,连狮子都要被它的牛角刺穿。”
就那两波攻击,哪个船队扛得住?
这次跟着云泽出来的泰锡海军都是精锐,而波曼的海军都是普通的,而且一个士气高涨一个丢盔卸甲,这一个照面,情况如何还用猜吗?
波曼海军根本不是泰锡海军的对手,没有几招就会折在泰锡士兵的刀枪之下。
泰锡士兵越杀越勇,就算偶然被伤到,依旧不能阻止他们的进攻。波曼士兵实在打不过凶神恶煞的泰锡士兵,他们不得不选择弃船而走。这里面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波曼的将军。
“你们知道?到底是谁告密?”波曼将军将刀压在一个泰锡士兵脖子上,却不等他任何回应一刀割开喉咙。
他大概割到了大动脉,士兵的血一股一股涌出来,很快染红了船板。
“哈里!”泰锡士兵的同伴的眼睛仿佛被这血染红了,他一刀向波曼的将军劈过来,却被挡住了。
“泰锡!泰锡……啊——”波曼的将军爆发出强大的力气,他双目腥红,疯狂而嗜杀。
兵器和兵器相撞,撞出了火花。肉体和肉体相搏,以一方倒下为结局。
战争是血肉的磨坊,仿佛多少生命投进去都是不够的。
“波曼使者,该死。”云泽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没有强烈的起伏,“这一场战争本不该有。”
处在这个年代,战争无可避免,泰锡以后也会有不义的侵略之战。但是仅仅是因为某个人的私人理由死伤那么多人,这其中还有不少他日日见到的人……
美尼斯将斗篷披在他身上:“殿下,一晚没有睡,您该休息了。到了明天,一切都结束了。”
云泽拢了下斗篷的边:“不,我要等到日出。这次的作战计划也有我的参与,现在就去睡觉的话,感觉自己像是逃兵一样。”
美尼斯不再说话,他只是安静站在云泽身边,陪着他。
战斗持续了半个晚上,一直到天蒙蒙亮,天空翻起鱼肚白,这场战斗才算是完结。
泰锡的船开回来,还缴获了三艘战船。泰锡海军虽有死伤,死亡数量却控制在个位数,已经是大胜。
这几个人都是死在波曼的将军手里,但是波曼的将军自己也死了,他最得意的宝刀和随身财物都被搜走。其他零零散散的波曼士兵已经坐小船逃离。其中一小半成了海盗的战利品。
海盗们已经撤离,还带走七条小船。
海盗们离开前对泰锡的船队扬了扬黑旗,看起来像是挑衅,因为海盗都是这样挑衅敌人。但是泰锡船长知道,这是海盗在表示感谢和后会有期。
受伤的士兵被抬进去,他们需要尽快处理伤口。
已经死亡的士兵,他们的尸体被放在一个木板上,盖上衣服,然后滑入水里。这是海葬,士兵们已经习惯了,留下的这些人或许在未来某一天也要以这种方式,永远和大海合在一起。
太阳从尽头升起,海平面出现的一线金红色。
慢慢的,温暖的阳光均匀地洒落在平静的海面上,士兵和残船已经沉入海底,只有一些破碎的船板和不知道谁的旧衣服漂浮在海面上。
大海吞噬了一切,也抚平了一切。渺小人类的争斗在大自然面前不值一提。
船头的云泽眯着眼睛欣赏日出:“海上的日出可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