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尼斯在哪里?”云泽询问他的侍女阿梅。
“美尼斯大人就在隔壁。”阿梅回答道。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云泽准备去找他,不过突然他又想到什么:“阿梅今天好好休息吧,不要用手去碰冰冷的水,这几日让阿西大娘准备一些热枣茶。”泰锡的南方地区出产椰枣,晒干了送到库里,甜得像是蜜一样,生理期的女性需要甜食的安慰。
阿梅的脸一下红了,她低低应道:“是,殿下。”
云泽也觉得尴尬,摸摸鼻子赶紧走了。
云泽很少去隔壁美尼斯的房间,虽然他们就住在隔壁,一直就是美尼斯来找他。
他的房间有两个守卫站在那里,云泽常看到这两人,大概是美尼斯的亲信。他们一看到云泽过来,特别自觉就让开了,一边恭敬行礼:“神子殿下今日安。”
“今日安。”云泽对两人点点头,伸手敲敲门。
“殿下,您直接进去。”一个守卫生怕云泽敲门疼了手一样,伸手就把门推开了。
“谁?”里面传出美尼斯的声音。
“是我。”
接着就是椅子推开和布料摩擦的声音,云泽已经走进来,看到美尼斯放下羊皮纸和羽毛笔,有些意外还有些惊喜地走来,脚步幅度比平日大了一些:“殿下。”
“今天宴会,你不和我一起准备么?”平日干什么都有美尼斯在身后垫着,有问题他会指出来,有麻烦问他也能得到解决,这突然没了人指导,云泽觉得不太适应。
“您才是宴会的主人,大家想看到的也是您。而且,您一直做得很好。”
“怎么会?你是半个主人。”
云泽这乖乖的样子实在让美尼斯心痒,这种话又让他心软,但是他又不能答应。这次是云泽以神子的身份第一次举办宴会,他必须是唯一的决策人,美尼斯可以从旁辅助,但绝不能分去神子的权威性。
神子就是神子,不会是谁的傀儡。
“殿下,您是唯一的主人,不只是这个家,也是我的。”美尼斯伸手拉起云泽的手,将他的手心贴在自己跳动的胸膛上,一双茶色眼睛温情脉脉,“祭司为服侍神灵而存在,我为了服侍您在这里。”
云泽:……
说话就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你这样我要误会了嘿。
云泽涨红了脸,他低咳一声,别过脸去:“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要提点我。”
“您一直做得很好。”万一哪里做得不好,自己偷偷给修正了,别打击着云泽不就好了?美尼斯这样想。
结果还是没请到人,自己晕晕乎乎又出来了。云泽看着已经大亮的天空默默叹一口气。
虽说一开始他就是准备走傻白甜路线,可是身边的人实在过分纵容他,这么毫无底线地惯下去,他未来不会真的成为一个傻白甜吧?
云泽想象着一个傻呵呵的地主家儿子,自己被自己雷了一下,完全无法直视那个画面。他甩甩头,甩掉那个画面,下楼朝着待客的大厅走去。
大厅本来就是按着招待上百客人的规格建设的,有八个巨大石柱支撑,石柱和石柱之间有垂地的幔帐,半透明的幔帐将空间割裂开,里面可以欣赏到外面歌舞,外面却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里面的影子。
而地面是平整的石质地面,由一块块青石组合而成。最中间的地面略高一些,是舞姬跳舞助兴的地方,四边已经铺上亚麻席,上面有羊毛毯和一个个柔软的刺绣靠枕。
云泽仔细咨询过,这种百人以上的宴会还是采用席地而坐的方式,侍女把盛放了食物的矮桌端上来,还要安排一批举着酒杯四处走动给客人倒酒的侍女。泰锡人太喜欢这杯中之物了。
正上方有一个高起的平台,通常是留给宴会上身份最尊贵的人,这一次会是国王和第一王妃的座位。这座位两边有个高脚铜香炉,顶上有一只朝天咆哮的狼,烟就从狼嘴里冒出来。
香炉是别人赠送的礼物,里面点燃的香薰却是云泽制作的。
云泽又去了厨房,今天的菜单是玉米烤肉披萨、七分熟牛排(当然未必能做到那么准确)、香辣牛肉条、烤鲜玉米、炸鸡排、各种小面包、果酱奶油蛋糕、玉米糕、玉米蔬菜鸡肉沙拉、胡椒羊肉汤、玉米奶油汤……会有一半和玉米有关,其他是面食和肉食,比如姜撞奶之类的点心也有。
其实这些肉和面用不了多少,倒是香料用得多。需要大量的烤肉酱和黑胡椒酱,还有果酱和色拉酱,其他零零散散的香料和酱汁就不说了。云泽现成的没有那么多,很多是用了本地替代香料配置的。
也是这个时候,云泽才体会到‘香料价比黄金’是个什么概念。
“酒够么?”云泽问乌苏。
“今年没有种麦子,所以麦酒不多,有十二桶。殿下的葡萄酒庄园今年送来五十六桶葡萄酒,您将它们重新过滤,加入香料二次酿制后,再过滤,现在还有四十八桶。此外石榴酒还有十七桶。苹果酒、樱桃酒和蜜酒最少,只有两桶。”
云泽点点头:“如果客人没有要求,就送葡萄酒。石榴酒供给女士,如果有客人问起,就说是女士专享。孩子们喝奶茶和果汁,奶茶里加一点甜果酱。”
午后,太阳暖融融地照在院子里,把屋子染成金色。
云泽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做最后的检查。
那头家中下仆们也都换好了衣服,排列整齐地走过来,在下头等待新的指令。之前要做活,他们还是穿着旧衣服。现在屋子已经打扫好,接下来只要制作食物,便换上了新衣。
奴隶们的衣服样式是有规定的,没法在这上面做功夫,并且奴隶们不能戴有花纹有装饰的帽子,不能使用金银这样的贵重金属首饰。这样可修饰的余地就更少。
他家中的仆人们都在这天穿上了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再围上漂亮的腰带,女孩子们还在头上簪了粉红紫红大红黄色橙色的干野花,她们对着水面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简直怎么看都不够。
晚上的宴席,按这里的规矩下午三四点就会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人,最迟太阳下山之前就会上菜。
百人规模的晚宴,算起来比较盛大,通常一玩就是一个晚上,客人们会留宿,感情一般的第二天就会离开,若是和家主感情比较好,住的也远,少说待个十天一个月的。
这一次宴会来的客人都是本地人,最多待一个晚上就会回去。
因此,做了同样准备的还有房子里空置的房间,都已经打扫干净,同样挂上垂帘,放上新的厚实棉被,摆放了小型的熏香。多华美不敢说,保证舒适。
家里仆人都知道邀请的是什么客人,一个个严阵以待,努力做到自己的最好,不丢神子殿下的脸。
云泽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的走廊里美尼斯站在一根石柱一侧,正看着他。
美尼斯身上穿着新的棉布制作的袍子,用本地一种植物染成了淡蓝色,袖口绣着绿色的藤曼。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像极了那些摆放在博物馆的大师雕刻的雕像。
和寻常泰锡男子不一样,美尼斯的下巴却是光洁的,他一直看着云泽这边,眼神穿过无数走来走去的仆人,和云泽在半空撞上。
美尼斯发现云泽在找他,而且已经找到他,虽然远远的看不清脸上的细微表情,但美尼斯可以确定,他一定是在询问自己:我做得好吗?
很好,特别好。
美尼斯朝着那边伸出手,比出一个大拇指,大拇指弯了弯。
这是某个只有他们懂的小信号。云泽第一时间接收到这个信号,他的嘴角就开始得意地往上勾起。
王室和神殿都很给面子,太阳半斜的时候,一架架车马就来到门外,一队一队地排成长阵。云泽只能庆幸,现在的封建奴隶主们还没有规定出行必须有多盛大的排场,而这个世界也没有这么多规矩。
这个讲武力值的年代,就是文官都有两手保命功夫,王子王孙的武艺更是作为继承者的必备素质考核之一,也就没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传统。因此,等卸了车马,把大伙儿的护卫们聚一聚,分出几个巡逻队,再有一组守在门口,剩下的恰恰能塞满一个后院。
第一次拜访云泽家里,几乎所有人都携带了礼物。这年头的贵族们也务实,没有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送来的都是实打实的粮食、牲畜、布匹,全是能自用也能随时当货币使用的。
因为举办宴会,云泽才消耗掉了一批粮食和牲畜,客人们一来,不但把原来用掉的补上了,还多了一二倍。
不过王室没有带东西,云泽疑心他们要憋一个大的。从来了之后和王室的交往记录看,他还没有一次亏损过。
国王带着他的第一王妃,和底下活着的所有孩子来了。神官还是那九个,身边跟着他们最得意的弟子,另外还有泰锡数得着的几位权贵重臣,也都带着夫人和一个孩子。
这些主子全部加起来差不多百来人。云泽作为主人在屋前等待迎接,因为神子的光环笼罩,也不需要行跪拜礼,只要额外给一点笑脸,似乎对方就挺满意的。
国王是兼备了神权和王权的存在,云泽按着本地人接待贵宾的传统,伸手扶住如同一个珠宝展示台的国王的手,好兄弟一样的带着他一直走到上座,并且邀请他和第一王妃坐在上面,表示自己对他们的尊敬和重视。
重金属和矿石开采困难,大家就把精美的饰品作为对外展示的一种财富,逢年过节,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漂亮首饰装在身上。听说泰锡人尚好一些,这几十年升级成强国,底气更足,在选择首饰品方面也开始贵精不贵多。
但就是这样,这一群金光闪闪的人一进来,头上、手臂上、手腕上、手指上、脖子上、腰上、脚上,金的银的宝石的,一件没少,把云泽衬托得十分朴素低调。
上座只有一块羊皮毯,挺大一块,国王毫不客气就带着第一王妃在那里坐下。几个服侍的侍女在他们后面跪坐下。
云泽自己坐在下首位置,美尼斯不动声色地挤开一众还盯着他的脸发愣的王子公主,直接占据了云泽右手边往后的位置。
几个年轻祭司心里骂他太鸡贼,这个位置刚刚好,像是服侍者,又像是朋友。不会让其他神官觉得无礼冒犯,又牢牢占据神子身边最亲密的地方。
云泽右手下面的其他席位则聚集了别的神官祭师。于是三王子和四王子就坐到了云泽的对面,他们的下面是其他王子公主。第一王妃所出的王子天然就享受第一继承权,其他王子身份比他二人都要低。
泰锡的王族旁系、左相右相、大将军等人安静地找了别的空位。
看人都已经落座,云泽轻轻拍手,示意守在门口的乌苏,宴席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