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儿子,未来的大神官给他做个管家?
云泽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表情好:“美尼斯,不要、不要说,奇怪话。”
除了背下的惯用的词,其他的云泽还不太会说。他本来想说别开玩笑,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开玩笑在这里是怎么说的。
美尼斯见他一直说不要,说得又轻又快,倒有些古古怪怪的好像被抓着衣角撒娇了一样感觉。
他忍不住伸手轻拍云泽的肩膀,安抚他:“殿下别急,别生气,是我没和您说。”
云泽鼻尖冒出细汗,脑子里琢磨如何组合自己掌握的那些词汇去和美尼斯沟通。
“您的泰锡语还没学完,两种字也没学完,对泰锡的了解还不够多,我住在这里,您好方便找我。若有其他事,你也可以找我。如果您不需要,我也不会无礼地擅自出现。所以,别生气啊,我只想您高兴一些。”美尼斯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多么温柔。
“不是,不住。你,有房子,有家人。”云泽想说,不是不让他住进来,但是美尼斯有自己的家,住到这里说什么当个管家,这叫什么事呢?
“我一人住在神殿偏殿。”美尼斯低声说,“从我四岁之后就住在那里,也不知那是不是家。”
如果不能继承大神官的位置,那也就是个客房。他随时要从那里离开,被分配去其他城市做神官。老家是回不去了,家里的一切都是大哥的,没他什么事。这么说起来,他竟有些惨,是没有家的。
“美尼斯。”对方露出这种示弱的样子,明明是个挺强势的人,这会儿却有些反差萌,云泽这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是,我在呢,殿下。”
“不是,管家。是,朋友。”云泽一字一顿地说。
美尼斯笑起来,一双茶色的眼睛晕出浅浅柔光:“是,殿下。”
这样,在美尼斯强势手段和哀求语气的套路下,云泽也就坚持了半分钟就弃械投降。仆人就把他的东西都整理到了云泽隔壁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把他在神殿偏殿的房间给复制过来了。
美尼斯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多是功能性的东西,几乎没有娱乐性的和装饰性的物件。云泽看了一圈,觉得这可能就是这个时代的样品房了。
云泽的房间更大一点,开了巨大的窗户,有木制的花窗,垂着厚实的窗帘。地上铺着厚实的羊毛毯,有一张挺大的雕花木床,一侧隔出小书房,放着桌椅等物,还有个置物架,另有箱子一类的东西,同样是完全功能性的。
这地方是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的布置云泽并不十分满意。
想了想,他决定乘此机会试探一二。
他让侍女们出去,令侍卫把木床、桌椅、架子箱子等物移出去。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把商品册里居家物品的一页翻开,里面不少家具饰品,这些都是云泽私下买的,也就是几套,不多。
他选了一套胡桃木家具组合,包含带床柱的两米大床、床头柜、衣柜组合、梳妆台、书桌等。这套家具是简洁欧式风格,充满了设计感。云泽喜欢这套家具的边缘线处理,用金丝镶嵌,有光打过来时,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之后他选择了和胡桃木家具相衬的床上用具,他喜欢浅色调的,这一套是灰紫色,因为有金纹,所以不会暗沉。
云泽再次打开门,美尼斯走进来,其他人走进来,发现里面已经大变样。
原来放着床的位置还是放着床,一张两米宽的木制雕花大床,也不知道那花纹是怎么处理的,是完美的对称。大床带着一个U型双层蚊帐,外面一层是浅紫色的厚纱,里面是白色薄纱,上面的罩也是浅紫色的,坠着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宝石。
床上已经铺好了床垫和被子,床垫是白色的,一种非常柔软光滑的布料,像是少女的肌肤,被面和枕套是灰紫色,有细细的金色穿插其中,像是编织的时候直接夹了金丝织出来的料子。床上还有两个同色的圆柱形抱枕。
床的一侧,本来放着箱子的地方,放着一排的柜子,柜子和床相连处是梳妆台,有一面椭圆形的玻璃镜。梳妆镜过去是做成鹿角形状的挂衣架。这些和床似乎是一套的东西,色泽和风格保持着一致。
原先放着桌椅的小书房现在还放着桌椅,但不是本地那种低矮的桌椅,而是可以坐在上面让双腿自然下垂的桌椅,还有一套自带玻璃窗的书柜。
除此之外,云泽在窗户口的位置加了一组沙发和茶几,天气晴朗的时候打开花窗,在这里喝茶吃点心,应该十分惬意。
云泽保存的家具有各种风格的,古典中式、欧式,现代中式、欧式,日式,印度风……他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这一套胡桃木算是比较低调的,和建筑整体的风格也比较搭。
低调是云泽自己的看法,至少其他人绝不是这样想的。
“之前那一路,真的委屈他了。”美尼斯看着如今焕然一新的房间,再想一想云泽一路上简陋的居住环境,真心实意地觉得,云泽的脾气真的很好。
如果这才是云泽的日常,那么以前,也就跟住在羊圈差不多吧。
美尼斯名门出身尚且感受如此强烈,其他人更是眼睛都忘了眨。
木制家具上的花纹,若是找了好匠人,用好的料子,打磨几年是能打磨出来,但是那种带着强烈工业感的笔直的线条,精确到毫米的细微比例,用这个时代的工具实在不好做到。
看起来很简单,但两者相差了一个时代。
纱帐和被套都是没有花纹的,可是料子太出色了,可媲美丝绸的细棉布,这里没有,夹带金色的缎子,这里没有,那种半透明的蚕丝薄纱,这里更没有。
还有让人惊叹的椭圆形镜子和书柜上的透明玻璃镜。
“殿下以前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吗?”美尼斯的指尖碰过柔软丝滑的被单,感觉手上有一点茧子都会把它划破。这样的布料,也只有身上一点茧子都没有的人可以使用吧。
“对。”云泽点点头,“你喜欢,我还有,送你。”
还有一组黑漆镶嵌螺钿的中式家具,镜面亮漆加上流光溢彩的螺钿,就像是美尼斯给人的感觉一样大气又秀丽。送给他,谢谢他一路照顾自己。
对着云泽理所当然的态度,美尼斯失笑,他知道云泽是没有阶级观念的。没有某个东西必须是哪个阶层使用的概念,现在他已经知道金子是特权使用的,但是其他的依旧不清楚。
这屋子里的东西,只有两个人可以使用,一是神子自己,二是国王。因为太过珍贵,所以必须是所有人都觉得有资格的人才能拥有。其他人想要,必须是在这两个人都拥有之后。
但美尼斯没有大刺刺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云泽好心把自己的东西送他,结果自己一通的科普说教,多败兴?
“我很喜欢,但只有您配得上拥有它们。”其他任何人使用都是辱没了这些精美的器物。
云泽待要再说,美尼斯已经伸手拉着他,扣得紧紧的,一边说:“厨房做了吃的,我们先去吃点?”
虽然被这么拉来拉去好多次了,云泽还是不习惯。
在他的观念里,男孩子这样拉着手是一种很奇怪的行为,所以每次都因为这种羞耻感红了脸。偏偏这里的人,美尼斯也好,沙姆王子也好,都喜欢伸手就拉他,拉着东走西走,就是不放。
“美尼斯,我,走。”
美尼斯看了看相握的手,微微一笑:“是,殿下。”接着便松开了。
他们走到楼下,有一个通光很好的餐厅,那里已经摆上矮桌,上面放满丰盛的食物。为了让新的主人满意,厨娘也算是用尽浑身解数,把自己的拿手好菜都拿出来了。
基本是烤肉和面包,因为这会儿蔬菜都快没了,大家也没有晒菜干和做腌菜的习惯。
看到那枕头一样的面包,云泽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他想要找石匠做一台石磨出来。
以前云泽不知道麦子是怎么磨成粉的,吃面包还嫌弃粗糙,后来他知道这个时代的麦子是怎么磨成粉的,虽然面包还是粗糙,却再也不敢嫌弃了。
他都不知道,一个妇人要磨一斤的面粉,居然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首先用木棒捶打罐子里的麦粒脱去麦皮,然后跪在那里,用石杵把石碗里的麦子砸碎,过筛,留下细小的面粉,把粗大颗粒放回去继续捣碎,重复上面的过程。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石磨应该出现了。
吃完饭之后,他就和美尼斯去了楼上,这种找石匠的事果然还是得拜托本地人。
他用粘土和小木棍做了一个迷你石磨的模型,用麦子给他示范这东西的用途。
美尼斯是真的聪明,而且十分敏锐,他能一眼发现马鞍和马镫的潜在价值,也能一下看出这个石磨模型的潜在价值:“您是想把它做出来?用陶器?那是用石头?”
云泽点点头,用手比划大小。
“我名下有几个石匠,可以让他们做两个出来看看对不对。”
优秀的手工艺人一般都是贵族和王室成员的附属,他们为贵族和王室工作,由贵族和王室供养,偶尔也接别的单子。不过这需要经过附属者的同意,最后得到的钱也不会全落到他们手里。
云泽就把自己捏出来的小模型放到他手里,让他拿着给石匠看。
看着手里有点丑丑的小泥巴团,不知道为什么美尼斯居然还觉得有些可爱。他把东西收起,让随从小心捧着,自己抽出一张手帕,用水囊里的水打湿了,给云泽擦手。
“不、不必。”云泽扛不住这边男人时不时亲密的举动,他这后世来的老古董心脏了,看什么都觉得带颜色,实在忍不住不去想歪。
但美尼斯没听,仔仔细细给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拭:“神子殿下,我想服侍您。让您感觉愉快,这是作为祭司的职责。”
云泽感觉手指被擦拭的地方湿湿滑滑,手心贴在对方手心上,却是温热的。倒不是不舒服,就是没想到所谓‘服侍’,是真的‘服侍’。美尼斯自己也是权贵,他不觉得奇怪吗?
边上的侍女神色如常,又显得是他大惊小怪。
“殿下,另一只手。”
云泽犹豫着要不要入乡随俗,那头美尼斯又是一笑,伸手拉住他的另一只手,细心擦拭起来。这一次云泽总算没有那么抗拒,但心里面想着这个‘服侍’的程度,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标准。
“如果不喜欢,就要说出来。”美尼斯忽然说。
云泽不明所以。
“您今天只吃了一点,看起来食物不合胃口。如果不喜欢,不满意,就说出来。泰锡上下,没有人可以使您受委屈。就像是现在,您不喜欢,就可以拒绝任何人,包括我。”这么乖,让人怎么办好?
美尼斯想到云泽一路表现,叹了口气:“算了,您不知道如何拒绝,就全部交给我吧。”
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