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就在尤涟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宫鹤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嗯?”尤涟眨了眨惺忪睡眼。
他抬头想去看宫鹤,结果额头不小心撞到了宫鹤的下巴。
温热的掌心揉上他的额头,宫鹤又说了一遍:“我们回去吧。”
“去哪里啊?”尤涟昏昏欲睡,声音不自觉地有点发软。
此刻的他被宫鹤搂在怀里,脸颊贴着温热的胸膛,鼻尖满是宫鹤的味道,加上又累了一天,骤然放松之后他就忍不住地犯起困。
“回暖春门庭。”
尤涟迟钝地眨了眨眼,看向墙上的时钟:“都快十二点了?”
他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要不就直接在这里睡吧,明天再回去,衣服和书可以早上让保姆送过来,或者送到学校也行。”
耳朵一热,是宫鹤在上面亲了亲。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嘴唇柔软,可说的话却带着隐约的强势:“你可以继续睡,我抱你回去。”
尤涟揉了揉眼睛,稍稍往后退了点:“好吧听你的,那就回去吧。”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起泪花。
宫鹤伸手想抱尤涟,被尤涟随手挡了下来。
他拍拍脸,连做了两个深呼吸,等清醒点了还给宫鹤找了件羽绒服穿上。宫鹤来得实在太仓促,脚上甚至还是穿的拖鞋。
尤涟有很多大版型的衣服,就算宫鹤的身形比他大两号,也一样能穿得下,但鞋就不行了,他翻了半天,只找到了一双厚厚的雪地袜。
他把雪地袜递给宫鹤,让他多套两层好保暖。
“不用。”宫鹤接受了外套,但拒绝了袜子。
尤涟:“干嘛不要?你不冷吗?”
“一出酒店就直接上车了,冷不着。”
“那好吧。”尤涟神色可惜地甩了甩手里的雪地袜。
这双雪地袜是他在网上搜罗“可爱Omega冬日爱用物”的时候买的,袜子上全是小熊,顶部还有两个凸出的熊耳朵,看着就觉得特别萌。
见尤涟还盯着自己的脚看,宫鹤伸手拿过尤涟手里的袜子,塞回行李箱里的空位:“行了,可以走了。”
看着行李箱被合上,尤涟才彻底放弃。
-
出了酒店,尤涟被外面的温度冻得浑身一凛,整个人彻底清醒。
坐上车之后也一点没了睡意,他干脆就窝在座位里看宫鹤开车。十二点的龙城没了白天的嘈杂和喧嚣,红红绿绿的广告灯在黑夜中静静地闪耀。
看着看着,尤涟忽然笑了一声。
宫鹤侧眸看他一眼:“笑什么?”
“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穿这么红的衣服。”
尤涟单身托腮,有些夸张地冲宫鹤点了点头,“嗯,不错,真好看,我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衣服不错还是我不错?”
没想到宫鹤会接梗,尤涟立马乐了,弯起眼笑道:“都不错!都特别好!我的眼光怎么可能会错?”
宫鹤闻言勾了勾唇。
他目视前方,深色的眸子里笼着一层柔和的光。
尤涟越看宫鹤越喜欢,心里也越高兴。
夜幕下的道路宽阔得过分,显得萧瑟又寂寥,但尤涟却后知后觉地兴奋了起来,他不再窝在座椅里,而是坐直身望向道路尽头。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暖春门庭。
是他和宫鹤一起住的地方,也是他可以扎根、可以依存的地方。
他终于又有了一个容身之处。
想着想着,眼中的光芒越甚,心情也越来越激荡。
下了车后,尤涟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别墅,他张开手臂往里走,闻着屋子里淡淡的甜香,大声喊道:“我尤涟又回来啦!”
“欢迎回来。”
尤涟一转头,就见宫鹤正随手关上大门。
在他那件火红色外套的映衬下,宫鹤的眉眼褪去了往日的冰冷和阴沉,多了几分令人眷恋的温暖。
尤涟转头跑了过去,一下扑进宫鹤怀里。
这次他仰起头,没有再撞到宫鹤的下巴。
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宫鹤,问他:“你困吗?”
宫鹤回搂住他:“你呢?”
“我不困。”尤涟摇头。
他现在不仅不觉得困,还觉得特别有精神。
宫鹤说:“我也不困。”
尤涟露出笑:“那还帮我背书吗?”
不等宫鹤回答,他又接着说,“帮我背书的话就不能写作业了,明天要是交不上作业就会被老师骂,还会被罚站,会很丢脸。”
宫鹤眉头一动,伸手把尤涟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他语气轻轻,完全不以为意:“那就一起罚站,一起丢脸。”
尤涟却摇了摇头:“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想你丢脸。”
说完尤涟没看宫鹤,抓着他的手腕就往楼梯的方向拖,“走走走,写作业写作业,早点写完早点睡觉。”
尤涟冲在最前头,不想让宫鹤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不禁想,原来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只轻轻的一句话,就能高兴得人找不到北,心上像是涂满了蜜糖。
实在太快乐了。
行李箱被随意地忘在楼下,尤涟只拿了书包。
上楼后他也没回自己的卧室,而是直接进了宫鹤的房间。
一进去,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汤圆。
汤圆已经凉了,但凑近还能闻到一股软糯的甜香,跟刚才和宫鹤接吻时尝到的味道一样。
尤涟说:“我明天早上吃掉它。”
“明天再煮新的,这个热了两遍,都快烂了。”宫鹤端起碗,拿到桶边作势要倒。
尤涟急忙拦住:“我就吃这个,不用再煮新的。”
他把碗重新放回桌上,然后转移注意力似的从书包里抽了张试卷出来,冲宫鹤晃晃,“看上面的红勾,是不是很恐怖。”
试卷上是满满的古诗词,这是尤涟第一天上课时语文老师发的资料。
上面扎了无数个红勾,红勾旁边还写着“1234”的记号,今天要背的三篇都标着“1”,语文老师已经帮他把两周内的背诵内容都定好了。
“《蜀道难》是真的老大难,我最不会的就是这个。”
尤涟打开试卷,看着上头一堆的生僻字,高昂的兴致瞬间衰退了一半,“又拗口又难记,背会了我也肯定要写错。”
宫鹤在尤涟身旁坐下:“之前老师没让你背过?”
“背过,但是抓得不严。”
尤涟抚平试卷,“我先读几遍,读顺了再背给你听,你先写作业吧。”
宫鹤伸手把试卷拿到手里,他扫了眼,道:“我给你把诗的意思从头到尾捋一遍,先知其意,再背诵,会比较容易。”
尤涟问:“你不写作业吗?”
“明天课前写完就行。”
说着,宫鹤连人带椅地把尤涟拉到身边,两张椅子碰在一起,他的脸颊也几乎贴上尤涟的脸颊。在尤涟怔愣的目光中,他淡定又正经地开始讲课,“别看我,看试卷。”
尤涟立刻看向试卷。
下一瞬,一只手从他的脖颈后穿过,笼在他身前。他被迫压低姿势,往宫鹤那边靠了靠。
这个姿势让尤涟想起了小时候被老师辅导功课的样子。
那时候老师为了方便,会直接把他往胸前拉,然后拿着笔的手绕过他,在纸上写字。他只要一矮身,贴着桌子,老师的手基本就不会碰到他。
可现在他长大了,再怎么矮身,再怎么贴着桌子,宫鹤的手还是严严实实地圈在他的身上。
耳边是宫鹤低沉的声音。
脸颊上热热的,是宫鹤的呼吸。
尤涟不禁舔舔唇,侧眸偷看宫鹤。
可他矮着身,姿势低,看不到宫鹤的脸,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还有上下滚动的喉结。
看着看着,尤涟悄悄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好像没有宫鹤大。
“在看什么?”
尤涟缩回手,心虚地直摇头:“没有没有,我听着呢。”
“那你把我讲的复述一遍。”
尤涟:“……”
脑袋被按了一下,尤涟听到一声低低的笑。
宫鹤道:“我再讲一遍,这次听好了。”
尤涟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
橘色的灯光充斥在房间里,雪白的墙壁上印着两个依偎的影子。
一直到将近凌晨两点,灯才终于熄灭。
偌大的房间陷入昏暗,床上人影交叠,只蒙着一层淡淡的月光。
“你不要抓着我的手。”一声轻轻的咕哝响起。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
“也不要搂着。”
“你再过去一点。”
“还要过去一点。”
“好了吗?”
“好了。”
指针滴答,浅浅的絮叨声消失,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
-
凌晨四点的时候,尤涟突然醒了。
他是被饿醒的,肚子里空空荡荡,咕噜叫了两声。
他想忍着继续睡,却不想怎么也睡不着。
没办法,只好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正好房间里有碗汤圆,拿到厨房热一热就能吃。
他实在困极,打算速战速决,但怕吵到宫鹤,出门的动作还是放到了最慢,就跟乌龟挪似的,直到顺利出了卧室,才大步往楼下走。
把汤圆放进微波炉后,他倚在流理台边发怔。
窗外夜色浓黑,周围又太过安静,白日里的起起落落在此刻一齐涌上了脑海,他想了许久,直到微波炉叮了一声,才把他从思绪中拉回。
尤涟揉揉眼睛,伸手去取汤圆。
就在拉开微波炉门的时候,目光随意一瞥,瞥见了煤气灶上两只开着盖子的锅。
锅里满是煮烂的汤圆。
白色的皮和棕色的馅料混杂,飘在最上面,看着有些恶心。
锅旁边是热水壶,还有红糖和蜂蜜。
黏着浮沫的汤勺随意地搭在一只白瓷碗边,白瓷碗里都是被咬过的汤圆,有的汤圆看着都觉得硬,肯定没有熟。
尤涟愣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回过头,把热好的汤圆从微波炉里取出。
热了几次的汤圆坨成一团,全黏在了一起,不像汤圆,反倒像一块汤圆年糕。
但尤涟觉得很好吃,软软的,特别特别甜。
比他吃过的所有汤圆都好吃。
吃到一半,一阵急促的下楼声打破了宁静的夜。
尤涟放下碗,想出去看看,但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猝不及防地被用力拉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额头猛地撞在锁骨上,背后的两只手像锁链一般把他紧紧扣住。
尤涟下意识地挣扎,却被楼得更紧。
“没事没事没事,我没走,你别怕。”
尤涟顾不得喊疼了,手安抚地顺着宫鹤的背,“我就是饿了,下来热个汤圆吃,吃完就上去。”
宫鹤搂得更紧,把脸深埋在尤涟颈间。
“我在这儿呢,在这儿。”
尤涟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但他看不到,只能问,“你没穿拖鞋吗?光着脚呢?”
“以后去哪都必须跟我说。”宫鹤终于出声。
他的声音特别沉,像压抑着什么厚重的情绪。
尤涟想也不想地点头:“我知道,以后都会跟你说,只是你刚刚不是在睡觉吗?我就……”
“那就叫醒我。”
尤涟愣了下:“我只是饿了下楼吃点夜宵,吃完就会上去。”
“那也叫醒我。”
闻言,尤涟默了默:“那我如果半夜起来上厕所呢?”
“叫醒我。”
宫鹤的脸深埋在尤涟脖颈,“只要离开我的视线,不管做什么,不管是不是很快就回来,都要告诉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
尤涟只当是这次他离开的事情刺激了宫鹤,所以为了安抚宫鹤,不管宫鹤说什么,他都应了下来,“我跟你保证,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先告诉你,行吗?”
尤涟以为这些话只是安慰,却没想到这成了他和宫鹤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条规则,第一条禁令。
而他第二天,就又犯了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