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容所说的冒犯,自然不会是豁出全部去让牧谪再把他按在床上为所欲为,他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后,就一直盯着牧谪的爪子出神。
「我无意中撞过去,让他握住我的手,我就以“放肆!师尊的手哪里是你能随意触碰的?你大师兄就不会这般冒犯师尊”为理由吧。」
牧谪:“……”
他师尊到底看了多少话本,脑子怎么就这么跳脱活泛?
只是这种近乎孩子的伎俩,侧面说明了沈顾容到底有多天真,连牵个手都能叫做冒犯,那昨天晚上对他来说应该不亚于天崩地裂晴天霹雳了。
牧谪叹了一口气,他一直知道师尊面冷内心却脾气很好,却没想到竟然好到这种地步。
放在其他人身上若是被这般对待,早就一掌拍死大逆不道的徒弟,沈顾容只是被牧谪哄了几句,竟然晕晕乎乎就原谅他了。
牧谪……牧谪更加坚定了要得到师尊的想法,否则心思如此纯澈的沈顾容,若是日后被其他不怀好意的人采撷,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心思单纯的沈顾容走在路上,余光一直扫着牧谪的爪子,大概是觉得时机成熟,他突然左脚拌右脚,微微踉跄一下,手故意往牧谪垂在一旁的手腕上勾。
就在此时,牧谪突然抬起手,朝着不远处指去,道:“师尊,那好像是五师伯。”
沈顾容的手指指擦着牧谪的指尖而过,堪堪错过。
沈顾容:“……”
沈顾容有些尴尬地站稳了。
牧谪这才故作恍然地看着他:“师尊怎么了?”
沈顾容尴尬得恨不得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到天崩地裂,勉强保持住镇定,淡淡道:“无事。”
他顺着牧谪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湖泊中,一只巨大的蛟龙正在里面怒吼着翻江倒海,他咆哮一声,身上密密麻麻的凶兽全都扒在他身上,几乎将他整个蛟啃噬成骨架。
湖泊中的水几乎被他搅和得少了大半,他身上露出些猩红的血珠,混在湖水中,将水都染成了一片片晕染的红色。
沈顾容一看,立刻顾不得尴尬了,立刻御风上前,凌空在湖泊上空,朝着朝九霄道:“五师兄?!您放饭啊?”
朝九霄:“……”
牧谪:“……”
朝九霄咆哮一声:“给我滚!”
他尾巴一扫,将尾巴尖上的一只凶兽朝着空中的沈顾容砸了过去。
沈顾容漫不经心地抬手挥开,指尖凝出一道灵力飞快化为林下春的模样,他道:“师兄,我来助你。”
朝九霄这次直接暴怒了:“滚!沈十一!你若敢出手,你信不信我……”
他还没放完狠话,沈顾容已经一剑过去,将朝九霄身上的所有凶兽扫了出去。
大乘期的威压丝毫不减,反而直接将伤痕累累的朝九霄被拍到了湖泊底下,溅起一道波涛,将岸边的血冲刷的一干二净。
沈顾容将所有凶兽清掉后,湖中心缓缓浮现出一个幽蓝色的光团四处逃窜,沈顾容一挑眉,心想这大概就是机缘了,索性抬手将光团召到掌心中。
被他“误”伤的朝九霄这时才浑身湿漉漉地化为人形从湖中跃上来,他看起来要气到爆炸了,若此时是蛟身,恐怕都得气得圆鼓鼓的。
“沈十一!”朝九霄咆哮道,“你找死!!!”
沈顾容道:“师兄,我是在帮您。”
朝九霄骂道:“滚!你就是故意抢我的机缘!”
沈顾容眨了一下眼睛,无辜地说:“我没有。”
“你就有!”
沈顾容:“我真的没有。”
朝九霄像是和他杠上了,怒道:“你就有你就有!”
一旁的牧谪:“……”
朝九霄气得喘了几口气,才冷冷道:“你明明看到我是刻意压制修为引那些凶兽夺机缘,还是出手了。沈十一,你道貌岸然的模样真是一如既往。”
沈顾容这才意识到,原来方才朝九霄对付不了那些凶兽,是因为想要靠提升难度来夺机缘,他无语了一下,才随手将手中的机缘抛过去。
“给你。”
朝九霄气得直接将机缘扔了:“我才不要你假好心!”
沈顾容:“……”
幼稚。
朝九霄火冒三丈,气咻咻地转身跑了,大概是想继续寻其他机缘了。
沈顾容小声嘀咕,将机缘捡回来,道:“怎么这么倔呢,难道就白被啃这么多口了?”
牧谪:“……”
有时候他都怀疑沈顾容是不是真的故意为之。
沈顾容将机缘随手丢给牧谪,道:“拿着吧。”
牧谪接住,却是摇头:“突破大乘期,我不能用旁人的机缘。”
“哦。”沈顾容只好将机缘收了回来,他想了想,道,“还能压制自己修为,提升夺机缘难度的吗?这样不是作弊吗?”
牧谪点头:“这是天道默许的。”
沈顾容道:“那我们也能这样?”
牧谪:“对。”
若是按照沈顾容和牧谪的修为,几乎能将整个孤鸿秘境杀个寸草不生,机缘伴随着风险,两人连半分危险都没有,机缘更是难拿到——那些凶兽遭遇的风险都比他们更重。
片刻后,两人刻意将修为压制到了金丹期。
这样一来,没走几步,成群的凶兽就蜂拥而至。
沈顾容:「啊——」
牧谪没让师尊出手,自己将九息剑招了回来,飞快上前,在一阵刀光剑影中将凶兽杀的一只不胜。
一阵刀光剑影中,牧谪脸颊上挂着点血痕,站在一片凶兽尸身中微微侧身朝着沈顾容看去。
那一瞬间,沈顾容的瞳孔骤缩,心脏狂跳了那么一下。
只是那一下,快速得像是没存在过,沈顾容茫然地按着心口,不知道自己那不争气的心脏在乱跳个什么劲。
沈顾容抚着胸口,茫然了一路,最后两人终于在丛林深处,寻到了一个凶兽巢穴。
凶兽巢,也就意味着机缘更大。
沈顾容往后退了半步,站在一棵不知几百年的参天巨树下,道:“你去吧。”
牧谪愣了一下,道:“师尊不想要机缘吗?”
师尊当然想,只是并没有那么迫不及待。
“等你寻到大乘期的机缘,我再去寻我自己的。”
牧谪眼睛微微张大,怔然看了沈顾容许久,才飞快上前,一把抱住了沈顾容。
沈顾容:“……”
沈顾容被抱懵了一下,等到牧谪将他放开后,他才后知后觉这是个发作的好机会。
他窃喜,飞快地摆出一副发怒的神情,正要说出准备好的话,牧谪却早就准备,根本没等他说完,就沉声道:“我去了,等我回来。”
沈顾容又被噎了一下,回过神来牧谪已经拎着剑进去了巢穴中。
沈顾容:“……”
又、又失去一次宝贵的机会!
还白被冒犯了一次!
沈顾容生气。
他双手拢着袖子,面无表情地在生闷气,只是当他听到巢穴传来了好像成百上千只凶兽一起发出的吼叫,那点怒气飞快散了,被担忧占据了满满的心怀。
凶兽巢穴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牧谪压制了修为,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念头一浮现,沈顾容觉得心口莫名的疼。
当年牧谪外出历练,沈顾容只觉得心堵,只是堵了几天,他就开始学竹篪,轮到别人心堵了。
而现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钝刀一点点锯似的,难受得要命。
要是徒弟出事了,沈奉雪怎么办?
沈顾容茫然地想。
要是牧谪出事了,他……又该怎么办?
巢穴的声音依然在继续,沈顾容反倒自己把自己吓得满脸苍白。
「不行。」沈顾容突然下定了决心,「我要进去寻他,哪怕不要机缘了,也不能让牧谪死在里面。」
他正要将身体中压制修为的禁制解开,身后突然毫无征兆伸过来一根藤蔓,猛地卷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后一扯。
沈顾容猝不及防往后一退,一只手腕被高高拉起,死死束缚在身后巨大的枝干上,动弹不得。
沈顾容愕然抬头看去,就看到那参天大树上竟然隐约露出一张人脸来。
沈顾容:“……”
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人脸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你又来啦。”
沈顾容面无表情。
「啊啊啊!它会说话!!!」
虽说早已习惯了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能化为人形,但还从来没见过一棵长着人脸且还会说话的树,沈顾容被这恐怖的场景彻底吓住了。
他想也不想地直接抬起空着的手朝身后的树身狠狠击了一下,那树硬生生挨了他一击,竟然也只是浑身一颤,落了几片枯叶而已。
沈顾容这才意识道自己身上有被自己下的禁制,他正要解开禁制,就听到那人脸树说:“你若进去,机缘会散。”
沈顾容动作一顿。
人脸树道:“里面的机缘,能让他一跃成为大乘期。”
沈顾容动作僵在原地半天,才抬头,察觉到这棵树似乎是好意,也不觉得那张脸有多可怖了,他疑惑道:“你认得我?”
人脸树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它一点头,树叶就稀里哗啦地往下落,将沈顾容身上都落满了枯黄的叶子。
人脸树已经在孤鸿秘境数千年,它不像凶兽,不会被人类修士诛杀,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将这些年来发生的所有事看在眼中。
久而久之,它便生了神智。
四十年前,孤鸿秘境,沈奉雪一人一剑,孤身冲入秘境中,将所有凶兽生灵屠戮殆尽,最后也是在此拿到了人脸树所说的机缘。
它说,天道机缘能让人起死回生。
沈奉雪将作恶多年的魔修离更阑封印在埋骨冢下,这是天道降下的恩赐。
“起死回生?”
沈顾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林束和大概就是靠着沈奉雪从孤鸿秘境得来的机缘才活下来的。
想到这里,沈顾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绑着,他蹙眉道:“你先放开我,我不进去便是。”
里面的凶兽咆哮声依然在继续,只是和方才相比已经弱了许多,想必按照牧谪的修为,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人脸树犹豫半天,才慢吞吞地将藤蔓放开了。
沈顾容皱着眉头揉了揉手腕,只是被藤蔓绑了一下,他的腕子就像是被死命勒过似的,一圈淤青看着分外扎眼。
大概是为了表达歉意,人面树又伸过来一根藤蔓,上面结了一串鲜红的小果子。
“给你,给你。”
沈顾容也没客气,直接摘了下来,却只是放在一旁,等牧谪出来后和他一起吃。
人脸树性子十分温吞,虽然长相可怖,但说话总是软绵绵的,一动就树叶狂落,下雨似的。
“这个可以解疫毒哦。”
沈顾容看了看那果子,也没在意,反正又没人中疫毒,拿来解渴刚好。
人脸树又沉默了一下,才干巴巴地说:“你徒弟身上的疫毒也能解的。”
沈顾容正盘腿坐在地上等着牧谪出来,闻言漫不经心道:“我徒弟没中疫毒。”
“啊?”人脸树说,“可是我没看错呀,他身上的疫毒虽然被强行入道的修为压制下去了,但迟早有一日会要了他的命的。”
沈顾容本来觉得它是在胡说八道,但转念一想,这人脸树似乎没打算要害他,否则方才也不会轻易将他放开了。
他回头和人脸树对视一眼,犹疑片刻才问:“他什么时候中的疫毒?”
人脸树见他相信自己,眼睛一亮,几乎开心得手舞足蹈,叶子簌簌落,很快险些将沈顾容给埋住。
“从出生时就有了。”人脸树道,“他上辈子应该是被疫鬼杀死的,魂魄带怨,所以投生时也将疫毒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