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腾空一日千里,沈顾容坐在蛟巨大的背上,白发被吹得胡乱飞舞,等终于到了孤鸿秘境下的城池外时,沈顾容的头发都炸起来了,张牙舞爪的活像是个疯子。
沈顾容面无表情地将头发捋顺,心道话本里世外高人御风而行头发一寸不乱果真是骗人的。
朝九霄原地化为人形,裹好衣衫后冷眼扫了沈顾容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
沈顾容正在忙着披鹤氅,根本没理他。
孤鸿秘境下的城池叫孤鸿城,实际上只是一个小乡镇,在孤鸿秘境还未开启时,根本没几个人,只有等每二十年一开的孤鸿秘境开启时,三界无数修士才会聚集在此。
孤鸿城一片冰天雪地,沈顾容用灵力护身却还是觉得冷,身上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到了城外还又换了件更厚的鹤氅。
他系好衣带后,又随手将白发用狄墨涂成黑色,眸上的冰绡也掐了决隐去了。
朝九霄不耐烦地说:“你好慢。”
沈顾容将自己完美地伪装好,才淡淡道:“白发冰绡太过显眼,若你不想被人围观,最好等一等我。”
朝九霄双手环臂,脚不耐烦地点着地,冰雪地瞬间露出几道裂纹,他满脸暴躁:“快点!你是女人吗,要不要再给你搞点胭脂来啊?”
朝九霄只是在嘲讽他磨磨蹭蹭,但沈顾容想了想,还认真地点头:“好。”
朝九霄:“……”
沈顾容在朝九霄彻底爆发前,终于将自己捯饬好。
他将长发随意编成松散的发辫,垂在肩上,大氅上滚着毛边的兜帽罩在头顶,露出半张脸。
这副打扮走在路上,定不会有人将他认成沈奉雪的。
沈顾容只想安安稳稳地找到徒弟解了契,顺道找找回家的机缘,没打算被人当猴围观。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孤鸿城。
明日孤鸿秘境就要开启,此时偌大个孤鸿城已经全是修士,因为城中并没有客栈,众人都是用自己的芥子屋舍来寄身。
每个人的芥子屋舍错落有致坐落在长道两边,一路走过去,看着倒像是个真正的城池了。
进城后,沈顾容随意地问:“师兄,你带芥子了吗?”
朝九霄哼了一声:“我带那玩意儿干什么?”
沈顾容:“……”
沈顾容脚步一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我们今晚住哪儿?”
朝九霄说:“反正我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盘着睡觉。”
沈顾容:“……”
他错了,他不该对朝九霄这个孩子似的蛟抱有一丝丝希望的。
沈顾容正在纠结晚上要宿在那儿,无意中抬头一瞧,发现半空中竟然漂浮着一艘巨大的画舫,红漆红绸,看着分外扎眼。
灵舫看着华美奢贵,比之前灵舫阁的灵舫不知华丽多少。
画舫的船身上,隐约能瞧见“岁寒”二字。
朝九霄也看到了,视线飘了一下就收了回来,他不耐烦道:“走。”
沈顾容也没多想,将视线收回,跟着朝九霄往前走。
如果朝九霄能把自己盘成一个圆,倒是能让沈顾容靠在吹不着寒风的蛟身中间睡一晚。
沈顾容正在设想着朝九霄让他在蛟身上睡觉不会趁机搞死他的几率有多少,突然听到天边一声木头碰撞的声音,接着那画舫竟然缓慢地从空中飘落下来。
孤鸿城的修士们都知道那是岁寒城第一花魁镜朱尘的画舫,虽然都很想见识见识那第一花魁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勾人的尤物,但却因为画舫周围数个化神境的威压完全不敢靠近。
那灵舫在空中飘浮了一日,还是头一次有了动静。
听到动静,所有都纷纷从芥子中出来,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那灵舫。
很快,灵舫缓缓地降落在长街上,将周围两边的芥子屋舍都给挤回了原形。
众人的视线望过去。
灵舫正停在沈顾容和朝九霄的面前。
沈顾容满脸疑惑,朝九霄却是满脸惨不忍睹,恨不得化为妖相扭头就跑。
只是朝九霄才刚浮现这个念头,画舫顶就传来一声媚气的声音。
“九霄,你打算去哪儿?”
朝九霄“切”了一声,没逃掉只好认命了,他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说:“没打算去哪儿。”
沈顾容一怔,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这是镜朱尘的画舫。
想到这个,沈顾容就有点怔然。
在离人峰见过的几个师兄弟都穷惯了,乍一看到这么个财大气粗挥金如土的师兄,沈顾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接着,画舫走下来两个身着黑衣的人,看修为似乎都是化神境。
两人走到沈顾容面前,恭敬一礼:“圣君。”
沈顾容:“……”
众人听到这个称呼,立刻沸腾了。
“那是……沈奉雪沈圣君?!”
“但圣君不是白发冰绡吗?眼前这个……”
“竟然能在孤鸿秘境见一次圣君,不虚此行啊。”
所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全都被沈顾容捕捉到,他有些尴尬,刚才费尽心机伪装这么久,被他四师兄一句话就给掀了老底。
朝九霄在一旁毫不客气地讥笑出声:“不想被人围观?嗯?”
沈顾容横了他一眼,将白发上狄墨抹掉,掀开兜帽露出冰绡覆着的双眸,淡淡道:“嗯。”
周围的人“豁”了一声。
“果真是圣君!”
“是圣君啊!”
沈顾容:“……”
所以你们修士都是靠这个来认人的吗?!
两人将沈顾容和朝九霄恭恭敬敬地迎入了灵舫中。
灵舫接到了人,仿佛是怕地面上的灰尘弄脏了自己似的,飞快腾空,再次慢悠悠地飘在半空,不动了。
沈顾容走进了画舫中,这才意识到外面的奢靡只是皮毛,灵舫里面才是真正的挥金如土。
一一看着画舫中的摆设,按照沈奉雪的记忆约摸着一件小玩意都是普通修士穷尽一生都买不到的。
嗯,他四师兄果真很有钱,下次买剑就报岁寒城吧。
朝九霄一到了画舫,轻门熟路地寻了个房间就缩了进去。
沈顾容道:“你不随我一起去见师兄吗?”
朝九霄的声音从中闷闷传来:“他肯定是在做……我才懒得去。”
沈顾容歪头,做?做什么?
他也没多想,被人带到了画舫顶。
画舫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还有无数火炎石将周围熏得一片温热,怕冷的沈顾容舒服惬意得不行。
沈顾容拢着袖子,缓步撩开竹帘去寻镜朱尘。
但他刚进去没几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暧昧的呻吟。
沈顾容:“……”
沈顾容的步子一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向不远处那巨大的床榻上微微飘动的床幔。
很快,里面再次传来一声娇媚的低喘,一个沙哑撩人的声音从中传来。
“怎么……那么深?”
沈顾容:“……”
很快,里面又传来另外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你不就喜欢深吗?”
那人不知道对镜朱尘做了什么,镜朱尘猛地扬声呻吟一声,喘息声仿佛像是在低泣,听得人恨不得让他哭得更大声。
沈顾容面无表情,耳根却一点点红了,搞清楚里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后,他慌不择路地扭头就跑,灵石串成的珠帘劈头盖脸砸在他脸上,将他眉心打得一片通红。
沈顾容强忍着鼻间酸涩的疼痛,飞快跑了出去。
床幔中,镜朱尘听到灵石串轻撞的声音,喘了几口气,脸颊潮红地伸着脚尖勾着身上男人的腰身,眼眸一弯,笑着道:“我师弟来了,你快些。”
男人掐着他纤细的腰,眸色沉沉:“好。”
沈顾容跑到画舫边缘,一向怕冷的他竟然不管不顾地推开一扇雕花窗,任由外面的寒风裹挟着霜雪吹到他脸上,将他满脸满身的燥热一点点吹散。
沈顾容吹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冷风,最后脸都险些僵了,身后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顾容面无表情地回身。
一个黑衣男人颔首道:“圣君,朱尘大人请您过去。”
沈顾容犹豫了一下,才木然道:“他没有在……”
话还没说完他就知道此言不妥,沈顾容干咳一声,道:“带我过去吧。”
他刚才慌不择路,根本不记得怎么去镜朱尘房了。
那人恭敬地引着他前去寻镜朱尘。
镜朱尘已经收拾干净,此时正随意披着一件轻薄的红纱,满脸餍足地半靠在软榻上,嘴唇艳红,连眼睛都仿佛沁着一汪水。
床幔分开挂在床柱的金钩上,那个和他共赴巫山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沈顾容走进来,扫了镜朱尘一眼,又立刻将视线垂下,唯恐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镜朱尘浑身仿佛没了骨头,慵懒地撑着脑袋靠在床榻上,懒洋洋地说:“十一,许久不见。”
沈顾容微微颔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方才的事,他绷着脸木然道:“四师兄。”
镜朱尘看到他中规中矩的回答,笑了一声,懒懒地坐起身,玉足踩在柔软的毯上竟然没陷下分毫,他浑身好似没有重量,脚尖一点飘似的走到了沈顾容面前。
镜朱尘一下离得太近,沈顾容几乎能嗅到他身上带着点甜腻的熏香。
沈顾容有些不自然,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不想靠他太近。
镜朱尘像是觉得很好玩儿似的,笑着又往前一步,将柔软无骨的双手搭在沈顾容肩上。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沈顾容浑身都僵住了。
镜朱尘漫不经心地拨了一下沈顾容的白发,突然起身上前,将整个身子挨在沈顾容身上。
沈顾容:“!!!”
沈顾容结结巴巴道:“师兄!”
镜朱尘身上只披了一件薄纱,沈顾容根本不敢伸手去推他,唯恐摸到什么,只好徒劳无功地叫他。
镜朱尘凑到他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们数十年未见,师弟不如和师兄云雨一番叙叙旧,如何?”
沈顾容:“……”
四师兄和人的叙旧,就是云雨吗?
沈顾容回想起朝九霄说得“他六亲不认,连师兄弟都想睡”,又想起朝九霄那避之若浼的模样,突然沉默了。
沈顾容木然道:“师兄,请自重。”
镜朱尘大概是多少年没听到“请自重”这三个字了,当即愣了一下,终于绷不住满脸媚气勾人的神情,“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他笑得花枝乱颤,伏在沈顾容肩上,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沈顾容不懂他笑什么:“师兄?”
镜朱尘笑了半天才停下来,那修长的手指绕着沈顾容散落一绺的白发,下巴枕在他肩上,心不在焉却又笑意盈盈的模样。
他语气中仿佛在抱怨,带着点委屈地说:“还是我们十一好,知道疼师兄了。你都不知道,方才那个臭男人,弄得我好疼啊。”
沈顾容:“……”
劳烦,师弟并不想听你的床笫之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