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联欢晚会这玩意儿, 是许多年轻人年年必看,年年必吐槽的东西。
青言也曾经是其中一员。
当他不再和家人一起过春节之后,就再没有机会吐槽春晚。
春节假期期间,打工工资是平日的三四倍。除夕是餐饮行业最忙碌的时候, 也是他们最缺服务员的时候。除夕夜的工资, 不但工资翻倍, 还有红包。
除了偶尔生病时, 青言会留在食堂和学校留守的工作人员一起吃完年夜饭后回寝室睡觉,青言一直忙于打工,自然没机会看春晚。
时隔几年没好好观看过春节联欢晚会, 今年青言一瞅, 春晚好似还是那么无聊, 并没有变好。
村里的妖怪们对春晚却都很满意。
春晚开场的节目必定是歌舞。
青言:衣裙又是大红大紫, 太俗;又是老套的民族舞转圈圈, 不好看。
村民:哎呀, 这个大裙子好看, 我也要做一套!那个踢腿的动作帅!我也要把编入自己的舞蹈中!
青言:???
难、难道是他艺术修养不够?
歌舞之后的节目一般是小品。
青言:笑点尴尬, 就想是挠别人咯吱窝,还没挠对地方, 只剩下了烦躁。
村民:哈哈哈哈哈哈哈!外面的人这么好玩吗?这个故事真实太有趣了!
青言陷入沉思。难道我的笑点不对?
小品后再来个相声。
青言:现在的相声已经没落到这地步了吗?抖的包袱一点干货都没有!
村民: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两个胖子太可爱了!说话好逗!比我们记忆中的说书先生有意思多了!
青言震惊!真真的吗?可能是村民见识少?
相声笑完现代歌舞来一套。
青言:又是哪个不认识的小鲜肉?哪个声音抖啊抖, 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 跳舞的时候胳膊和腿都没伸直!
村民:哟!~嚯嚯嚯!~呀呀呀啊啊啊!~(跟唱)
青言捂住耳朵。这绝对不是他鉴赏能力有问题。村民们就是听个稀罕吧?!
武术表演来了!
青言:唉, 终于有点能看的节目了。
村民:切!~就这?这都能上春晚, 不会是哪个大领导的儿子们吧?
青言:?????
魔术紧接着武术后。
青言:又是这个老套的魔术, 唉。
村民:哇!!!!!敖支书,这个法术你会吗!!!!!
敖琅:不会。
村民:你不是水木的博士吗?
敖琅:???(不是,我是水木的博士, 和魔术有什么关系?!)
青言忍笑,并低着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紧张刺激(?)的魔术后,自然要有点歌舞缓解。这次是小朋友的舞蹈。
青言:……(虽然很想吐槽,但我们要对祖国的花朵温柔些。)
村民:哎呀,好可爱的小朋友,来来来,你们也跳一个!
观看春节联欢晚会的小朋友们群魔乱舞中。
青言:唉唉唉!小心些,别摔着!
戏曲来了!
青言:听不懂……
村民:咿咿呀呀!~~~~(摇头晃脑)
各大分会场开始表演了。
村民:哇!那就是冰雪世界!
村民:哇!那就是上海滩!
村民:哇!那里的人还穿短袖!
村民:哇哇哇!那群外国人长得比我还像妖怪!
听着村民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青言和敖琅相视一笑。
……
……
“时间要到了,我去准备一下。”敖琅强调,“不准笑。”
青言现在就在忍笑了:“学长,如果你不专门叮嘱,我还不会笑。”
敖琅弹了一下青言的额头,气冲冲离开。
洛焕对着自己乱场乱跑的毛绒绒弟弟招手:“小宝!回来!该看豹豹龙了!”
敖琅回头,团起手中零食袋,“啪”的一下准确无误砸中洛焕脑袋。
洛焕把零食袋接住:“别乱扔垃圾。”
敖琅冷哼一声,背影带着一股杀气。
莫小宝顺着洛焕的腿爬到洛焕的膝盖上趴着:“豹豹龙在哪?我要看豹豹龙!”
孩子们一起尖叫:“豹豹龙!我要看豹豹龙!”
气势汹汹离开的敖琅脚一滑,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青言笑得超大声,完全无视敖琅的警告。
敖琅翻开心中的小本本,再次给青小言记下一笔。
“要开始了。”白泽背着手,看着天空。
在西方太阳落山处,出现了一抹红霞,好似太阳又要从早已落下去的山头蹦出来似的。
红霞颜色变幻,无数颜色涌现,色彩丰富到青言无法用言语描述。
阳光的颜色分解之后只有七色,西边的天空却像是打翻了美术生的调色盘,混合出了无数种色彩。
一道金光划破彩色云霞,一只霸气的龙爪子穿破云霞,紧接着是一张狰狞的龙首。
正看云霞看得出神的青言抖了抖。咦,这张龙脸,预示着学长在生气吧?
他默默缩了缩身子,试图把自己藏在洛焕身后。
洛焕平静道:“躲什么躲?他在空中,你怎么躲他都能看到你。怕他生气,你别撩他啊。”
“洛老师你不也撩拨他的脾气。”青言道。
洛焕气定神闲:“但出于礼貌,他不会对我怎么着。但对你,他一定会欺负回来。”
青言嘴唇动了动,突然胆气足了:“这么说,学长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完全不用怕。”
有恃无恐!超嚣张!
洛焕瞅了一眼青言的嚣张嘴脸,心想,青言还真是把敖琅吃得死死的。
天空中的龙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青言嚣张的言论,那张龙脸更狰狞了。
他的身体藏在云霞之中,和云霞一起移动。再加上刺眼的金光,根本看不出身体全貌。
莫小宝啃着自己的熊爪子:“说好的豹豹龙呢?没有豹豹龙。”
红梅婶婶给了自家儿子熊脑袋一巴掌:“祭祀呢,闭嘴,安静点!”
有了老妈镇压,真熊孩子莫小宝终于安静了。
敖琅身披云霞金光,从西方慢吞吞朝着东方移动。
他划过天空时,天空中一团一团光华绽放,就像是烟花似的。但比烟花颜色更加艳丽,光芒更加耀眼。
青言感觉身周有暖风吹拂,将冬日的寒风一扫而空,让他好似回到了阳春三月时似的。
渐渐地,这种暖意越来越浓,他仿佛置身温泉之中,虽然很舒服,但浑身开始发热,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旁边的洛焕喘了一口气,坐回了凳子上:“这灵气浓度……”
他正说着,脑袋上“嘭”的一下,冒出一个小枝丫,枝丫上开出了一朵小红花。
“哎哟,儿子,你开花了。”红梅婶婶满脑袋也是和洛焕同款小红花。
洛焕感觉脑袋有点有点胀痛。他摸了摸脑袋,惊呆了。
咦咦咦咦?!这是什么!!
洛焕立刻打开手机,翻转镜头当镜子。当他看到自己头顶上娇羞的小红花时,先露出了惊吓的神色,然后拍腿大笑:“我果然是半妖!妈,你看我开的花和你一模一样!”
红梅婶婶摇晃着满头红花,花瓣噗噗噗往下掉:“当然一模一样,你是我亲儿子。唉,小宝是纯粹的熊猫精,不但不能开花,居然还对咱们的花香过敏!”
莫小宝已经从小挎包中摸出口罩戴上,闷声闷气道:“不是花香,是花粉。嘤嘤嘤,大哥你怎么也开花了。”
“是啊,我也开花了。”洛焕试着把小红花从头顶的小枝丫上摘下来。
能摘下来,不疼。
他把小红花递给自家毛绒绒弟弟:“送给你。”
莫小宝虽然花粉过敏,还是笑得熊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谢谢大哥!”
青言无言的看着洛焕一家,刚回暖的手脚变得冰凉,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半妖不是和人类没区别吗?!洛老师的头上怎么会开花?!
他双手颤抖着摸着自己的头顶,使劲撸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呼,还好还好,我头顶没有长出奇怪的东西。
“噗,小言,你是纯粹的人类,怎么会长出妖族的特征。”红梅婶婶笑道,“半妖平日和人类没区别,只有每年大祭祀的时候,妖怪村灵气浓度堪比妖界,他们才会短暂出现妖族特征。”
青言看着摸着自己头上枝丫傻乐,还将其拍了下来,发给了自己妻子和儿子的洛焕。
怪不得不让半妖参加祭祀。
读了几个月灵界小学课程的青言知道,出现妖族特征之后,妖怪村对其的束缚力就会增加。如果半妖也能出现妖族特征,那么半妖就会不断被妖怪村同化,觉醒体内的妖力。
到时候,半妖可能也不能离开村子了。
村民们每日乐呵呵,看似对生活并无不满,实际上谁不想走出村,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现在没关系了吗?
青言抬头看向正好飞到他们正上空的巨龙。
巨龙即使离得老远,仍旧大如铜铃的眼睛视线垂下。
青言自作多情想,学长是在看自己吗?
巨龙龙爪抓起一团淡蓝色的光,往下一投。
“噗通!”
青言被一团温水砸中,成了落汤鸡。
“嘁。”巨龙从牙缝中挤出一丝气音,仰着头施施然飞走了。
青言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捏了一把自己滴水的羽绒服,满脸茫然。
“哎呀,龙崽子这个幼稚鬼!”白泽急急忙忙冲过来,敏捷得不像个老人,“大冬天的!快去换衣服!”
“没关系,不冷。”青言瞥了一眼身周的雾气。
热水水球砸中自己之后,并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了雾气把自己团团围住。雾气保持着热水的温度,保护青言免受寒风侵袭。
虽然敖琅恶作剧了一下,但仍旧护着青言,不可能让青言感冒。
“那也该立刻去换衣服!”白泽插着腰,恶狠狠的盯着上空,“你放心,等龙崽子从天上下来,我就替你揍他!”
“不用,等我回来,自己揍。”青言带着一身吸饱了热水,沉甸甸的羽绒服,一步一步朝着卧室走。
雾气一直跟着青言,青言走哪它护到哪。
青言仰头。学长还算有点良心,没打算把自己冻死。
青言往回走的时候,天空中的“烟花”仍旧继续绽放。
如果有天文爱好者在这里,此时一定兴奋疯了。
在全球难得一见的高空放电和冰晶反射相关的奇妙天象,此刻几乎在天空出现了个遍。
青言走进屋的时候,高声道:“学长,你为了不暴露身上的花纹,穿着一大坨云霞,背后打着金光从天空穿过的模样,好似钻进蛋糕里的熊孩子。”
说完,他飞速闪进了房间内。
果然,在他进屋的那一刻,连续热水球朝着青言砸来,被房屋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青言来不及换衣服,蹲在地上捶地狂笑。
恼羞成怒欲盖弥彰的学长真是太可爱了!
青言换完衣服,吹干头发,走回村民广场的时候,敖琅已经祭祀结束,抱着双手,脸色不悦的瞪着他。
在他背后的投影屏幕上,零点的钟声已经敲响,全国各地的春节会场上空,都点燃了绚丽的焰火。
“你还想让我再换一套衣服吗?”青言挑眉。
敖琅对青言伸出手。
青言笑着把手放进敖琅掌心。
青言上前一步,和敖琅并肩站立,看着投影屏幕中的烟花胜景。他们二人的双手十指相握,是最亲密的牵手方式。
“小言,明年春节,一起看烟花。”敖琅道。
“当然,但学长你不准再用水球砸我了。”青言抱怨。
敖琅挑眉:“这是你自找的。”
青言不甘示弱回击:“你不穿一身闪着金光的彩色蛋糕,我才不会笑。”
敖琅额头上井字符号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闪着金光的彩色蛋糕?”
青言点头:“真的很像,不信你问白叔。”
白泽适时插嘴:“的确很像。”
敖琅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开口:“有录下来吗?我看看。”
他第一次裹着云霞金光祭祀,难道真的很难看?
青言惊诧脸:“学长!你居然信了!”
白泽哈哈大笑:“龙崽子,你怎么这么单纯,什么都信?”
敖琅:“……”
他狠狠把手从青言掌心抽出来,开始捏拳头:“我允许你先跑五十米。”
青言立刻往白泽身后一闪,歪着身体露出个脑袋:“不需要五十米,五十厘米就够了,略略略。”
“你以为躲在村长身后,我就拿你无可奈何?”敖琅一脸凶狠,要绕过白泽把青言揪出来。
白泽伸开手臂,护住青言。
青言继续歪身体伸脑袋:“你捉不到,你捉不到!”
敖琅开始加快速度,白泽躲闪的速度丝毫不落下风。
“哇哇哇!青老师!我也要玩!”熊孩子莫小宝从他哥头上跳了下来,跑半路上就变成了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男孩。
他手拽着青言的羽绒服后摆,高兴的大叫:“你捉不到!捉不到!”
敖琅满头问号。
“我也要玩!”
“青老师!”
“我来啦!”
“哇哇哇来玩!”
“快开始快开始!”
“跑起来!”
……
很快,青言身后连了一串孩子尾巴。
敖琅和青言面面相觑。
“咳,老鹰捉小鸡吗?这种高强度的运动,老人家的腰腿不行。”明明刚才还身手矫健的白泽开始装老年人,“小言,你来当鸡妈妈。”
说罢,他身形一闪,快得青言伸手连他的衣角都没抓到。
“玩吗?”青言苦笑。
敖琅瞥了一眼青言身后一串孩子:“能不玩吗?”
青言叹气,张开手臂。
为什么妖怪村的孩子们精力这么充沛?普通的小孩,早熬不住夜睡了。他们的家长也不管。
于是,敖琅和青言最后的守岁时间,在陪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中度过。
在村民广场上,有的村民已经回家,准备熬夜看电视;
水灵生产大队的海怪和鲛人们则一头扎进了水里,开始一个塞一个的鬼哭狼嚎;
器灵们有的舞刀弄枪,有的泼墨作画,似乎一个个都很兴奋;
还有的村民拿出了家中的乐器吹拉弹唱,有的村民高歌相和,有的村民翩翩起舞。
连平时十分老实和胆小的土属性妖怪们此刻都表演起土雕和石雕。
妖怪们彻夜不眠,直到天际泛白。
被精力旺盛的妖怪孩子们折腾的腰酸背疼,比白泽还像个老人家的青言依靠在敖琅身上,感叹道:“村民每年都会守通宵?”
“嗯。”敖琅道,“这也是祭祀的一环。你困吗?”
青言摇头:“被灵气一刺激,比喝了红牛还精神。”
敖琅失笑。
他们俩抬头,看着一抹橙黄从天际浮现。
新年第一缕阳光撒向了妖怪村大地。
“两、两个太阳!”青言呆滞。
“嗯,一个是妖界的太阳,一个是人界的太阳。现在是不是才有一点妖怪村是两界界线的实感?”敖琅看着两个太阳周围浮现的,仿佛海市蜃楼的幻境道。
东方的天空仿佛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是妖界的琼楼玉宇,仙气缭绕;一半是人界的高楼大厦,霓虹环绕。
“新年快乐。”待太阳升向天空,两个太阳合二为一,幻境也随之消失之后,敖琅在青言耳畔轻轻落下一吻。
“新年快乐。”青言仰起头,闭上眼,在敖琅的脸颊郑重的盖了个印。
“两倒霉孩子,这时候不该是亲嘴唇吗?”白泽在一旁嘟囔。
“村长/白叔,请你闭嘴!”敖琅和青言同时怒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白泽村长。
白泽大笑着扬长而去。
“那个,困了吗?”青言讪讪道,“还是先吃早饭再睡?”
“先吃早饭。”敖琅叹了口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失望散去,同时笑出了声。
——————————
大年初一,青言和敖琅睡了半日,下午才起床。
白泽难得下厨,给青言和敖琅做了一大桌子饭。青言这才知道,白泽的厨艺相当不错。
大年初一的晚上,正好是新月夜。妖化敖琅上线,青言又陪着敖琅打了游戏。敖琅再次口嗨被举报。
妖化敖琅不知道从哪拖出个笔记本电脑,连接游戏程序,噼里啪啦把自己的账号改成了无法被举报。
青言急忙制止:“这样不会出问题吗?”
妖化敖琅懒懒抬眼:“出问题也是另一个我处理,和每个月只出现两个小时的我有什么关系?”
青言:“……学长,请不要自己坑自己。”
妖化敖琅冷哼。
他坑我的时间还不多吗?
“不会出问题。只是暂时改成了GM权限。”妖化敖琅把手机丢一旁,“好无聊,队友好菜,不想玩了。”
“学长想玩什么?”青言好脾气道。
妖化敖琅挑眉:“想和你做|爱,可以吗?”
青言:“……请不要开玩笑。”
妖化敖琅认真道:“没开玩笑。”
青言沉默了一会儿,举起了拳头,拳头上开始蓄力。
妖化敖琅往后缩了缩,道:“拳头放下,别这么暴力。不做就不做,怎么还打人。”
“你耍流氓,我还不能打人?”青言咬牙切齿。
妖化敖琅叹了口气:“我们俩都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了,进展到这一步,不是理所当然吗?如果是本性的我提这个要求,你会同意吗?”
青言脸爆红:“学长才不会!”
“我再次提醒你,我和他是同一个人,我只是代表了他心中的黑暗和欲|望。”妖化敖琅懒洋洋道,“你不想?为什么?怕男性之间做|爱会对身体造成负担?这个你放心,这可是妖怪村,不用担心人间界的人体问题。”
“不是这个原因!”青言脸从红苹果色变成了猪肝色。
妖化敖琅的视线变得锐利:“那是什么问题?青言,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这件事?”
青言呼吸一滞。
“我还是很担心,你对我的爱,是不是我对你的那种爱。”妖化敖琅语气很是咄咄逼人,“或许你认为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或许你把我当家人,但这不是我想要的全部。”
“这个你不用多想。”青言瘪嘴,“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妖化敖琅深深舒了一口气,靠在白玉床上道:“婚前恐惧症?”
青言:“……”你刚还一副想活吞了我的模样,现在装什么颓废?
妖化敖琅是真颓废。
他不知道本性是如何想,但他越来越烦躁,忍不住试探了青言。
敖琅难道不知道,决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决定一直留在这个小村庄,青言对他的爱绝对不输于他?但理智上的认知是一回事,患得患失又是另一回事。
他十分渴望和青言有进一步关系,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反复的暗示,青言也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难道青言对他完全没有那一方面的兴趣?
青言屁股小心翼翼往一旁挪动。
妖化敖琅横了青言一眼:“挪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可能强|上你。我打不过你。”
青言气结。你的意思难道是打得过就……
他真不该接替白叔的守护工作,迟早被另一个学长气死!
“我才会被你气死。”妖化敖琅指了一下自己裤子上凸|起的的一块。
青言屁股猛地往后一挪,“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
他捂着屁股,疼出了眼泪花。不会尾椎骨骨折了吧?
妖化敖琅被青言那一身惨叫下蔫了,他连忙把青言从地上拉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青言支支吾吾。可怕倒是不可怕,就是太刺激了。
而且这个还不是原本的学长,而是学长另一半神魂。四舍五入就是……外、外|遇?
不不不不,这个绝对不是!都是学长的错!
青言有点委屈。
不过委屈的同时,他又有些心虚。
的确如另一个敖琅所说,他们感情,似乎到了可以进一步的程度。
就算保守一点,有些事必须婚后做,但婚前也可以稍稍更亲密一点。
但……
青言视线落在自己的护腕上,然后迅速移开。
他一直有意与敖琅拉开距离,好让敖琅不会察觉他手腕的不对。
青言手腕上的伤痕时时刻刻覆盖着遮瑕膏,需要亮出手腕、可能会暴露那一处皮肤打了个粉的场合,青言就会在擦了遮瑕膏的手腕上套上护腕。
这样遮掩,在视觉上,众人都未发现青言的手腕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他和敖琅有进一步的紧密,只要敖琅的指尖触及那一处皮肤,立刻就会察觉到那一处皮肤上凸出的瘢痕。
“我……”青言欲言又止。
他想找个借口,遮掩此事。现在……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勇气坦白此事。
青言相信,敖琅不会因此厌恶他,但敖琅一定会伤心。
此时正是敖琅神魂融合的关键时刻,他不能这么做。
“我其实能看出,你可能还有其他理由。”妖化敖琅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讽笑,“一个不能对我说的理由。我应该成熟一点,在你开口之前,不逼迫你说出来。但偶尔,还是会觉得很受打击。”
“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青言垂下的眼眸中,浮现一丝痛苦。
“算了,时间到了。”妖化敖琅伸了个懒腰,“另一个我肯定不愿意对你说这些。我这个坏人,就当到底吧。”
反正很快,另一个我想找个人背锅都找不到了。妖化敖琅被封印前,讽笑道。
敖琅手脚镣铐掉落的声音,就像是审判的钟声一样,听得青言浑身一颤。
敖琅低下头,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回家吧。”
青言低头喃喃道:“对不起。”
敖琅无奈:“明明是我欺负你,怎么你道歉。”
青言还是低头道:“对不起。”
敖琅按了一下青言的脑袋,在青言发顶上揉了揉:“回家。”
他将青言从白玉床上一把拉起来,握着青言的手往外走:“我知道你在隐瞒什么,有时候你会露出很难过的神情。”
“我想这可能是你的隐私,所以想等你自己坦白。但有时候还是会焦躁。”
“至于另一个我开黄腔什么的……”敖琅顿了顿,“你可以把那一段记忆抹除吗?”
他好想把另一半自己从身体里揪出来暴打一顿!
人类当然都会对自己的爱人有那方面的期望,但这是能直接说出来的话吗!现在他们还没结婚呢!
当然,他看到青言躲闪的态度,的确有一点受伤。
只是一丁点而已。
不愧是我的黑暗面,这一丁点都能扩到耍流氓这么大,果然封印他是正确的选择。
敖琅思维十分混乱。
青言没有说话。他神情一直蔫嗒嗒的,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看得敖琅十分心疼。
“不要逼自己。”敖琅揉着青言的脑袋道。
青言抬头,眼底深藏一丝忐忑:“学长,你打听过我大学的事吗?”
敖琅揉着青言的手一顿:“什么?”
青言道:“我突然开始打工,在外工作这么久从未和家里联系,连春节也不回家,你肯定猜到什么了吧?”
他和敖琅相握的手,在大冬天的沁出了汗珠。
“嗯。”敖琅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但我没有向别人打听。”
青言的头又垂了下来。
敖琅心中起了一阵阵的联姻,刚收敛的妖性似乎又有扩散的倾向。
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安,道:“回村之前,我知道你有秘密,但我也有秘密。我不敢直接去打探你的秘密,因为我心虚,我认为有事瞒着你的自己,没资格去了解这些。”
“何况,那时候我们刚重逢。分别四年,我们不过……不过是熟悉一点的陌生人。被一个陌生人打探隐私,我担心你会不满。”
“后来当我认为我有资格知道的时候……除了我暂时不知道你大学时熟人的联系方式之外,我也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我想让你依赖我,是不是很幼稚?”敖琅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我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成熟冷静。”
青言瘪嘴:“虽然……但是……嗯,学长,我们重逢后发生了很多事,我早就知道你和成熟冷静差得很远。”
敖琅:“……”大受打击!
“而且……四年前,学长你也一点都不成熟一点都不冷静。”青言继续拆台,“你还记得你为了抢篮球场,和人起过几次冲突吗?”
敖琅:“……”有、有这回事?
“我和学长重逢的时候,看见变得成熟冷漠的学长吓了一跳,心想学长变化好大。”青言勉强挤出笑容,“但我还是……还是喜欢你。”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我就是很肤浅的仍旧喜欢你。”
“还好,上天还是眷顾我。”青言保持着和敖琅牵手的姿势,上前一步,转身和敖琅面对面站着。
他低下头,弯下腰,将额头抵在敖琅肩膀上,闷声道:“我有两个秘密,先告诉你一半。”
“另一半,等你神魂融合之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敖琅另一只手轻轻抱住青言的肩膀:“好。”
他心情很激动。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比青言告白的话,能让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快。
“我……我被家里赶出来了。”青言小声道,“我是同性恋,家里让我去骗婚,传宗接代,我不肯。”
“骗婚罪大恶极,合该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当臭虫。我怎么能做这种坏事?”
敖琅的手臂立刻收紧,勒得青言有点疼。
但现在他本想提醒敖琅。这样的有点疼痛的拥抱,让他很有安全感。
“学长,我本来以为我会把喜欢你这件事一直埋在心底。我其实有点后悔向你告白,也有点庆幸你没有答应我。”
“两个男人在一起……我和你在一起,我不能给你孩子,不能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不能让你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这种爱,未免太过自私。”青言小声道。
敖琅呼吸变得急促,他努力抑制着自己即将暴走的妖力。
青言信任他,才告诉他这些事。如果他为此时空,岂不是告诉青言,他真的不可靠吗?
这么想着,敖琅竟然渐渐平静下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听到青言说“后悔向你告白”的时候,能这么冷静。
“小言,相对的,你不能给我的那些,我也不能给你。”敖琅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一股清泉沁入青言的心底,抚平青言的痛苦和不安,“我们都一样,谁也没有亏欠谁。”
青言猛地抬头。
“在这件事上,我们很平等。”敖琅继续道,“就算我不是妖怪,就算没有妖怪村这一群肯定会接纳我们的人。如果我们相爱,仍旧谁也没有亏欠谁。”
“我们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做每一个重大决定的后果,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坚信我不是妖怪,也能和你相爱相守。”
如果我不是妖怪,可能我和你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了。敖琅在心里补充。
“就算最终走不到相守的那一步,但我也绝对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不会将责任推给其他人,更不会认为你亏欠了我。”
“我再说一遍,你不能给我的,我也不能给你,我们是平等的,谁也不亏欠谁,明白吗?”敖琅直视着青言的眼睛,认真道。
青言吸了吸鼻子,好似长久以来拷在心灵的枷锁终于等来了钥匙。即使知道他和敖琅的未来只要在妖怪村中就一定会幸福,也挥之不去的负罪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们都一样。
我们谁也不亏欠谁。
听到敖琅说这样的话,青言心中不由浮现出,同性之类,别人的看法之类,不过是琐事而已。
“学长,我困了。”青言低声道,“我们回家吧。”
“好。”敖琅松开怀抱,和青言并肩朝着小院走去。
……
“对了学长,白叔说,虽然没有返祖的半妖试过,但你说不定真的能生孩子。”
“闭嘴,我不能!”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