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妈你什么意思?老三做错事你扯我头上干什么!”霍丞被田云珊的话激怒了,居然当着霍英年的面就朝田云珊大声起来。可他话音刚落就见霍英年重重一拍茶几,站起来斥骂道:“够了!都给我闭嘴!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的是不是?!”

霍英年虽然从霍家的生意上退下了,但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这声如洪钟的一骂,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了,即便都气的面红耳赤的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霍英年不想看到杨娟兰和霍丞他们,便指着楼梯让他们上去。霍丞却想讨个说法:“爹你可不能这么偏心!明儿就是大婚了,你倒是说说这事该怎么办?我可是负责招待亲戚朋友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上去闷头睡觉吧!”

他刚才被田云珊扯出以前最不想提的糟心事,心里也是憋着火的,就怕霍英年气头上又把他的旧账翻出来算。不过这回他的算盘打的好,把亲戚朋友搬出来说话了。霍英年纵然再生气,也知道过不了几个小时那些人就都该醒了。要是到了宴会场才知道结不成婚,那他们霍家可真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霍英年瞪了眼依旧低头站着不吭声的霍恒,沉声道:“我会交代管家和董掌柜去做,你们都别插手了,现在滚上去睡觉,都别给我惹事!”

“爹你怎么老糊……”

霍英年这明摆是偏袒霍恒的举动让霍丞更不爽了,话都不过脑子就吼了出来。好在一旁的杨娟兰察言观色,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和程月玫一人一边硬是把他拽上楼去了。

少了大房惹事的在,大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田云珊扶着霍英年坐下,又去看一旁正被丫鬟用风油精揉太阳穴的李秋,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了?还晕不晕?”

李秋刚才听了这么一出闹剧,却不像往常那样觉得刺耳了,毕竟这些都比不上霍恒乱认别人的儿子,还讨个假老婆回来的事荒唐。她握住田云珊伸来的手说没事,看了眼霍恒,又气的闭上了眼。

霍谦拉着霍恒走到霍英年面前,求情道:“爹,老三是有错,但他也是因为顾虑着黄晓晓身为女儿家的面子和那孩子的命才这么做的,你就饶了他吧。”

霍英年冷着脸对霍谦道:“好了,爹自有判断,你也别在这杵着了,陪你妈回房去休息。”

“爹!”霍谦不满的叫道,被霍英年瞪了一眼。田云珊知道这件事肯定要让老爷和霍恒单独谈的,便也拉着霍谦上楼去了。

霍英年让丫鬟下人都下去,等到大厅没有外人了才转身去看李秋:“你好些没?要不要先上楼休息?”

李秋扶着沙发的扶手坐直了,强打精神道:“老爷,我没事。”

霍英年点着头,又去看霍恒:“你从小到大都很懂事,怎么这次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爹不信你做之前没想过后果。”

一直没出声的霍恒终于抬起头了,不卑不亢的看着霍英年:“爹,理由我刚才解释过了,确实是我欠考虑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他从事情发生后就一直认错不辩解,这与霍丞以往犯错时只会狡辩的态度完全不同,霍英年的脸色不禁和缓了下来,即便他在这件事上的确错的离谱,霍英年也知道以他的性子而言绝不会无故胡来的。毕竟在自己的四个子女中,霍恒是唯一一个从小到大都最让他省心的了。

霍英年无可奈何的叹出一气,让霍恒过来坐着说话。

霍恒坐在了他身边,听他道:“刚才你大妈二妈都在我就没细问。现在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为了黄家那条运输线?”

虽然这不是霍恒后来答应黄晓晓的理由,却是最初的,所以霍恒毫不犹豫的承认了:“爹,我知道这么做不好。但你相信我,在我答应晓晓的时候她真的还没怀孕。”

霍恒恳切的看着霍英年。

李秋听着他们父子的对话,短短几句就让她激动了起来,她也坐了过来,抓着霍恒的手臂问道:“儿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霍恒握住李秋的手:“是真的。妈,要是当初我知道会变成这样,一定不会答应她的。”

李秋与他对视了片刻,眼眶迅速红了,抓紧他的手点着头:“妈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胡来的!”说完便去看霍英年:“老爷,阿恒只是好心做了错事,他也知错了,你就不要再怪他了。”

霍英年没有说话。

刚才他之所以盛怒,一来是因为才得知了真相,二来是大房二房都在,杨娟兰又说了那么戳心窝子的话。霍英年身为一家之主,即便看穿了杨娟兰这么做的目的,也不可能当众偏袒做错事的霍恒。

眼下耳根子清净了,他也冷静下来了,明白了霍恒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生意,也就不再那么恼怒了。

毕竟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当年霍家之所以能发迹,也是霍恒他爷爷用了一些不为人启齿的手段。如今霍恒也没做什么犯法的事,霍英年自然不会再为了面子这种问题去责怪他了。

不过训斥还是要的,霍英年沉着脸告诫他下不为例。霍恒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霍英年说什么他都应下。看他这个颓丧的样子,霍英年也觉得可以了,让他陪着李秋先回房去休息,其余的自己会安排。

一场危机就这么消弭于无形,这得益于霍英年对他的偏爱和信任。霍恒心里松了口气,安抚好李秋后便回到自己房里洗澡休息。不过他辗转了一夜都难眠,虽然结婚的事顺利解决了,但是周尽欢的下落还是不明。他担心的不行,既怕周尽欢的腰病犯了会没人照顾,又怕周尽欢伤心之下受不了,出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他也不管今天的婚宴霍英年要怎么处理了,更没通知任何人便又开车出去了。他还是到周尽欢家楼下去等着,不过这次他长了个心眼,把车停到拐角的巷子里,人站在电线杠后面等。

不到半个小时周尽欣就出来了,穿着一身蓝白的校裙,背着个布包往东边走去。他立刻回到车里跟上,发现周尽欣先是买了早点吃,然后便拐去书局选了两本书,最后径直去了学校。

霍恒一路跟着,周尽欣虽然情绪低落些,却没什么异样,快到学校的时候还能跟同学打招呼。这下他确定了,周尽欣肯定跟周尽欢联系上了,而且周尽欢应该没事。

他在周尽欣进学校之前把人拦下了,想问周尽欢的下落。结果周尽欣又给他脸色看,不但骂了他几句,还踢了他一脚跑进校门了。

霍恒不能闯进去,只好气闷的回到车里,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又去找了蒋文邺。

他打听了蒋家的住处,到了以后佣人告诉他蒋文邺一大早就出门了,也没交代去哪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佣人的样子不像撒谎,霍恒便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蒋文邺这么早出门,会不会是去找周尽欢了?他想去警察局报案找人,但是又忌惮这样的动静太大。一来警察局的人都认识蒋文邺,未必肯帮他找,二来要是被霍家的人听到点风声就完蛋了。思来想去后,他想到了个办法。

他这次回来的时间不长,又忙着周尽欢和运输线的事,就没时间跟以前的同学聚聚,不过这不妨碍他找人帮忙。

他先是去了银行取钱,然后拐到城南一家颇具规模的烟馆,进去后报了个名字。掌柜的把他带到内堂,让人给他奉茶,自己去后堂禀报,片刻后就有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掀开帘子出来了。看到霍恒的时候,年轻人脸上带笑,一点也不生疏的拍着他的肩膀:“哟,这不是霍家三少爷吗?今儿好像是你大婚的日子,怎么有空跑我这来了?”

霍恒跟万励交情一般,但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子弟也不是靠关系亲疏来说话的。霍恒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美金递给万励,希望他帮自己找人。

万励用指甲刮了刮那钱的厚度,奇道:“找谁要这么大阵仗?”

霍恒也不瞒他,严肃道:“这事你只能暗地里帮我做,绝不能声张出去。”

万励把钱放进口袋里,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说吧,要找什么人?”

霍恒把周尽欢的名字报了出来,万励也不多问,直接让他回去等消息。

霍恒与万励做了三年同学,对他们这行也是有些了解的。万家手底下放债的和卖烟膏的混混多了去了,找人的事最有经验。尽管不能百分百放心,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找到周尽欢才是当务之急。

霍恒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中午了,从李秋口中得知霍英年和董掌柜忙了一早上,宾客那边都顺利解决了,也和黄中棋达成了共识。黄家因为理亏,所以运输线的生意合作照旧,不会因为黄晓晓的胡闹而终止。

霍恒对他爹也是有愧疚的,因此接下来的几天里即便被霍丞数次冷嘲热讽也没有反击回去。只是把时间都放在了运输线的生意上麻痹自己,和王永联没日没夜的忙,几乎把商行的办公室当做家了,困了就在沙发上睡。

但即便忙成了陀螺,他还是会每天都去学校等周尽欣下课。不过周尽欣依然不肯跟他好好说话,他堵的次数多了,周尽欣干脆家都不回了,继续住在学校宿舍里。霍恒只好回到周尽欢的家楼下等,希望能等到奇迹。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星期,霍恒已经瘦了一圈了,耐心也几乎都消磨殆尽,好在这时候万励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因为霍恒交代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万励的手下做起事来就拘谨了许多。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打听到了有人在火车站看到过周尽欢。

霍恒不是没猜到过周尽欢可能离开北平,但他不知道天大地大周尽欢能去哪,再说周尽欣还在这里,他不觉得周尽欢会走远。

难道是天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觉得很有可能了,毕竟他们才从天津回来。可是天津也很大,他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再盲目的过去找。而且万一猜错了呢?毕竟看到周尽欢的人没看到上火车的一幕。

霍恒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烦躁的又想拿烟出来抽,不过在用洋火点烟的时候,那在黑夜里闪动的一点火光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真是急的脑子都停转了,怎么就忘了周家的盛京大戏院还在!刚回来的时候霍谦就说过周尽欢想卖地的,但因为不同意拆戏楼,所以一直没人肯买。

盯着那稳稳燃烧的小火苗,这段时间徘徊在心头的乌云就像突然被风吹散了一样,终于让他看到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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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霍恒费尽心思的找周尽欢的这两周里,周尽欢却过得挺平静的。

蒋文邺到天津的时候和周尽欢长谈过一次,那次的谈话虽然让他觉得丢人,却也让他能直面自己的内心,直面他对霍恒的感情了。

蒋文邺还是没有怪他,谈完以后也没有再提起过霍恒。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陪他去看了万青堂,替他参考这份工作的意义,还陪他选好了一间不错的房子。两室一厅,带了小厨房和卫生间。虽然位置离万青堂有点远,朝向又不算好,但他很满意了,打算等万青堂那边定下来了就把周尽欣接过来。

蒋文邺在天津待了一周,他爹突然叫他去南京,说是有事情要他过去处理。周尽欢把蒋文邺送去了火车站,回来后便开始布置房间,买一些日常所需的用品。又应郑芯蕾和郑修扬的邀请去吃了两次饭,跟他们谈的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只要是独处的时候,他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起霍恒。特别是在天津这里的工作和家都有了着落以后,他就更觉得和霍恒越来越远了。

这样的距离感带出的思念和不舍是成倍痛苦的,但他又不能表达出来。压抑的久了,就只能靠晚上喝点酒来麻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连着喝酒把胃喝出毛病了,他这两天肚子都隐隐作痛的,还总是想吐。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都没好转,他想着要不去医馆找个大夫看看。结果还没出门就接到周尽欣打来的电话,说汪勇通知她有人肯买他们的地了,还愿意无偿修复被烧毁了大半的戏楼,不过具体的用途要和他当面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