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恒立刻去追他,刚走了两步又想起花露水还在位置上,又转身去拿。等到追上的时候已经是在大门口了,周尽欢站在刚才吆喝荷兰水的小贩面前,正拿着瓶荷兰水大口灌着。
霍恒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便到他身边去:“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周尽欢把一整瓶荷兰水都喝光了,捂着嘴打了个嗝,这才把瓶子还给小贩:“多少钱?”
“一块。”小贩回答道。
他想从旗袍配的荷包内拿钱给小贩,霍恒先付了。他想把这一块钱给霍恒,被霍恒拉到旁边没人的地方:“你到底怎么了?”
周尽欢抽回手,不自在的捏了捏被握过的手腕:“没什么,里面太闷了,坐不住。”
霍恒看他脸很红,眼神飘忽的不看自己,也想到刚才的电影气氛对他来说确实尴尬,毕竟他不像自己存了份喜欢的心思在。
霍恒心里失落,面上没表现出来,还体贴道:“那回去吧。”
周尽欢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坐上了街对面的黄包车。一路上他都望着自己这一侧的街道,也没有说话。霍恒频频转头看他,见他抱着手臂觉得冷了,便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
他想要推开,霍恒阻止道:“不披着会感冒的,别忘了你的腰还没好,咳嗽是大忌。”
他动作一僵,倒是没有再拒绝了,但是依旧不肯回过头来,只闷着声说了句“谢谢”。
看着他又跟自己客气了,霍恒沮丧的靠回了椅背上,开始后悔自己今天太心急了,明明是很愉快的约会,却被那个电影搅成了这幅局面。
回到饭店后,霍恒想起定做的旗袍还没拿。他问周尽欢要不要一起过去,试穿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周尽欢不想去,他便让周尽欢上去休息,自己去取。
等关上了房门,周尽欢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脱力的倒在了床上。
他心里很乱,动作也就没了平时的谨慎。今天出去逛了许久,又穿着这不自在的旗袍,刚才坐黄包车的时候腰就有些酸痛了,现在这么一躺更明显了,一根筋拉着不上不下的,他只好伸到腰后面去揉。
旗袍的面料太滑,他揉了几下都不舒服,就想趁霍恒回来之前先把这身换掉。
他小心的摘下那些昂贵的首饰,拿上睡衣去了浴室,在旗袍顺着腿部滑落下来的瞬间,他才有了种彻底解脱的感觉。以前唱戏的时候穿的戏服又厚又重,但也没有这小小的一件旗袍来得折腾人。
他把旗袍挂好,正想穿上睡衣,就瞥见**那条崭新的内裤,视线又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旁边的镜子。
刚才试旗袍的时候,老板娘递了这条三角形的内裤给他换,说旗袍最忌讳被看到里面的内衣形状了,绝对不能穿四角形的。
双喜楼做了十几年的婚庆生意,自然是什么都有的。他当时窘的都想逃了,死活不肯换,后来在穿上旗袍照镜子的才时候发现不换真的不行。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照过镜子好好看看自己了。之前他一度瘦到了胸前的肋骨都根根分明的程度,不过这段时间有霍恒照顾着,吃的也好了,身上就多了些肉。但看着那比起两年前来说依旧差了许多的身形,他的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如果是当年的他,也许还有能让霍恒着迷的资本,可今时今日他又有什么能吸引霍恒的呢?
摸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看脂粉将他的五官描绘的明丽又动人,他便想起了他的娘。
他的容貌和他娘真的很像,也亏得这张难辨雌雄的脸,他可以将旦角儿扮的比女子更好看。可有时候他又很不想看到这张脸,要不是生成了这样,也不会遇到霍丞那种人了。
细长的手指沿着冰凉的镜面一路下滑,停到了胸前。
即便最近调养了一阵子,他的胸还是瘦巴巴的,摸起来一点手感也没有。幸亏之前霍恒给他量三围的时候是穿着厚实的衣服的。他自卑的低下头去,不愿再看镜子里那副丑陋的身体,拿起睡衣穿上了。
他把假发取下来,头发已经被压的变形了,他便洗了个头,再把脸上的妆洗掉。等到都整理完走出来了,刚好看到霍恒开门进来。
彼此的视线一对上,周尽欢又不自然的转开头了。
霍恒也顿了顿,但没有犹豫,把门关上后就走到他身边,递了个东西过去:“这手帕是你的吧?早上他们整理房间的时候收拾出来的。”
周尽欢怀里抱着旗袍和假发,头发上还包着毛巾,他不想被霍恒看到这个样子,就只用眼睛瞥了一下。
结果这一瞥,他就像被椰壳砸到了脑子,整个人都懵了。
霍恒手里的是一团皱巴巴的结了块的手帕,他一看就认出来是自己的。这本来没什么,但随后他想起来的却是这条手帕是昨天晚上用来擦那里的,擦完以后他就随手塞进了枕头下面,早上醒来就给忘了!
他顿觉今天的一切尴尬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刻严重,手脚的血液都争先恐后的涌进了脑子里,头涨的发晕。他赶紧抢过手帕,转身又进了浴室里。
看着他“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随即便有水龙头冲洗的声音传来。霍恒有点摸不着头脑,却又好像知道了什么。
刚才上来的时候,前台的小姐端着个托盘交给霍恒,说是早上整理卫生收拾的东西。霍恒接过来一看,有三样都是自己的,只有一条揉成团的竹绿色手帕是周尽欢的。
竹绿色是周尽欢喜欢的颜色,霍恒见过他的手帕几乎都是这个颜色的。便把自己的几件小东西放进口袋里,拿起他的手帕进了电梯。
电梯里没有旁人,霍恒打量着手帕,不知道是擦了什么东西,手帕结了几个透明的小块,已经干掉了。霍恒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一股淡的几乎要闻不到的腥气。
他想不出来这是什么,也就没有在意了。现在看到周尽欢这个反应,他疑惑了片刻,一个大胆的猜想便冒了出来。
是了!如果真的是用来擦那种东西的话也很正常,毕竟周尽欢是个成年人,要是没有那方面的需要就不对劲了。
不过那颜色怎么不是白的?
霍恒站在浴室门口,一脸严肃的盯着门把手,脑子里想的却是无法描述出来的画面。他研究了片刻,又想到周尽欢的身体情况便完全明白了,喉咙像是上了火一样的干渴了起来,很有种立刻把门打开的冲动。
他不知道周尽欢是在什么时候用的,但肯定是他不在房间里的时候。想到自己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霍恒就觉得亏大了。
他在门外懊恼惋惜,浴室里的人则是羞愧的用力搓洗着,直到那条手帕再也看不出半点不对劲了才关上阀门,靠在水池边上缓着情绪。
看霍恒刚才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察觉出来,否则不会把那种污秽的东西拿在手里。周尽欢松了口气,等心跳完全平静了下来才敢打开房门。
霍恒果然如他所想的,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
他心虚的不敢跟霍恒对视,霍恒也没说不该说的,只让他先试试那件旗袍的大小,不行的话现在送去改还来得及。他拿进浴室里穿了下,徐师傅的手艺挺不错的,这件旗袍比他在双喜楼试穿的那些都更合身,完全没有需要改的地方。
他把两件旗袍挂在了一起,虽然时间还早,但他腰不舒服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霍恒,吹干了头发便躺下睡了。
他没把腰的情况告诉霍恒,不过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霍恒也很识趣的没有再逼他了,只是隔着被子跟他说叫了晚餐上来,要是他饿了就起来吃,自己则下楼去找王永联谈公事。
周尽欢闷在被子里,等房门关上了才敢把头露出来。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他开门把食物接进来。放到桌上后打开盖子,发现是一碗海鲜面,配菜是椒盐爆大虾,醋溜鱼和地三鲜,还有一瓶热牛奶。
看着那些泛着油光和香气的食物,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他不想浪费霍恒的好意,就逼着自己吃了些,又拿出新堂教授开的药服下,这才躺了回去。
他心里烦,只想赶紧睡觉,可是越想睡就越是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今天发生的那些事。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不该做的梦。
他跟霍恒在电影院里接吻了。因为穿着女装,所以霍恒吻的无所顾忌,手又在他身上乱摸,弄的他心跳急促气喘连连却还觉得不够。
因为吃了药的缘故,这一觉睡得很沉,但也很不舒服。早上起来的时候霍恒还在睡,他偷偷溜到浴室去,像做贼似的把湿了的内裤给洗了,又洗了个澡。
他知道这两天身体的不对劲意味着什么,可他更清楚有些事是不可能的。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无望的情绪里,便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等回到北平后减少跟霍恒的接触应该就好了。
霍恒昨晚忙到了半夜才睡下,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双喜楼的老板娘过来上妆了才醒。
周尽欢换好了那件定做的旗袍,等老板娘给他整理完毕后,他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了。
霍恒也不会傻到去提昨天的事让他别扭,两人心照不宣,下楼吃了点东西便坐上黄包车去了雅文集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