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您怎么也来了?”元明紧张的看着霍谦。
下午霍谦和几个朋友去打西洋台球,其中一个关系不错的不小心扭到了手腕,他是陪着对方来看医生的。结果走的时候落下了东西,回来拿就撞见了元明。
霍谦平时一副公子哥儿的做派,对家里的事都不放在心上,但跟霍恒的感情却很好。眼下听到周尽欢的名字和霍恒扯到了一起,自然重视起来了。
“别管我怎么来的,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刚才听到给周尽欢治疗,治疗什么?是阿恒让你来的?”霍谦严肃的问道。
元明不知道说什么好,嘴里像吞了胆汁那么苦了。他今天真是太倒霉了!先是惹恼了周尽欢,把霍恒交代的事给办砸了,眼下又遇到了霍谦。要是被霍谦知道霍恒看上周尽欢了,那可真的要命了。
远东在旁看着,没有出过声。刚才霍谦陪朋友来看诊挂的就是他的号,所以霍谦就直接问他了:“医生,他是我家的下人,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远东这才恍然道:“难怪你和那位霍先生都姓霍了。”
霍谦点着头:“霍恒是我弟弟,请你直言相告。”
远东打量了元明一眼,虽说他有义务保守病人的私隐,但元明这个下人显然不能做主请来病人。医者父母心,他受了霍恒所托,又清楚周尽欢的病情,肯定是希望周尽欢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便把事情说了。
元明焦虑的揉着衣角,在远东跟霍谦说话的时候,他满脑子都在想着等等该怎么应对。
果不其然,霍谦听完以后很生气,把他叫到走廊尽头呵斥了一顿。
好在远东只知道霍恒帮周尽欢治病的事。在霍谦问起的时候,元明就说霍恒只是看不惯周尽欢被大少爷害得那么惨,想要做些弥补。
霍谦看着吊儿郎当,但不代表没有脑子。他清楚霍恒生性冷淡,从不会浪费时间去做没意义的事。何况周尽欢是跟霍丞有牵扯的,霍恒对霍丞那么反感,又怎么会对霍丞不要的人那么热心肠?
他盯着元明看,在元明心虚的低下头时指着那几罐奶粉道:“这又是什么?”
“是奶粉,三少爷让我买回家的。”元明赶紧解释道。
霍谦收回了视线,把话题又绕了回去:“那周尽欢不肯来的原因是什么?”
元明不知道霍谦对周尽欢是什么态度,不敢把自己得罪了周尽欢的事说出来,于是道:“他就是拿了三少爷的好处还要装清高,非得三少爷去请他。”
“那阿恒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周尽欢的?”霍谦继续问。
元明虽然办了件鲁莽的事,但也是知道轻重的。就算霍谦与霍恒的关系好,他也不能把霍恒的事都说出来,只能装傻充愣:“小的也不清楚,三少爷这也是头一次让我去请周尽欢的。”
霍谦没说话了,想了片刻便叮嘱他:“你先回家去,这件事不要告诉家里的人。”
元明忙点头:“二少爷,那周尽欢那边……”
“你别管了,等阿恒回来我跟他谈。”
霍谦把元明打发走了,继续站在窗边思考着。
他比霍恒更早一年离开家,自然更不清楚霍丞与周尽欢的事。虽说也喜欢听戏,但他喜欢陈玲生的旦角儿,对周尽欢的扮相和唱功无感,也就没去了解过周尽欢的为人。只知道周尽欢是被霍丞辜负了,在回来的时候还替周尽欢惋惜过。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戏子居然能先后引起家里两个兄弟的注意。
要是霍丞也就罢了,他可不能让霍恒也被迷了心智,做出后悔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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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泉收拾完一楼的桌面,刚进厨房就被掌勺的厨子叫过去,递给他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这是小周的。”
阿泉点着头,把面端到了离柜台最近的桌上放下,道:“周哥,这是老板让给你做的,你趁热吃吧。”
周尽欢停下拨算盘的手,看了一眼那碗用料十足的面,有气无力的道:“我不吃了,你拿去吃吧。”
“周哥,你脸色太难看了,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吧。”阿泉担忧的说着。他没听到元明来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但看周尽欢从那之后一直沉着的脸色,就知道不是好事。
周尽欢把手伸到腰后面捶了几下。忙了一天,他的腰又在隐隐作痛了。
上次远东开的内服药和膏贴都用完了。说来也是奇怪,那些昂贵的药就是有效果,至少在用的那几天里他都没再频繁的感觉到疼痛了。可惜那些药太贵,要不是霍恒帮忙他根本用不起,现在用完了就又打回原形了。
想到这,他就觉得无地自容了。刚才元明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哪一句说错了?
想着霍恒以朋友之名单方面对他的帮助和关心,他就觉得受之有愧,连账本上的数字都像是要跟他作对一样,在纸上跳起舞来了。
他逼着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先集中精神把账算完。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只能合上账本,收拾一下回家去,结果在打开家门的时候心里更堵了。
早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凤冠和嫁衣还摆在桌上,还有那两张与这间屋子完全不相配的新床。
他把霍丞送的东西塞回柜子里,关上门就眼不见为净了,可霍恒送的那两张床却没地方藏,像灶头的热气烘烤着眼睛。
他靠在柜门上,元明那些难听的话又在耳畔响起。他心里又难受又煎熬,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得尽快把钱还给霍恒,否则他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打定主意后,周尽欢就想起了帮忙卖地的汪勇。
最近汪勇都没来过,估计是他上次得罪的狠了,不想再理他了。不过那块地是他仅剩的家当,就算卖了钱也要留给妹妹读书和存嫁妆用,非到万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碰的。
他凝着眉头,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下了楼,凭着记忆转了几条街,找到了雅苑的家。
雅苑便是上次韩栋梁来找茬时他护着的那位姑娘。从那次以后,为了避免麻烦,雅苑就没有再在畔湖茶楼唱曲儿了。周尽欢过去时,雅苑正跟弟弟在吃晚饭。
见他突然到访,雅苑忙起身招待。他说不急,让他们先把饭吃了,自己去院子里等着。
雅苑和他的身世挺像的,都是父母双亡,带着一个年纪还小的弟弟,住在一间破旧又简陋的小院子里。
他坐在院子一角的长条石凳上发呆,过了一会儿雅苑就出来了,问他有什么事。
他犹豫着道:“你现在还有在丽都俱乐部唱歌吗?”
雅苑看了眼身后的小屋,悄声道:“嗯,外头找不到工钱更高的了,只能回去。”
她一个女孩子家,在这种世道要养活弟弟,除了找个有钱男人嫁作姨太外,就只有靠自己的一技之长谋生了。在俱乐部唱歌说出去不好听,但丽都接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倒不必担心会发生无礼的事。
周尽欢曾在雅苑最无助的时候帮过忙,后来在畔湖茶楼又替她解了围。雅苑一直记着这份恩情,便坦言问他是不是有困难。
周尽欢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丽都还有招人吗?”
“有的。周哥,你是有朋友想来唱歌吗?我可以帮忙介绍。”
周尽欢苦笑道:“不是唱歌,是像打扫卫生之类的活,有招吗?”
“有是有。”雅苑应道,见他神色不太对,又试探道:“周哥,不会是你自己想做吧?”
周尽欢低下头,无奈道:“我急需一笔钱。”
雅苑是个一点就透的姑娘,听罢便建议他道:“其实打扫卫生挣不到多少,如果你想来钱快些的话,倒是可以为客人写单子开酒,能拿不少小费的。”
周尽欢一听就紧张了起来:“那不是要跟客人面对面?”
他并不想在那种地方碰到以前的熟人,雅苑明白他的顾虑,安慰道:“你放心,丽都有专门接待洋人的包房,我可以跟经理说一声,让你跟洋人的包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