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
月亚尔做了个毁天灭地的噩梦,早早便惊醒。
他身上套着干净的冰丝睡衣,大汗淋漓的夜晚仿佛只是一个错觉,醒来后浑身清爽得不像样。
身下沾染着斑斑血迹的床单也换了,脚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处理,纱布裹得非常细致漂亮。
有只手臂正横在月亚尔的腰间,松松垮垮地虚揽着。
心一阵阵发软的他小心翼翼地侧了个身,安静地注视着盛放还在熟睡中的倦容。
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
趁她睡得沉,月亚尔偷偷摸摸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将自己塞入盛放温暖的怀抱里,一只手举高将摄像头对准脸,而后微微噘着嘴羞涩地亲上盛放的唇,咔嚓一声把这一瞬间永远定格。
心中藏着一丝隐秘愉悦感的月亚尔打开微信,选择图片后编辑了一段文字,想要正式公开他们的关系。
但想到盛放睡觉的模样可能会被别人看到,又匆匆换了张在水上乐园拍的合照。
【我的Alpha。】
反复看了几眼简单却充满了甜蜜味道的文案,月亚尔美滋滋地选择发送。
他弯着眼眸又滚进了盛放的怀里,让自己被清淡好闻的乌龙茶香包裹住。
不知道盛放醒来会是什么反应。
他都这样热情主动地献出自己的第一次了,两天前的不告而别,她会选择原谅的对吧。
月亚尔不安又兴奋地等待着,赖在盛放的身边根本就睡不着。
睡眠本来就很浅的盛放,被躁动的月亚尔一闹,再添上强大的生物钟作祟,没一会就醒了。
她半睁着惺忪的睡眼,模模糊糊眨了好几次才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早安。”
月亚尔眼底含着细碎的光,与盛放对视的那刻一瞬亮如星辰。
他轻轻咬了咬红润的果冻唇,一脸期待地等着对方表示点什么。
脑子彻底清醒过来的盛放却朝后挪了挪避开月亚尔,撑着上身坐直起来。
她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带着鼻音闷闷说道:“不困的话起来洗漱一下,我们聊聊。”
不等发愣的月亚尔反应过来,盛放随性地套着一件黑色运动背心,利索地下了床去卫生间。
见情况不如自己所料,行动不再受困的月亚尔掀开被子一跃攀上盛放的后背,两只手勒在她的脖子处死都不肯放开。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脸色不太好看,心中又是憋闷又是委屈,“我们昨晚都做了那样的事情了,你醒来就这样对我?”
“那你希望我是什么态度?本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是你打翻了唯一一支抑制剂。”
盛放向来不喜欢把过错怪在别人的身上,可这回月亚尔真的令她感到了很深重的无力和疲惫感。
他们之间通过这次不告而别的事情暴露出了很多的问题来,她想得也很清楚,既然互相都只是维持着一个恋爱的表面,实际上从来不曾真正动过了解对方的念头,干脆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盛放希望能有个人陪着,不是希望有个人来给她找罪受。
月亚尔早上慢慢升腾起来的欣喜,随着盛放理智冷漠的话语,一点点褪得无影无踪。
他可以做到半夜为真爱离家出走,将手机当成摆设无情断联,却没办法接受盛放带来的一点点负面情绪。
自我到了极致的月亚尔骤然落下滚烫的泪,歇斯底里地大喊道:“那是我的第一次!!!”
“盛放,我把第一次给了你,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愤怒的咆哮声就在耳侧响起,心情沉重的盛放难受地闭了闭眼,低低回了句:“你的第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这有什么意义吗?”
“不,这不一样......”被狠狠反将了一军的月亚尔,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质疑,而后回过神来又开始口不择言,“我们之间的身份不一样!”
“我是家中的独生子,爸爸妈妈说过我是最珍贵的存在,只要有谁得到了我的青睐,那人就等于等到了我家一半的家产!”
“我的选择会让你拥有阶级性的跨越,你不用再早起上班,龟缩在这样小的房子,你.....”
“够了!”盛放攥住月亚尔颤抖的手腕,将轻飘飘的人丢回床上去,“所以呢,你希望我怎么做?对你负责?娶你?以后经常早上醒来看不见你的身影,还要到处找人问你的下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越说逻辑越混乱的月亚尔胡乱拿手臂擦着眼泪,跪坐在床上全然没了嚣张的气焰,又可笑又可怜。
他本来想得很美好,既然没有办法将肮脏心思说出口,那就拿自己重要的东西做交换,希望盛放不要追问也不要计较,能够略过这件事不再谈。
可他没有预料到看起来斯文温柔的盛放,会如此不留情面。
“我只是,我只是怕你生气,怕你不要我.....”月亚尔掌控不了事态的发展,慌了神的他不敢再那么骄傲,只能乖乖地低下头懊悔认错。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也想要好好跟你道歉,可是我从来没跟谁低过头,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我,我总是做错了事情之后才反应过来,在你打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可我不敢接电话。”
“你来接我的时候,样子很冷漠,我以为我这样做你就会开心一点.....”
他颤颤巍巍地缩成一团,两三日内情绪大起大落,眼下一片全是乌青。
月亚尔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在此之前虽然一直都追着别人跑,可家里人对他的极端教育,一直都是宁可撞得头破血流,也绝对不让高傲的头颅低下。
所以从前他不曾低头,现今面对自己犯下的错,他依然选择另辟蹊径,不愿坦诚相待。
毕竟他有钱,有很多很多数不尽的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性格外放,作风也较之普通Omega不同,极度随性恣意,如何肯轻易认错。
可现在被盛放这么平静地注视着,刁蛮暴躁惯了的月亚尔收起少爷做派,头一次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跟害怕,还有一种被剥了金钱外衣的羞耻感。
他已经将自己所认为的,最重要的东西交付了出去,若盛放不稀罕,若盛放不稀罕.....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随便。”月亚尔抱着膝盖将下巴埋了进去,忽然苦涩地自嘲,“见一面就跟你告白,半夜喝酒跟你回家,随便跟你同居,现在还为了让你开心厚着脸皮跟你上床。”
“盛放,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挺下贱的?”
“......”
“你没必要这么说自己。”盛放挪开视线,拿了包纸巾递过去,“想要和有感觉的人体验恋爱很正常,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只是用错了方法而已。”
“那你可以原谅我吗?”他红着眼眶悄悄看盛放,不敢流露出太多的希冀,“我之所以会突然离开,是因为我曾经喜欢的人在国外......死了,我那个时候人很乱,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跟谁都没有联系。”
“但是!但是那个人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喜欢你,你是唯一一个我不受任何干扰所做出的选择。”
“从今往后我不会随便对你发脾气,去哪里都跟你报备,所有的朋友都会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
好不好?
他被逼到了极点才勉强将避而不谈的真相说出口,真的好吗?
盛放抿着唇,扪心自问。
昨夜她意乱迷情,却留着最后一丝残余的理智,没有咬向月亚尔的腺体将他标记。
为的就是今早开门见山的对话,不让他再多握一张底牌。
盛放不是傻子,她再清楚不过月亚尔的小心思,他的喜欢或许不是作假,但还不至于喜欢到能够用所珍视的东西来求取她的原谅。
能够让他孤注一掷做出这种决定的,必然夹杂着多方因素的推动。
主原因大抵便是那个远在天边的,根本就没有死去的曾经所爱。
强烈的愧疚感,加上曾经所爱带来的未知刺激,以及天生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两手空空,所以月亚尔在明显灰了一边选项的二选一中,毫不犹豫地用偏激的方式留住盛放。
甚至,他接下来为了站稳这个脚跟,不愧对自己投入的巨大成本,会对盛放越来越顺从。
因此盛放在权衡,在思量。
目前来说跟月亚尔继续这样不温不热地交往下去,或许会是一个尚可的选择。
毕竟盛放心中还残留着一星半点因某个拥抱而产生的好感,再结合刚才得出的结论,她必然不会处于被动的下位。
也不会轻易受到伤害。
所以。
“好啊。”盛放拿起未被动过的纸巾,上前轻轻擦拭着月亚尔渐渐干涸的泪,恢复成他所熟悉的模样,“但你要承诺我一些事。”
“我,我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原谅我!”被惊喜砸晕了头的月亚尔破涕而笑,赶忙点头。
盛放微微勾唇,指腹划过他冰凉的脸庞,垂眸看着他:“你今后会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会!”
“你还会念着你过去喜欢的人,随便玩消失吗?”
“不会!她已经死了!”
“好孩子,那我原谅你了。”盛放如同逗猫一样轻轻挠了挠月亚尔的下巴,语气漫不经心,“如果未来你的心再度动摇了,我会真的不要你。”
月亚尔心脏一滞,立刻握住盛放的手用脸颊蹭了蹭。
“我不会的。”
这是他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中,第一次靠自己所争取到的人,满满承载着他的第二次春心萌动。
盛放对物质兴致缺缺,对他的投怀送抱不为所动,最后却愿意原谅内心不够纯粹干净的他,盛放她,一定也是喜欢他的。
与其追逐永远高高悬挂的月,倒不如选择近在咫尺的花。
而花与月又怎么会相似呢,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也是他不齿自己的移情,所生出来的妄念罢了。
先前是他不懂事,未来定然不会再辜负她的心意。
“好了,现在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冰箱里放着你喜欢吃的抹茶慕斯,可以当下午茶吃。”
盛放揉了揉月亚尔的头发,小心放平他受伤的脚。
满脸洋溢着喜悦和感动的月亚尔窝进温暖的被子里,拽着盛放索求了一个吻。
盛放如他所愿,转身后慢慢淡去笑意。
向晚澜说谈个恋爱没必要迁就太多,这话对自我要求极高的盛放来说,有点难办到。
只要对方不曾有过错,盛放就会持续按照高于世俗所定下的标准来充当一个合格的伴侣,这样她才能牢牢占据道德高地,不会出现足以让人指责的破绽,不会良心不安,也不会陷入两难。
所以向晚澜游戏人间那套盛放始终学不来,甚至连跟追求者拉个手都怕被讹上。
突然强势出现的月亚尔完全是个意外,也是个不那么甜蜜的负担。
盛放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认真做着情侣间会做的事,用心注意着一切相处中的小细节,甚至不论对错地哄人。
可惜月亚尔既要也要,没有尊重,没有平等,感情用事。
盛放只能将堪堪冒头的感性深深藏起,用理性来面对这个所谓的恋人。
作者有话要说:放放还不知道替身的事情,对她来说只要没有犯很严重的错误,都会选择给人留余地
等到后面东窗事发,她才会毫不犹豫地狠狠痛击过错方(╬◣д◢)
再浅浅叠几层debuff,顺便给店长炒热一下,分手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