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横滨市中心的某栋酒店大楼,高层房间内。
造成这次大混乱的犯人,正透过宽大敞亮的落地窗,居高临下地看着蚂蚁一样排队前行的车辆,还有拥挤吵嚷、神色惊慌的行人。
玻璃窗上倒映着他的身影,可见他神色轻松,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甚至还哼着一首欢快的小曲。
房间里除了他哼唱小曲的声音外,就只有一声声节奏分明的提示音。
“滴——滴——”
循声看去,发现提示音是从他身后,大门背后、墙上、桌上、椅子上、地板、沙发……堆了满房间的定时炸弹上面传来的。
炸弹上的倒计时显示为一小时二十分钟,随着读秒器上的数字跳动,重叠在一起的提示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停地拨动着屋内人的神经。如果这个房间还有旁人的话,估计会被这种冰冷机械的死亡倒计时给吓得精神失常。
但现在待在房间里的,就是将炸弹一一安装上的犯人。他非但没觉得惊慌恐惧,反而愉悦极了。好像那并不是死亡临近的警示音,而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佳乐。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犯人在听到门铃声的瞬间,心里就是一惊。之前轻松愉快的样子不翼而飞,他眉头紧皱,右手下意识地按上了自己的后腰——那里别着一把手枪。
他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走到桌边电脑前,查看了下门口的监控摄像。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酒店服务生打扮的男子,手里推着一个餐车,正等待房间里的他回应。
“先生,您叫的客房服务。”
犯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画面中那个再次抬手按响了门铃的男子,冷哼一声。
他根本就没叫过客房服务,这家伙又是哪来的?
再者,这会儿大家不都忙着保命跑路吗?这么大咧咧找上门,生怕他不知道有诈?
不过这些人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倒还真的让他有些意外。
他都那么小心了,假身份一层套一层,藏身的地点一挑再挑,考虑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就选择了人群最密集的市中心。同样,这里的人质要多少有多少,够那些上门的警察投鼠忌器的。
除了门口的监控外,楼道、电梯口、甚至是酒店大门,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看到这儿,犯人疑惑了。
难不成……来的就他一个人?
可他一个人能做什么?
想这么多也无济于事,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
他刚刚生出这样的念头,站在门口那服务生,突然朝监控镜头举起一张手写的卡片,吓了犯人一跳。
定睛一看,那上面竟然写着:反正只有我一个人,邀请我进去坐坐呗~
那个服务生蓦地抬起头,冲屏幕后的犯人笑了笑。
看到那家伙的脸时,原本就惊疑不定的犯人越发心惊胆战。
这个家伙……
不是四年前叛逃的,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吗?!
原来这家伙还活着,甚至就藏在横滨?港口黑手党竟然没派人追杀他吗?当年那场叛逃,到底是……
就在他思绪乱飞之际,站在门口的太宰治又冲监控亮出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跟那些警察谈不如跟我谈谈?比如……
卡片上的字到这里就结束了,但犯人心脏突突直跳,隐约有了些猜测。
果然,下一秒,太宰治翻出的卡片上,写着:这一任港黑首领是怎么推翻前任首领上位的?
犯人的眼睛微微睁大。
给对方看完三张卡片后,太宰治习惯性地想要将手插进外套口袋中,却猝不及防插了个空。他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穿的是酒店服务生的制服马甲,而非自己来时穿的那件长外套。
不过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让他尴尬太久,因为眼前的房间大门很快就打开了。
犯人站在他不远处,手臂平举,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意有所指地说:“久仰大名啊,前任港口黑手党,太宰干部。”
“哎呀,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服务生而已,请不要用那样晦气的名号称呼我好吗?”太宰治一副“你饶了我吧”的无奈样叹了口气。
犯人挑了下眉,接着看了一眼他身后,警惕地说:“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吗?”
太宰治温温和和地说:“这些年来找我的家伙,可不比您少呢。我都要躲着防着人,你觉得我会带谁来?”
这倒说的也是。
毕竟堂堂港黑五大干部之一,说叛逃就叛逃。被打了那么大一个巴掌的港口黑手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以太宰治曾经在港口黑手党时犯下的罪行,就算他用港黑秘辛投靠了正道那方,也不至于关个四年就把人放出来吧?再说警方这些年也没有针对港口黑手党发起什么大行动啊。所以……这家伙其实也在躲避警方和港口黑手党两大势力的追捕?
很有可能。
自以为猜到真相的犯人,并没有因为对方只是一个人而放松警惕,毕竟他面对,是在地下世界颇负盛名的太宰治啊。
他冲餐车抬抬下巴,示意道:“人进来就是了,你带的礼物就不必了。”
“嗯?放在门口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吗?”
“这层楼都被我用不同的身份包下来了,而且这个时间,也不会有不识趣的工作人员上来打扰,你就放心好了。”
“是是——”太宰治耸耸肩,无比配合地举起双手走进门,并用脚跟将门踢上了。
二人面对面僵持了一会儿。
太宰治扫了一眼房间,好像根本就没看到房间里到处都是的炸弹一样,视线没有在那些危险的玩意儿上停留,而是若无其事地落在了待客区的沙发上。
他笑眯眯冲犯人说:“我们就这样站着吗?”
“哼,你看起来倒是悠闲,也不怕我给你一枪?或者干脆给我陪葬?”犯人语带嘲弄地说。
“噢真的吗!”太宰治两眼皮卡皮卡地闪亮,十分高兴地说:“那我还要感谢你呢!”
“……”
对方顿时一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当初有关这家伙的传言,其中一项就是喜欢找死。传言还说,在港口黑手党那些年,太宰治自己把自己弄进医院的次数,远比敌人将他送进医院的次数还要多。
犯人想了想,摆了摆手中的枪,示意他坐到沙发上去。
“既然你想聊,我们就坐下慢慢聊吧。”
“好的~”太宰治不客气地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坐下的时候,胳膊肘不经意间碰到了沙发扶手上的炸弹。
奇异的是,下一秒,那颗炸弹就在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哎呀。”太宰治面露惊讶,“这没关系吗?”
这家伙的异能力,果然如传言说的一样,是异能力无效化啊……
犯人心中有了数,面上不露异样,大拇指示意了下自己身后,说:“还多着呢。”
太宰治笑了笑:“说的也是。”
将这个小插曲抛到一边,犯人依旧端着枪,找了离太宰治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周身被数不清的炸弹包围着。
“您的手不累吗?”太宰治纯然好奇地看着他。
“不劳太宰先生操心了。”犯人依旧没有将枪放下的意思,“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眼下该进入正题了吧?您找到我这儿来,究竟想做什么?”
“真是心急啊……那好吧。”太宰治双腿交叠,双手搁在膝盖上,不紧不慢地朝对方扔了个建议出来,跟惊雷似的,在整个房间里炸响。
“你对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位置有兴趣吗?”
“什么?!”犯人的眼睛猛地瞪大,心脏怦怦直跳。虽然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不得不说,他其实真的有那么一丝渴望。
“怎么不可能?”太宰治用那种轻柔的,带着些许蛊惑意味的语气说,“当初不也没人想到,取代前任港黑首领的,会是一名普通的驻管医师嘛。”
“……”
犯人不自觉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我听说,当初森先生上位的时候,你是他的见证者?”
“没错。”太宰治的眼神骤然变得晦暗不明,虽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亲眼看着他割掉了前任首领的脖子。”
“咕咚”
犯人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脖颈一凉,好像那个被割掉脖子的家伙是自己一样。
“那你这次来……”
“说实话,我已经厌倦了这样无聊的躲猫猫游戏。”说着,太宰治还拉扯了下自己身上的服务生马甲,“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过得不算好,所以偶尔也会觉得后悔……”
“后悔当初叛逃?”
“不,后悔当初为什么没直接割掉森先生的脖子。”他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跟锋利的刀子似的,“首领一死,港黑内部乱作一团,他们自然没时间再来管我的事情。”
“原来如此,所以你现在……”犯人握着枪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来,视线微微朝下,若有所思。
“我听闻,前段时间警方针对某个非法组织展开了一场大行动。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那应该就是您所在的组织吧?”
“……”对方虽然没说话,但他沉默的态度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太宰治交换了下交叠的双腿,接着说:“恕我直言,您与其用这样玉石俱焚的方式来报复警方,不如借这次事件给自己谋划一番,更进一步?如果这次你成功了,说不定你那些被抓紧局子里的兄弟,再没人敢动他们了呢?”
“……”犯人眼神闪烁地看着太宰治,等他说出下文。
“我在电视上看到您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机会。”太宰治笑眼弯弯,将裹着毒药的蜜糖递到了对方面前,“港口黑手党在横滨有很多生意,他们不可能对这次事件无动于衷。趁那些家伙倾巢出动,将精力放在查弹排弹上的时候,我们悄悄绕到他们后方,直接拿下大将的首级……您说呢?”
“……”
不可否认,他心动了。
看着对方陷入沉思,太宰治的嘴角高高地翘起,心情十分愉悦。
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步……
与此同时,隔了一道门的走廊上。
数名身着黑衣的持枪男子从周围的房间里出来,快速移动到了停放餐车的房间前,呈包围之势,堵住了房间的唯一一个出口。
接着便听“咔嗒”几声,子弹利落上膛,或长或短的枪筒齐刷刷地对准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