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寺修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头脑昏沉,浑身肌肉酸痛极了,就连动一下小手指都让他觉得费力。
这个时候,他的旁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醒了?”
反应慢半拍的一条寺修转动脑袋,循声看了过去。
太宰治双腿交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书,正在翻看。
一条寺修刚想问“你怎么在这里”,结果嘴巴一张,率先出口的却是一连串咳嗽。
太宰治将书放到一边,起身给他倒了杯温开水,端着坐在他床边,问:“扶你起来?”
咳得面色通红的一条寺修好不容易喘匀气,摇了摇头,自己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接过太宰治手中的杯子,“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水来。
见他急切的样子,太宰治提醒了句:“慢点喝,别呛着……”
“咳咳咳!”
“……”看来还真是不能说。
缓过劲来,一条寺修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声音沙哑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某个白天还说他从不生病的家伙,夜里竟然发起了高烧,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退烧,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第一次体会到被自己啪啪打脸的一条寺修,不由得沉默了。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只是发个烧而已,又不会怎样……”
“确实不会怎样,不过我有些担心持续高热把你脑子给烧坏了……”说着说着,他就叹了口气,“本来就笨,要是退化了怎么办。”
“……”啊啊啊混蛋,好想打人!
一条寺修把自己怀里的被子当成太宰治,使劲地蹂躏。
只是他这会儿依旧浑身无力,就连揉搓被子的手都是软绵绵的,甚至连个褶都捏不出来。
“……”实在是太没用了,他估计连婴幼儿时期都没有这么弱过。一条寺修有些生无可恋地唾弃着自己。
这个时候,太宰治突然朝他伸出手来。
一条寺修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他叫住:“别动。”
“……”他就顿了那么一下,太宰治的手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
试了下温度,他十分困惑地说:“怎么就不退烧呢……”
一条寺修自己也用手感受了下。
唔……没什么感觉啊?
“你的手也是烫的,当然感觉不到变化。”
说的也是哦……
这个时候,太宰治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原本轻松悠哉的表情瞬间变了,他周身的气息沉寂下来,犹如一潭死水。
一条寺修敏锐地嗅到了异常。
这通电话的通讯时间不长,太宰治从头到尾也只说了寥寥几个字,最后以“我知道了”结尾。
所以一条寺修根本没办法从他的话中听出任何信息来。
电话挂断后,太宰治垂着眼,低头思索着什么。
一条寺修没有打扰他,只是抱着被子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太宰治回过神,刚一抬头,就和一条寺修的视线对上了。
那眼巴巴的样子,有点像蹲坐在门口,目送主人出门上班的家猫。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说:“盯着我干嘛?”
“?”这房间里就你一个人,他不盯着你难道盯空气吗?一条寺修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直接跳过这个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说:“你有急事吗?”
“算是吧,发生了些意料之外的状况,需要我去处理一下。”太宰治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一条寺修,欲言又止。
“?”一条寺修冲他挥挥手,“有急事的话,你赶紧去处理呗。”
“……”
太宰治忽地冲他伸出手,招了招,示意他:过来。
一条寺修看到那个手势就很想把枕头砸他脸上,“都说了不要用这种招小狗的……”
说到这儿,他又蓦地想起太宰治之前说过的话,于是打了个补丁,还瞪了他一眼:“猫也一样!”
“噗。”
太宰治忍不住笑出声,直接伸手过来,狠揉了一把那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一瞬间真的体会到了撸猫的乐趣。
被他揉搓的晃来晃去,还在病中的一条寺修头晕眼花,不满地想拍开他的手。可他的胳膊刚抬起来,手就被太宰治给握住了,牢牢地,怎么挣都挣不开。
“……”这一天一定会被他记作一生之耻。
太宰治托着他的手,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他手背上的青肿——那是一条寺修半夜打吊针的地方,温声叮嘱道:“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医生给你做完检查后,会有人给你端过来的。有什么事情就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做,你乖乖地在家里休息,知道吗?”
“……”什、什么……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好羞耻!
一条寺修眉头一皱,不满地说:“我又不是不听话的小孩子……”
“嗯嗯。”太宰治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敷衍。不过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补充说:“修是听话的大孩子。”
“……”啊,好想揍人。
眼看对方就要炸毛,太宰治突然停下撸猫的手,嘴角一翘,不怀好意地说:“对了,修,你知道……你昨天晚上说梦话了吗?”
嗯?
一条寺修扒拉扒拉自己挡在眼睛前的头发,飞快地反驳:“胡说八道,我又不会说梦话。”
“诶?”太宰治托着下巴做思索状,“这句话有些耳熟啊?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来着,就在昨天?”
“……”刚被生病一事打过脸的一条寺修立马改口,“我很少说梦话。”
太宰治忍住笑,用一种蛊惑的语气说:“那你想知道,你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吗?”
该不会……是什么很羞耻的话吧?不然太宰治根本没必要提到这件事啊!
一条寺修心中警铃大作,顿时警惕地看着太宰治。
“嗯……不是什么羞耻的内容,你大可放心啦。”太宰治轻易猜出他心中所想,先给他透了个底以作安抚,“只是让我稍微有些意外而已。”
闻言,一条寺修微微松了口气。既然不是羞耻的内容,那他的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他究竟说了什么,会让太宰治这样的家伙觉得惊讶呢?
他的疑惑没有丝毫掩饰地摆在了脸上,太宰治并没急着回答,故意吊他胃口,反复确认:“真的想知道?”
“……”你哪一天不卖关子浑身难受吗???
“那我就说了啊。”
赶紧的!
一条寺修用眼神催促着。
“你说……”
太宰治突然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廓上,惹得一条寺修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太宰。”
他拖长了音调,短短两个字,甚至就是他本人的姓氏,竟被他说出了一种缠绵缱绻,情话一般的感觉。
“……”
乍一听,一条寺修的脑袋宕机了几秒。
“?!!”
反应过来,他的眼睛倏地睁得溜圆,就连嘴巴都不自觉地张开了,错愕的样子,像极了看到老鼠会飞天的猫。
他想说不可能吧,可嘴巴几次开合,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或许是惊讶得过了头,仍处于高烧状态的大脑信息处理不过来,一下子就死机了。
等一下,他为什么会说梦话?
不不不,这不是关键。
他说梦话也就算了,为什么会念叨那家伙的名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等等!
为什么他要思那家伙梦那家伙啊?
这不对劲啊!
一个油嘴滑舌、死皮赖脸、恶趣味十足、成天惹人生气的绷带浪费装置……他为什么会念叨对方的名字?有什么可惦记的?
哪怕他是念叨“楠雄”呢,他都不会反应这么大。
……该不会是逗他玩的吧?
一条寺修目光幽幽地看向太宰治。
后者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笑眯眯地道:“我没有骗你哦。”
居然是真的?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一条寺修的脑袋更乱了。
瞧见了不错的反应,心情愉悦的太宰治又揉了两下他的脑袋。
一条寺修正处于思考……或者说怀疑人生的状态中,任他施为,根本不做反抗。
之后太宰治又说了些什么,一条寺修也无心去听。
直到对方离开,他还是没从那种懵比状态中回过神来。
医生给他做检查期间,他就像个接了指令就会行动的机器人一样,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配合极了。可一观察他的表情,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他的心思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见他这副模样,医生干脆把注意事项交代给了太宰治留在这边的属下知道,好歹让对方看着一条寺修,免得他忘了吃或者吃错药。
另一边。
从太宰治那里了解完自家竹马近几个月的情况后,齐木楠雄直接去找了本世界的尤尼。
对方好像知道他会来一样,闲话不多说,直接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空间坐标。
齐木楠雄谢过,立马动身。
跳跃到异时空后,齐木楠雄第一时间找上了白兰,二话不说将人揍了一顿。
在意大利大闹一通后,被溜着跑了好几个世界的齐木楠雄总算出了口恶气。
他从白兰那里获得了一条寺修的下落,并得知,计划拐走他竹马的,正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齐木楠雄更愤怒了。
好哇,难怪他觉得隔壁世界的太宰治遮遮掩掩,一副话没说完的样子呢,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把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给揍了,还得把修送到隔壁世界的太宰治身边???
这算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