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和修先生是情侣吗?
一旦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中岛敦回忆以往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时,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了。
就比如说,一条寺修从来不会和侦探社的人打招呼,除了太宰治。
再比如说,太宰治每次惹一条寺修生气,后者看着一副分分钟举起拳头揍人的样子,可到最后都没有付诸行动。
还比如说,太宰治似乎对一条寺修家里很熟悉,应该是经常去做客,而一条寺修也习以为常的样子……
再加上之前被他撞到的,那两人在办公室里若无旁人地“接吻”,按理说,这两人的关系在中岛敦这里,不应该再有别的答案了才对。
可是……
看一眼对咖啡厅服务员小姐花言巧语的太宰治,又看一眼坐在一边低头玩手机的一条寺修,中岛敦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与挣扎中。
这两个人……
到底是不是情侣关系啊?
本来,这只能算是那两个人的私事,根本用不着他插手,可中岛敦就是忍不住去想。
太宰治是在他即将饿死的时候,捡到他,并将他带进侦探社的人。中岛敦对他多多少少有些雏鸟情结,所以一旦遇到什么难事,率先想到的也会是他。对方在他心里,有着类似于“引导者”、“领路人”的地位。
而一条寺修又训练过他一段时间,尽管对方可能只是觉得“好玩”,但他能这么快熟悉并掌握好异能力,确实与对方的耐心指导脱离不了关系——后来他从太宰治那儿得知,一条寺修本人的耐心其实是很不好的。就连对方都有些意外,一条寺修能耐下性子来陪他进行训练,而且一练就是那么多天——所以中岛敦看待他时,也有一种看待“指导者”,或者说“老师”的心情在里面。
这样两个人,在中岛敦心中的分量都不轻,所以在得知他们二人很有可能是情侣关系的时候,中岛敦的反应虽然大,到底还是持祝福心态的。
可……
他回想起从遇到太宰治以来,对方在看到漂亮女性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和行为,再看一条寺修对此习以为常的样子,又不免有些困惑。
这两个人……真的在谈恋爱吗?那天会不会是他看错了?
中岛敦不太好意思去问,如果不是的话,非但他会觉得尴尬,那两人也会觉得尴尬吧……
实在想不出答案的非要紧事,干脆就别在上面纠缠,浪费时间和心力了。
反正这也是别人的私事,他再如何好奇,也是没可能厚着脸皮拿着这个问题去打扰他们的。
顺其自然吧。
想通了的中岛敦将这事儿埋藏在心里,也不去触碰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有将它挖出来的一天。
那天,太宰治没有到侦探社报道。
众人对此习以为常,因为这家伙翘班成瘾,要么就是入水去了,要么就是搭讪漂亮女性去了,不必关注过多。
国木田独步拿着军警发来的紧急委托从社长办公室出来时,发现有空的就只有一条寺修和中岛敦,于是他就将任务交给了他们。
“银行抢劫?”中岛敦听到委托内容后,表情就变得格外严肃。
“是的,现在抢劫犯劫持了银行里的所有人员作为人质。”国木田独步的眉头皱得死紧,“而且对方实施抢劫的目的,恐怕不只是为了钱那么简单。”
“咦?这怎么说?”
“抢劫犯一行七人,每个人身上都捆绑着遥控炸弹。”
“什么?!”中岛敦大惊,“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出发吧!”
“等一下,听我说完!”国木田独步叫住他。
中岛敦刚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警方怀疑,除了已经进入银行内部的七名抢劫犯之外,他们还有同伙。”
中岛敦一愣,“发现了其他的可疑人物吗?”
国木田独步摇摇头,“暂时没有,但架枪的狙击手并没有从那七人身上找到任何遥控装置。所以警方猜测,他们应该还有同伙,此时正通过某种方式监视着银行内部的情况,而炸弹的遥控器,就在那个……或者那群家伙手上。”
“……”中岛敦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问国木田独步:“所以我们现在要兵分两头行动吗?国木田先生。”
“是的。不过在此之前……”国木田独步看向了一条寺修,“修,拜托你了。”
“将同伙的位置找出来吗?”一条寺修很快领会了国木田独步的意思,勾勾手指,桌上放着的纸笔就飘到了他面前。
一条寺修握着笔,面前是悬停在半空中的白纸。
接着,他闭上了眼睛。
“修先生还能用异能力找人吗……”中岛敦好奇地看着一条寺修的动作。
“嘘——”国木田独步伸出手指竖在嘴唇前,示意他噤声。
中岛敦立马闭上了嘴巴。
正在此时,一条寺修握着钢笔的手动了。笔尖触在洁白的纸张上,慢慢地、流畅地书写出一行看起来好像是地址的文字来。
站在他旁边的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屏息凝气,生怕一个大喘气吹飞了漂浮在半空中的白纸,从而打断一条寺修的异能力发挥。
随着书写内容增多,躲在背后的抢劫案同伙,无论是身份还是位置也变得越加明朗。但,这也让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因为那七名抢劫犯的同伙有两名,其中一名在银行对面的商厦中,遥控装置就在那家伙手上。还有一名同伙则在案发现场,甚至就混在一群荷枪实弹的军警中!
除此之外,炸弹不光进入银行那七人身上有,那名伪装成军警的家伙身上,同样捆缚着高性能的遥控炸弹。这还不算完,另一名同伙所在的商厦中也藏有炸弹,只不过这些炸弹都是定时的,四散分布在每一层楼的女厕中,距离爆炸还有一小时左右。
将那两名同伙的特征写出来后,一条寺修终于睁开了眼睛。
国木田独步沉声道:“就是这些了吗?”
一条寺修点头。
“这……”中岛敦的额上淌下豆大的汗水,“这些家伙哪来这么多炸弹?”
国木田独步将那张纸从漂浮着的半空中摘下来,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飞快地说:“不知道,而且眼下这情况,还轮不到我们考虑这个问题。将那群家伙一网打尽后,有的是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巴。”
中岛敦点点头。
的确是这个道理。
国木田独步在电话打出去之前,对一条寺修说:“修,我会告诉委托侦探社的警官,同伙和剩下的炸弹都是乱步先生找出来的,你介意吗?”
一条寺修摇了摇头。
中岛敦不解:“为什么呢?”
国木田独步解释:“第一,其中一名犯人藏在军警队伍中,如果我们没有证据就指出其不对来,你觉得军警相信我们的概率有多大?人质没救出来,军警内部反而生乱了,你觉得这样的发展于我们有利吗?”
中岛敦皱了下眉:“这……”确实啊……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接着说:“好在,委托侦探社的警官与我们相熟,知道乱步先生的本事。所以只要我们告诉他‘这是乱步先生推理出来的’,那么他就不会对我们提供的情报来源产生怀疑,并且会坚定不移地根据我们给出的情报来采取相应的行动。”
“原来如此……”中岛敦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除此之外,第二点……”
国木田独步看了一眼一条寺修,又严肃地看着中岛敦,一连对他提出了三个问题。
“你对‘心想事成’有着清楚的认知吗?”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吗?”
“你对人的欲望有所了解,并且知道一些人为了满足它们,敢犯下死刑百次都不足惜的滔天罪行吗?”
“!”
中岛敦犹如醍醐灌顶,他猛地回头看向依旧淡定,根本没拿眼下的紧急情况当问题的一条寺修,顿时明白了国木田独步想要向他传达的意思。
见他知道轻重了,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直接给二人分派了具体的任务:“兵分两路,我负责与警官联系,并前往抢劫案的案发现场。你们去商厦,抓住最后一名同伙,并将炸弹全部拆除。”
“是!”中岛敦用力点头。
一条寺修的反应平平,略一颔首,就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国木田独步又叫住了他:“修!”
“嗯?”
“别让那家伙有引爆炸弹的机会,还有……”国木田独步抿抿唇,意有所指地说,“藏好自己。”
一条寺修:“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与中岛敦率先一步离开了侦探社办公室。
明明他们现在已经找出了所有犯人和炸弹,制定了行动方针,还有一条寺修的异能力保驾护航,按理说接下来的行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国木田独步总是觉得心中惴惴,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他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皮突突直跳,不祥的预感时不时地闪现,可他又无法准确地将其捉住。
江户川乱步今天出差,这会儿还在半路上,一时半会儿是赶不回来的。而太宰治那家伙的电话打通了又没人接,不知道究竟干嘛去了。
考虑到当前还有紧急事件需要处理,国木田独步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与不安,拨通了委托人警官的电话。
希望一切顺利吧。
他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