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松回来后,众人才一同开车前往乡下。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他们的车子到达了剧组租下的场地——专门用于剧组人员停车。
停好车后,他们接着便拎着各自的东西,开始徒步前往剧组所在之处。
之前分别坐在两辆车上,立松没有与侦探社二人碰面的机会,这会儿下了车,他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在后面。然后又开始用那种不加掩饰的火热眼神,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一条寺修。那种感觉,就像饿狼流着口水看肥美小羊羔在自己眼前蹦跶一样,似乎随时都能扑上去,将其吞吃入腹。
对此,走在前面的一条寺修并非毫无所觉。他磨了磨后槽牙,心中的恶意和凶性像沸腾的岩浆一般,轱辘轱辘冒着泡泡,好似下一秒就会喷发出来。
这个时候,走在他身边的太宰治突然握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忍一忍,修。也许他等的就是你发怒出手的机会,不要上当了。”
“……”
一条寺修紧紧攥成拳头的手松开了。
察觉到他手上的肌肉不再紧绷后,太宰治就松开了他的手。然后他的脚步突然慢了一拍,原本并肩而行的两人,这下恰好错开了一个身位。接着太宰治往旁边一挪,直接走在了一条寺修身后,帮他挡住了后面那道相当不礼貌的视线。
又是这个家伙坏他的好事!
立松咬牙切齿地瞪着那道穿着沙色长风衣的背影,简直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与立松的气急败坏不同,太宰治对自己身后投来的,刀子一样扎在他背上的视线适应良好,就当不存在似的。
走到中途,前面领路的柳生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想说休息一下照顾照顾新人,结果一回头却发现,跟在他身后的一条寺修脸不红气不喘,浑身清爽,身上甚至一滴汗水都没看到。
对方见他停脚回头,还投来疑惑的视线,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走了?
柳生:“……”
他擦了擦水一样哗哗淌的汗,心想,这人能将他经纪人摁着揍,平时应该没少锻炼,反倒是他那凄惨挨揍的经纪人,可能就没那么轻松了……
心里正念叨着,一条寺修身后探出一个头发乱蓬蓬的脑袋来,说话的声音活泼又轻快,让人听不出半点疲惫,“诶?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柳生:“……”
柳生看了下这些天来其实已经小了一个号的肚子,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了,难不成这点距离其实没什么?不然这些家伙怎么一个个都轻松成这样?他都不好意思提休息了啊!
直到他看到远远落下一段距离,歇一阵走一阵的立松,想到之前他们从山里走出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柳生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自己有问题,而是新入组的两个家伙太不符合常理了。
太宰治看了一眼大汗淋漓,身上的体恤衫都被浸湿大半的柳生,又看了一眼在后面磨磨蹭蹭的立松,十分贴心地说:“不然我们休息一下吧?”
“好好好!”几乎话音刚落,柳生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了。
柳生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路边一块大石头上,被晒热的石头烫得“嘶”了一声。但这种程度倒也能接受,他就没舍得站起来,另换一个地方坐下。
他一边摘下头上的遮阳帽给自己扇风,一边和太宰治聊了起来:“唉,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毕竟夏天快到了嘛。”
“也是。不过山里可是很凉快的,这里没什么感觉,再往前走一段路,温差就会很明显了。”
“诶?那还真是期待呢。”
太宰治和柳生聊了几句,回头发现一条寺修握着手机,在周边走走停停,似乎在搜索信号。
久寻信号不得,他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烦躁了,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摔手机。
柳生顺着太宰治的视线看到了一条寺修在干什么,忍不住说了一句:“这边没什么信号,再过去一点,能看到村子了,信号就会好一点。不过咱们不会在村子里停留,会直接沿着这条路上山,山上又会没有信号了。”
网虫一条寺修:“……”
他后悔了,真的。
太宰治稀奇道:“你之前不是下载了电视剧吗?”
一条寺修面无表情:“看完了。”
太宰治:“……”
太宰治看了一眼一条寺修身上的白裙,从口袋中掏出一方手绢,铺在身后有大腿高的石头上,冲不高兴的网虫招呼:“过来坐吧,歇一会儿。”
然后他自己就什么都没垫地坐在了灰扑扑的石头上。
一条寺修盯了那块手绢一会儿,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一条寺修坐下后,他想起来问:“没有信号的话,你怎么接收消息?”
太宰治狡黠地冲他笑了笑,食指竖在嘴唇前,神神秘秘地说:“快到晚上的时候你就知道啦。”
“……”就喜欢卖关子。
一条寺修不高兴地抬脚踢了他的小腿一下。
太宰治没躲,无奈叹了口气。然后又开始拿他脸上那些伤冲一条寺修卖可怜:“咱们能不能商量商量,以后下手别这么重了?”
一条寺修不屑地哼了一声,仿佛在说:就这?我还没下重手呢。
“我知道你很厉害,毕竟你是可以徒手砸无人岛的人。”先顺毛撸,“可是……”
话音一转,切入正题。
“无人岛不会疼,我会疼呀,修。”
太宰治视线朝下盯着地面,说这话时没了以往的轻佻和不正经,只是平平常常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许还带着些不满的抱怨。
但这并没有将他们之间的气氛搞得僵硬、尴尬,因为他的语气让这些话变得可爱了起来,叫人听着不像是在抱怨,反倒是在无意识地撒娇。
一条寺修本来还想嘲笑他几句的,可听他说完那句“我会疼”后,那句“弱鸡”就堵在了喉咙口,根本说不出来了。
他打人时虽然注意控制了力道,但……或许,他还是下手重了些?
一瞅太宰治那张青青肿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脸,如今是半点瞧不出来原本俊美的模样了,反倒像个总是被人欺负的小可怜——虽然个头不小。
看久了那张被自己打得不成原样的脸,一条寺修莫名地就心虚了起来。
仔细想想,好像……太宰治也就是平时嘴贱了些,喜欢捉弄他。可实际上,那家伙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更别提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了。
所以单从结果看来……反倒是他有些蛮横,毕竟对方一直都在挨自己的揍不是吗?而且,他自己将打架视为常事,不在乎受伤和疼痛,可这并不意味着对别人也适用啊。
想到这儿,他就不自觉地回忆起了曾经齐木楠雄对他说过的话。
齐木楠雄让他不要将非洲大草原上浪来的习性带到人类社会中来。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打架打输了就会饿肚子、会失去配偶、会被驱逐,甚至还会死。打架对它们来说,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决胜则是生存下去的关键。可这一套在人类社会中却是行不通的。打架只能分输赢,不能分对错。如果有一天暴力取代了秩序,那么世界末日就降临了。
他对一条寺修说这些话的时候,格外严肃认真,好像真的见过那样的未来一样。
脑中的思绪零零碎碎地飘散着,一条寺修不知不觉就走起了神。
“修?”
好半晌没听到一条寺修说话,太宰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巧合的是,因为这声呼唤回过神的一条寺修刚巧和他两眼相对。
紧接着,一条寺修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撇开了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就忍不住后悔。
这种反应,不就说明自己觉得自己做错了,还心虚了吗?啊啊啊!他怎么可以在这个讨厌的家伙面前出这么大的糗!
要不是他的异能力对太宰治没用,绝对要把这家伙今天一整天的记忆都洗掉!!!
一条寺修羞恼得简直恨不得立刻瞬间移动到太平洋,抡起拳头砸两个小岛出出气。
只是他刚有这样的想法,太宰治就跟未卜先知一样,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关切地说:“怎么了?”
一条寺修:“……”
巧合得过分了吧?!果然这家伙就是来克他的!
“啧!”
一条寺修不耐烦地咂了下嘴,余光瞥到太宰治疑惑不解又犹豫不敢问的样子,胸中那团火“扑哧”一下被水泼了个干净。
好吧,以前是他做得不对。
他嗫嚅半晌,最后跟蚊子哼哼一样说了句:“……以后不揍你了行了吧?”
“啊?”太宰治好像没听清这话,耳朵往他这边凑近了些。
一条寺修没多想,毕竟他自己也知道,刚才说话的声音确实有些小。于是做好心里建设后,他又将那句话说了一遍。
只不过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太宰治,视线落在路边的树干上,好像上面开了朵新奇又漂亮的花似的。
也因此,他并没有看到太宰治一闪而逝的、得逞了的笑容。
“真的吗?我真是太高兴了!”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欢快又激动。
“……只是不揍你而已,没必要这么高兴吧……”
一条寺修更心虚了,看看,他都把孩子迫害成什么样了?又没说对他好,只是保证不揍他了,对方就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
唉,怜爱了。
“傻子”太宰治的确很高兴,甚至高兴得想要哼一哼自创的那首歌,然后再找一条清澈漂亮、波光粼粼的河水庆祝一下。
不过可惜,接下来他们还有正事要办,这个想法暂时实现不了。
当然,些许的遗憾并不会影响到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唉~猫猫不会向他伸爪子了,那离驯服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