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清泉般的声音撞进沈念的耳朵里。
她脑海里回荡着那两句简短的话,心跳止不住加快,眼尾上扬,嘴角克制不住的弯起。
这夜里的风,好像也没有那么凉。
沈念步伐轻快的跟在少年身后,刚走两步,鼻子撞到了前面那人的背上。
有点疼,她抬手揉了揉泛酸的鼻头,心里疑惑,他怎么不走了……
霍无束转过身,目光落在沈念身上,小姑娘很瘦,但脸圆圆的,眼睛很亮,澄澈的能看出她现在很高兴。
“刚才想跟着她走?”
他语调不似平常般散漫,眼尾勾起,眸子邃然。
沈念没做犹豫,立马摇头,斩钉截铁道:“没有。”
她是想过要不要一直留在霍家,但没想过跟着秦大婶子走。
霍无束嗯了一声,看着沈念脑后因为摇头而晃动的小辫子,唇角抬了抬。
还不算太笨。
沈念不知道自己在某个人心中的形象有所扭转,她小脸一皱,对着眼前的人道:“阿束哥哥,你等等我,我有话跟秦婶子说。”
少年嘴角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弧度。
沈念没看见,她说完转头就去追秦大婶子。
秦大婶子走的飞快,沈念跑了好几步才追上。
“婶子,我也有两句话想跟你说。”
秦大婶子停下步子,像是有所顾虑般往沈念身后看了一眼,看到那抹高挺的少年身影后立马又收回了目光。
“什么话?你赶紧说。”刚才那小子撞见她说的那翻话,指不定哪一会突然冲过来也打她一顿,秦大娘子惊惶后怕。
这会儿也不敢打眼前这个小娘子的注意了。
沈念板起脸,正色道:“我哥哥那不叫心狠手辣,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一定是那人先做了什么心术不正的事,所以他那是……”
沈念顿了顿,神色认真道:“伸张正义,替天行道!”
秦大婶子:“……”
这小姑娘脑子不正常吧。
站在槐树下的霍无束见沈念又朝自己跑过来,脑后的两条小辫子随着她的步子摇晃,没过片刻,人就站在了他的跟前。
“走吧哥哥。”她的眼睛很亮,白嫩的小脸上洋溢着高兴,声音轻软,尾调上扬。
“说了什么?”霍无束懒懒的问。
想起自己说的那翻话,沈念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掩饰般冲着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快回家吧,我摘了野薄荷,回家做糖糕给干娘吃。”
霍无束耳力过人,沈念信誓旦旦的那翻话原封不动的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看着蹦蹦跶跶走到他身前去的那抹纤瘦背影,轻哧一声,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少了几分淡漠。
……
干净整洁的小院里冒着烟,热腾腾的。
“干娘,我回来了,”沈念一进门就软声喊道。
霍云箐在厨房应了一声,“饿不饿,我今天炖了鸡,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吃饭。”
沈念说了句不饿,就要往厨房跑,被突然冲到她跟前的黑大吓住了脚。
黑大毛发顺滑乌亮,能看得出被养的很好,黑露露的眼珠子透着亮,耳朵灵巧的竖着,张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朝她一个劲的摇尾巴。
沈念没接触过这么大体型的狗,怕他突然扑过来,顿着步子不敢上前。
霍无束看着这眼熟的一幕,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屈起抓了两下狗头。
散漫随意道:“黑大,认识一下,这是你妹妹。”
黑大闻言,友好的伸出了爪爪。
沈念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妹妹?”
“它几岁?”
“五岁。”
沈念对比了一下年龄,小声不服道:“那我应该是姐姐。”
然后她看见黑大伸出的爪子嗖的收了回去,看向她的眼神似有不满。
沈念觉得自己眼花了,她竟然能看懂黑大在想什么。
黑大的主人幽幽开腔,“先来后到。”
黑大汪了两声,以表赞同。
沈念咬了咬牙:“……”
霍云箐从厨房探出头,好笑道:“念念别听他俩瞎扯,黑大很乖,不乱咬人,你别怕。”
“你妹妹胆子小,别吓唬她。”少年扔下这句话,去一边砍柴了。
沈念耳朵发烫,盯着黑大小声纠正,“是姐姐。”
黑大朝她呲了呲牙,直到沈念妥协才低下它高贵的头,让沈念摸摸。
沈念试探着摸了摸,确定它不咬人后,又揉了好几下才恋恋不舍的进了厨房。
厨房里炖着鸡,香味飘散开来,沈念细声道:“好香啊!”
霍云箐正在围着围裙擦灶台,闻言温声笑道:“就是给你炖的,一会儿你多吃些,现在瘦巴巴的。”
沈念没有假客气,凑到霍云箐跟前仰起小脸道:“谢谢干娘!我采了野薄荷,想给干娘做糖糕吃,干娘喜欢吃糖多些的还是少些的。”
霍云箐捡到宝般欣喜道:“我爱吃甜的,多放些糖,你还会做糕点呢乖乖?”
霍云箐自从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到这小山村,厨艺进步不少,就是糕点仍是做的一塌糊涂,偏她还爱吃。
沈念上手做的时候,霍云箐随口道:“阿束他不爱吃甜的,念念你做几个少放糖的。”
沈念连忙应好。
日光西斜,肉香味散了满院。
沈念把薄荷糖糕放在炉子上用小火蒸,随后跟着霍云箐收拾碗筷。
霍云箐正在下面条,喊沈念把鸡汤和鸡肉盛出来,一人一碗。
算上黑大,三人一狗,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没有虚席。
霍云箐柳眉微扬,高兴道:“自打念念你来了,咱家热闹不少。”
沈念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很高兴,想起听了秦娘子那翻话而冒出离开念头的自己,沈念愧疚的垂了垂眼。
霍云箐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她喜欢聊天,但之前霍无束对她说的家长里短都没什么回应,这下对着沈念打开了话夹子。
“哎对了,念念你以后看见秦家大婶子绕着点走,别听她的话,她今天还跟我说,要给我十两银子把你让给她呢,想让你嫁给她儿子,我直接把她赶出去了。”
“谁稀罕这十两银子,把我闺女你当什么了,且不说你年纪小,就说她那儿子都三十多岁了,天天好吃懒做,除了喝酒就是睡觉,满村里的姑娘没一个看上他的。”
沈念坦诚道:“我回家路上碰到她了。”
霍云箐立马紧张好奇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沈念软声道:“跟干娘你说的差不多,说要给我她家里一半的银子,让我去当她家儿媳妇。”
嫁娶什么的,这些话沈念听多了,现在说这些话面不改色,也没什么羞燥感。
“她这是看你单纯年纪小,想骗你呢。”
沈念笑笑,眨了眨眼,乖声道:“干娘放心,我不会听她的。”
霍云箐满意道:“这就对了。”然后把碗里的鸡腿夹给了沈念,念叨:“刚刚不是说了,让你给自己多盛一些。”
沈念道了谢,将鸡腿吃完,然后吃到一半的时候,怔住了。
碗里还有一只鸡腿。
她分明记得她盛的时候,两个鸡腿一只给了干娘,另一只给了霍无束。
刚刚干娘把她碗里的那个鸡腿夹给了她,那这一只……
沈念抬眼看向正在吃饭的霍无束。
他正目不斜视的吃面,干净悦目。
一旁的视线灼热,且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霍无束放下筷子,撩起薄薄的眼皮,睨向正在盯着他的人。
“看什么?”
沈念指向自己碗里的鸡腿,刚要说谢谢,就听见他不冷不淡道:“我不爱吃。”
沈念跳快的心慢了下来,哦了一声,收回目光。
用过饭后,沈念抢着把碗洗了,霍云箐则去院子后面喂鸡。
洗完碗后,沈念将蒸好的薄荷糖糕端出来放在灶台上晾着,随即听到了敲门声。
她打开门,见是来送木床和柜子的木匠。
木匠一个人拉着牛车来的,见开门的是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粗着嗓门问:“你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得找个人跟我一起抬进去。”
沈念刚想说她也可以帮忙,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盛着骨头的碗。
“去喂黑大。”
沈念看见霍无束跟木匠一人抬一边,将木床抬进了院子。
正值壮年的木匠肉眼可见的费劲,额上出了一层汗,而他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只有白皙骨瘦的手背上青筋微微绷起。
沈念看了两秒,才挪开视线。
黑大趴在小木棚底下的竹编垫子上打盹,听到动静腾的起身,望着沈念手里的鸡骨头摇尾巴。
带着兴奋劲的黑大先前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凶了,眼神炽热的盯着她手里的骨头。
沈念想起白日里它傲娇缩爪的那一幕,半蹲下身,与它视线平齐,细声哄道:“你承认我是姐姐,我就给你。”
大黑狗一扭走,回竹编垫子上趴着了。
沈念慢声细语的喊了大半天,黑大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怎么会有这么倔强不屈的小狗!
狗不就人只能人就狗,沈念无奈屈服哄道:“行行行,你是老大,过来把饭吃了好不好。”
黑大这才给了她一个眼神,抬着头压着步子朝她走了过来。
沈念摸着无比顺滑的狗毛,认命了。
霍无束搬完床和柜子把木匠送走后,就看见小木棚底下,沈念坐在竹编垫子上,生无可恋的托着腮,指责他养的狗。
“你跟谁学的,怎么这么傲娇?”小姑娘揉了一把狗头,声音轻软道,“是不是跟你主人?”
哦,还指责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被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