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彦昭猜到母后会对他发难。
但他却没想到,太后揪住的点……竟是顾景愿的身世!
“母后。”皇上很明显地皱起眉头,周身气场浑然下沉。
仿佛外面的雪飘进了这永安宫殿内,整个殿内都猛地冷上了几分。
龙彦昭觉得又有些头疼。
“母后是如何知道阿愿身世的?”
皇上有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皇上对世家的那次打压,还有出征前做的那些安排,的确让哀家手中能用之人变得不多。不过哀家这一年多来一直等待一个机会……”
说着这样的话,太后脸上依旧挂着优雅从容的笑:“从顾景愿随你一同出现在北部时起,哀家便知道,机会来了。”
后面的话不用太后再详细说,无非就是她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调查顾景愿的身世上。
顾景愿重回北部,又救了程芷,若有人细心留意这些,再深入调查,想弄清楚他的身份却也不是难于上青天。
整个过程室内的两个人皆已经心知肚明。
龙彦昭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狰狞。
但很快又恢复。
他高大的身形依旧伫立在那里,不弯不折。
皇上的脸上露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蛇打七寸,阿愿的确是朕的软肋,母后高明。”
“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受了他这一夸。
“那母后想要如何?”深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龙彦昭已经不欲与她多费口舌:“明知阿愿的身世却一直隐忍到今日,母后担心的恐怕不是天下人接受不了阿愿的身份。”
皇上脾气越来越暴躁,声音也越发肆无忌惮:“所以母后不如就直说了吧,您想要朕答应你什么条件才肯替朕保守秘密?”
“皇上!你!……”太后听得直瞪眼睛。
从前皇上在她面前也不亲热,但那是她故意为之所致……如果可以,她都不想看见皇上的这张脸,能忍受他时不时地来永安宫请安都已经是自己最大的耐力。
是因为她有意疏远对方,所以皇上才不敢与她亲近。
所以太后便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皇上竟会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她对话。
这已经不是那个总是举目四顾、渴
望着被她关爱的龙彦昭……
气过之后,意识到自己失态,想起今次自己的目的,太后的神情又逐渐回归正常。
她的确是要与皇上谈条件。
佛珠在手中缓缓地转动,太后说:“极阴之体入宫也没什么,哀家向来不信那个。皇上后宫空虚,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但是。”
太后眼中泛起精光,声音也略微变得高亢:“极阴之体绝不能有后!大宜朝绝不能被那种不详的番邦外族污染了血统!……哀家的话,皇上可明白?”
龙彦昭听了,心中咯噔一下,暴戾气息更重。
他不喜欢有人用那四个字来代表顾景愿。
也不喜欢太后的这番话。
一个字都不喜欢。
“那母后待如何?”他问。
“哀家这里有一味药。”太后的声音回归平静:“只要顾大人服下,母后便会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
说着,她身边的宫人自动托着一个托盘走上来。
上面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摆放了一个小小的玉瓷瓶。
龙彦昭视线从那瓷瓶上扫过,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皇上眉峰高挑,语气夸张道:“没别的了?仅此而已?”
太后闻言稍稍凝眉,重新看向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龙彦昭哂笑:“即便顾景愿不能生,朕还可以跟别人生。朕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只要朕想,朕就可以拥有许多孩子。”
他说着,漫步上前,直接伸手握住了那瓷瓶。
看了看那小瓷瓶,皇上的视线又直逼太后:“如此一来,母后想让昊王那个嫡子做太子的心思,不是要落空了?”
“你!”
被龙彦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这次着实被气得不轻。
胸口上下起伏,她以手指着龙彦昭:“好啊……逆子……皇儿长大了,连母后都要羞辱了,你好……你真好!”
“朕可没羞辱母后,母后千万不要冤枉朕。”
室内的香火味似乎更重了,皇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随即直接将那个小瓷瓶重重摔在地上,彻底砸了个粉碎。
“啪”的一声轻响在永安宫中回荡,刺耳的声音贯穿耳膜,太后和那举着托盘的宫人都被齐齐吓了一跳。
方才还沉着大气、声音慢悠悠轻缓缓的
皇上,这会儿骤然砸了东西……前后对比鲜明,饶是太后也不由开始忌惮了起来。
——她先前只依稀听说过,皇上会时不时地出现举止异于寻常之时,言行无异于发疯。
可这还是第一回 亲眼见。
龙彦昭的眼眸已经隐隐染上血色。
他全然失去了耐心,以及再与太后纠缠的兴趣。
所以说话也更加随意。
“母后做了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让朕放了昊王罢了。既然如此,何不明说?”
没错,临出征之前他不仅削弱了太后,还软禁了昊王那一家子。
甭说年节时昊王无法入宫陪伴太后,便是寻常时,没有皇上的亲笔手谕,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昊王府。
……除非有他的手令,否则昊王这辈子都别想出府了。
他甚至下了死令,无论任何人有任何异动,那都是昊王要举兵造反,可以就地诛杀,不必上报。
太后便是因此,才选择这样威胁他。
在他大胜归来的第一日,这般与他对峙……
一想到这些,皇上面上的狰狞便多了一分。
他暴躁地在殿中转了一圈,找到那破碎瓷瓶中蹦出的药丸,用鞋底将之碾碎。
这样还不够,他还用内力将之直接化成碎末,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直到碎末变成粉末,彻底消失消散才肯罢休。
龙彦昭开始询问太后:“母后不敢直接提昊王和他的嫡子,是怕朕一生气便杀了他们么?呵,为了护着昊王,母后还真是煞费苦心。”
“皇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太后的声音越发严厉。
但其中也隐隐多了几分惧意。
皇上现在的表情……看上去……真的与疯子无异。
此时处于暴走边缘的龙彦昭也根本顾及不了太后的反应。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太后为昊王考虑的,永远要比为他考虑的多得多。
……是不是若他不软禁昊王、不下那样的死令,都等不到他回来,这天下便已经不是他的了?
或者说……
若不是手中捏着昊王一家的性命,他干脆就回不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最想拥抱的母后……却要伤害他最爱的人?
顾景愿……
没有人能伤害顾景愿。
凌虐之意自心底泛
起,皇上再压制不住火气,咆哮道:“想立昊王那个儿子做太子,母后该给朕服药才是,为何要将主意打到顾景愿身上?!”
说着,他用一双嗜血的眼眸看着太后,气息却骤然回归平静。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皇上当是世上一顶一的美男子。
外表英俊不凡,身姿高大健硕。
可是那双眼睛太红了。
当它透着极度残忍和狰狞的目光看着你时,你已经无法去辨别这个人的相貌和容姿,只会觉得恐惧。
……一种下意识的、完全无法抗拒的恐惧。
一种对随时都有可能被吞没的恐惧。
太后拨弄佛珠的手隐隐停了下来。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纵然对皇上突然的变化心有忌惮,但也不可能临阵退缩。
“既然皇上都知道了,那哀家也不拐弯抹角。”
太后说:“立即立昊王的嫡子做太子。今日过后,哀家向你保证,无人会伤害向阳侯。”
“母后好大的口气。”龙彦昭再度轻笑,忽略那双眼睛,他笑容着实叫人如沐春风:“若朕不答应呢?”
太后涂着胭脂的嘴唇抖了一下,骤然闭上眼眸。
“那向阳侯便只能作为殉葬品,与皇上一起被埋葬于皇陵。”
就在此时,“噗嗤”一声,龙彦昭嘴角溢出一股鲜血。
他仿佛受了重伤一般,高大的身影弯折下去,唯有这样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空中弥漫的香火味似乎更重了。
龙彦昭露出一个惨笑。
“朕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无法保持直立的皇上仍旧是笑着的。
“母后为何要那样对朕?朕究竟是不是母后亲出?”
这一回换成他自下而上地望着太后。
眼见她拿佛珠的那只手开始发颤,皇上眼眸中的颜色更深。
“所以朕不是母后的儿子吧?龙云琦他才是?朕的母亲是晨妃……”
“因为龙云琦生来便带有天疾,那时候母后母家又势力强横,为了保全地位,只能将朕换了过来……可偏偏朕又是个天煞孤星,母后一家不仅没因为朕更进一步,反而遭受连累。你甚至认为……是朕克了龙云琦……”
太后凤目半合,并不回答。
龙彦昭似不愿再与她靠近,他勉强站起,倒
退了两步,又重重跌倒,重新跪地。
“龙云琦是瘸子,跟朕有什么关系?!母后……为何如此糊涂……”
太后蹙眉,似乎是不想再提这些,她说:“皇上既然都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刨根问底。你这孩子就是太固执,从小便是。”
“哈哈哈!”龙彦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笑。
唇边溢出的鲜血变得更多,他却笑得快要断了气。
“朕也不想刨根问底的……若没有今天这一出,你永远都是朕的母后,龙云琦……他也可以永远都是昊王。是你在逼朕!”
他试图靠近太后,却像是浑身失了力气一样,根本无法起身。
皇上双手撑着旁边的摆设,强行不叫自己倒下去。
他睁着一双血眸看着太后:“朕也从未要做你的儿子,朕的母亲是晨妃……是你欺骗了朕这么多年!你竟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太后……没人告诉过你,你这是偷么!”
面对指摘,太后忍无可忍:“若没有哀家,你便只是一个死去的嫔妃的儿子,又哪里会有今日荣光!”
龙彦昭并不认同她的话。
“朕没有你只会活得更好,这么多年,除了要朕回来做这个皇帝让你成为太后,你可曾还为朕做过一件事?!”
“……”
永安宫空荡荡的大殿内,二人互相对峙着。
末了,雍容华贵的女人闻着这环绕着她数年的香火味,声音冰冷道:“哀家对你是冷淡了一些,不过皇儿去了以后,哀家会永远想着你的。”
太后从椅子上起身。
她站了起来,第一次,她主动走到龙彦昭面前:“所有恩怨一笔勾销,皇儿永远都是哀家的好儿子。”
“……你以为朕会稀罕?”龙彦昭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
但太后无所谓。
她看过太多生死了,一切都淡了。
最后了,她只想给自己那个被亏欠的孩子一些补偿。
龙彦昭……
她以前是真的很恨很厌恶。
可她没想到这个在夹缝中成长的孩子……如今会变得这般高大、实力强横。
这样的孩子,身为长辈的,没有人可以真正抗拒、不喜欢他。
可惜……
可惜老天总是那么爱捉弄人,同她开玩笑。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了,
她感念道:“如果不是你将哀家逼到这个地步,哀家也不愿局面变成今日这样。”
太后摆手,那宫人再次端来一个托盘,上面盛放着笔墨纸砚。
涂满胭脂的朱唇再次开启,太后站在那里。
“立昊王的嫡子为太子。皇上下了这道手谕,顾大人便永远是大宜的文曲星、是大宜的军神。若皇上不下手谕,那他便是暗中投毒,毒害皇上的北戎细作,千古罪人。皇上,哀家的话,你可明白?”
“……”龙彦昭眼眸震颤,里面有涂抹不尽的悲凉和失望。
他说:“顾景愿不能成为千古罪人。”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太后回归了冷漠:“皇上,你剩下的时候已经不多。”
闻声,龙彦昭却再度发出一声大笑。
他笑声极致暴戾疏狂,疯了一样,笑得撕心裂肺。
早就猜到太后并不是他生母。
也早就不抱希望。
但或许太后端庄的模样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从出生到七岁,从七岁到十三岁,从十三岁再到现在……
他多希望母亲可以抱一抱他。
摸摸他的头也好。
……甚至哪怕只是对他笑一下。
因为太希望会有了,所以即便早已经失望,也仍旧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可以告诉自己太后是爱他的。
他可以骗自己,骗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一个母亲,就住在后宫里,他可以三不五申地去看她给她请安,骗自己终有一日,太后会对他改观。
或许只要一下……只要太后肯对他笑一下,他便没有这样的执念了。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好。
可终究,这个毁了他半生的女人,还是要这般伤害他,字字句句都化成锋利刀刃,所作所为都成了巨斧长戟。
处处往他心口上、往他最致命的要害上戳。
……
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他的母亲是谁?他真的有母亲吗?
若他的生母是晨妃……
那晨妃知道这件事吗?她死之前,有没有抱过他一次?
这一辈子,究竟有没有母亲抱过他?……
啊啊啊啊!——
龙彦昭觉得好疼。
头疼欲裂,他呆呆跪在那里,那表情一会儿是笑,一会儿是狰狞,一会儿有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木木
呆呆。
看上去像是陷入了疯魔,又癫狂至极。
太后已经彻底没有了耐心。
时间比照计划过去太久了,迟则生变,她担心……
太后催促道:“皇上究竟还要不要保住顾大人?”
龙彦昭闻言,抬头瞪向她,血红的眼眸目眦尽裂。
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骚动声。
皇上听见那个他无比熟悉眷恋的声音,在门外喊他的名字:龙彦昭。
龙彦昭!
……
阿愿……
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龙彦昭目光重新呆滞一瞬。
这一声轻唤彻底地唤回了他的理智。
仿佛跨越了所有记忆的长河,将溺在水中的他一把拽出。
那才是令他万分向往和无比眷恋之人,发出的声音!
……是谁说的,这世上无人会拥抱他?
龙彦昭一把将摆在他面前的文房四宝掀开。
唇边还挂着血痕,眼睛红到滴血。
他再度尝试从地上站起来。
但这一回,原本无法直立的皇上,竟然硬生生地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几乎遮住殿内一半的光,龙彦昭一抹嘴唇。
“太后,你还是失算了。”
耳听外面响起一阵兵刃声,皇上再也顾不得其他,脚踏殿门,飞身而出。
“快拦住他!”太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殿内四角骤然飞出几个禁军打扮的人,试图拦住皇上的去路。
但谁也没想到,明黄色的衣角纷飞,皇上的身形比众人想象中的都要轻快灵便了许多。
不知身法灵活,内力也相当强横。
这哪里是中了剧毒的快死之人!
那几个以防万一、被她安插在殿内中的假禁军们竟然没有一个能拦住龙彦昭的去路!
太后凤目圆睁,满眼诧异。
怎么会……
看对方的身法,都像是从未中毒一样。
但怎么可能……他刚刚明明吐了那么多血……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龙彦昭已经纵身飞跃,取道回到殿外空地。
外面,长身玉立的顾景愿果真就在那里,身边带了几个禁军,正在跟太后手下的人厮杀。
为了今天这个局,太后已经准备多时。
她避开禁军,刻意从外面招揽过来一批高手,潜藏在宫内。
这会儿那些高手就全部换上了禁卫
的衣裳,就在门口处跟顾景愿带来的禁卫们厮杀。
那些高手经过专门的训练,这会儿顾景愿想要闯宫,他们嘴里便喊着有人要行刺太后。
更多的禁军向这边涌来,虽然都是禁军,但所属的编队也不一样,也不是互相都认识。
骤然听说有人要行刺太后,新赶过来的人但见院中只有顾景愿一人穿着随意,自然认定他便是刺客。
等龙彦昭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眼见着顾景愿也在那战局之内,皇上飞身上前。
“住手!”他喝令起来,同时一把揽住顾景愿的腰身,将人护在怀里。
“瞎了眼的东西!都给朕住手!”
皇上现身亲自护住顾景愿,那些禁卫们就算再辨别不出好人坏人也不敢再动手。
反而是太后请来的那批伪装禁军的人暴露了身份,又一场激战过后,霍林平亲自带来了大批禁卫,彻底扭转了战局。
一切平息,龙彦昭紧张地问:“阿愿有没有事?”
顾景愿很淡地摇了摇头,反过来问他:“陛下呢?你……”
他方才隔着院子,都听见了皇上那撕心裂肺的笑声。
那时顾景愿便知,皇上不大好了。
眼见着龙彦昭唇角还挂有血痕,顾景愿深深皱眉,下意识抬起手指为他擦了擦。
龙彦昭自动抓住了那只手。
眼中血色褪去,他为了安抚顾景愿,还轻轻地笑了笑:“朕没事。”
顾不得旁边还有很多禁军在,想想自己刚刚几欲发疯的心境,和顾景愿的声音……皇上发自肺腑地说:“只要有顾大人在,朕就不会有事。”
他说的都是真的。
顾景愿就是他的药。
但紧接着,皇上脸上骤然色变——
但见被他握住手的阿愿,面色突然由红润转白。
顾景愿推开自己,竟然走到旁边吐了起来!
“阿愿!”
皇上心胆俱裂,差点没又喷出一口血。
但恐惧和惧怕让他这回连吐血都顾不上,他连忙追了上去,环住顾景愿的,不管不顾地用袖子给他擦嘴巴。
“太医!快宣太医!”九五之尊的声音里布满惊慌。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太后既然敢毒杀他,未必就不会对顾景愿下手。
所以是什么时候?
不会的,不可能!
自回京路上开始便料到太后或许会为了营救昊王而发难,他一直都处处小心。顾景愿的吃穿用度更是由他亲自打理,就算是那串糖葫芦,刚买回来之时便验过了,无毒……
到底是什么时候?!
是方才阿愿自己在书房之时?……连洪泰全都背叛了他?!!
不可能,绝不可能。
纵使洪公公也背叛了他,阿愿比自己要聪明机敏得多,又怎么会……
龙彦昭彻底陷入深深的恐慌。
吐过的顾景愿还有些眩晕,重新张眼,看见龙彦昭焦急的一张脸,他强忍不适,伸手轻轻扯住了皇上的衣领。
“陛下,我没事。”顾景愿说。
方才泛白的脸这会儿又开始发红,一路红到了耳根。
可惜龙彦昭根本无法止住惊慌。
皇上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脑袋乱糟糟的,只知道紧紧抱着顾景愿,以及死命地喊着传太医。
顾景愿抿唇,面对方寸大乱的皇上,他只能指尖发力,发狠地扯了对方一下。
将对方扯得弯下腰身,顾景愿的薄唇正好搭在了皇上的耳边。
他轻声说:“真没事……”
原本冷淡的声音被涂染上了一层温润气息,顾景愿如水一般平和的气质稍稍发生了些波动。
他强忍赧然,在龙彦昭耳边艰涩开口:“臣只是有点恶心。陛下你……你再仔细想想。”
……
顷刻间,一切静止。
方才还神丧胆落的陛下声音也戛然而止。
龙彦昭猛地瞪大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