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亦飘零久

荆平城城主的宅院里,程芷也听说了北戎皇陵被掘的消息。

甚至与其他人不同,她不仅更早便听说了,而且也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她兄长一早便来找她,给她说了昨夜事情的经过。

程芷惊讶之余,也觉得解恨。

“接下来我们要继续向北进军,阿芷便留在这里好好带着赞儿,等我们的好消息。”顾景愿说。

他没有明说,但话语又已经很明确,他会直捣北戎京都,甚至还会再往北,一直到攻陷北崖……

“二哥……”

程芷有些不放心,也是不愿这么快与他分离。她说:“若二哥是为了给我报仇,那也大可不必。那都是我的命……再说太子哥哥那里,我也不恨他。他是一国的主君,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他的确也不该为我考虑什么……”

“既然是国与国的事,便更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来承担。”龙彦昭率先接过话头,都有点听不进去了。

这方面这一对兄妹还真不是只有一点半点的像。

真真是无论发生什么事,率先想要牺牲的都是自己。

龙彦昭不希望程芷有任何自责的想法,也不想她认为事情皆因她所致。

所以皇上把话说得很直白:“若是朕的妹妹,即便发生冲突朕一定会先想办法将之救出,而不是置之不理,全然不顾死活,你明白吗?”

程芷:“……”

程芷愣愣地去看龙彦昭,他这番话她又何尝不是没想过。

北戎争夺利益是为了北戎人过得更好,那她和赞儿便不是人了吗……

恨是恨的,怨也怨的。

但面对两国的君主,无论她要报复哪一方都是以卵击石,所以便……只能算了。

尤其是在艰难挣扎才能够活着的时候,复仇这方面,她哪里敢求?

直到……

程芷又看了看顾景愿,但见她二哥面容沉稳冷肃,对皇上的话竟无半分反对之意。

程芷不禁心神一震,感念道:“二哥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与皇上才好……”

“阿芷。”顾景愿叫住她。

他冲她笑了笑,说:“阿芷只要好好生活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和赞儿,二哥就放心了。”

接着,还像小时候一样,他轻轻摸了摸程芷的头。

虽然在阿芷母子生活方面龙彦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这边倒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但顾景愿还是不放心地将一应事情都跟程芷交代了一遍。

直到再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说的,他这才与程芷告别。

程芷想挽留又不敢开口,只能微微叹息着说:“可惜赞儿还没醒,无法跟舅舅说再见了。”

顾景愿说:“小孩子要多吃多睡。”

程芷又看了眼他身边的龙彦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二哥,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说。”

“……”

旁边龙彦昭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从昨天起,程芷看上去虽已是极为克制了,但看他的目光仍旧一直带着一丝打量和防备,这龙彦昭也不是没有发现。

或许对方是觉得他跟她哥哥不般配。

或许是不放心顾景愿跟自己在一起……

而按他们兄妹一个模子刻出的性格,程芷八成会对顾景愿实话实说……

龙彦昭倒无所谓程芷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如果对方不是顾景愿的妹妹的话。

一瞬间思绪万千,这样一通想下来,龙彦昭看顾景愿的目光都带上了委屈。

……却又知道,这时候自己必须得表现得很大度、很自然,很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他声音正常,但眼神无比幽怨地看着顾景愿。

“那朕在外面等阿愿。”

说着,皇上一振衣袖,转身走出院子。

程芷担忧的其实正如龙彦昭所想的那样。

她昨日便看出这位大宜皇帝看她兄长的目光……里面的内容……未免太过直白袒露了。

程芷为此还足足忧虑了一夜。

她有些担心兄长是为了报仇才牺牲自己,故意委身于……

又有些担心兄长是被那大宜皇帝逼迫的。

——能用一年多的时间便率军深入北戎内部,这等铁血手腕、如今猖狂的君主……二哥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逃出对方的掌心?

程芷越想越担忧,越想越睡不着。

毕竟那可是她最恣意凌然的兄长啊!

纵然兄长性情变得与过去大不一样了,可一旦想到兄长至今仍旧在受着什么委屈,她便觉得难以接受……比自己被迫出嫁还要难过,更别提还要兄长为自己报什么仇!

仅有两个人的院子里,程芷看顾景愿的神情都快哭了。

“不是那样的。”顾景愿说。

面对妹妹的担忧,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只是说:“我没有受任何委屈,皇上待我也极好。”

“二哥?”程芷没想到二哥给出的答复竟会是这样。

他看上去表情自然极了,绝不像是为了安抚自己而故意这样说。

程芷狐疑地看着顾景愿。

“这般说……”她一双眼眸不由瞪大,满脸难以置信:“二哥与那位是真的……两情相悦?”

顾景愿:“……”

.

院子外面,龙彦昭表情极度狂躁地拨弄着旁边松树上的松针。

他个子高,挑的那一撇儿枝干也高,且还单拨弄那一支儿,远远地看过去,那可怜的枝干都快被皇上薅秃。

顾景愿从院中走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走到龙彦昭身边,说:“皇上,我们走吧。”

“阿愿!”龙彦昭紧忙回神。

没有想到顾景愿这么快就出来了。

之所以跟这松针过不去,是因为方才他真的很想直接越过院子的围墙,进里面偷听。

但转念一想,人家兄妹要单独说话,他却故意偷听,实非君子所为……若被阿愿知道,那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地位,岂不是又要倒退?

所以只能忍着,不听。

好在龙彦昭已经猜到了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程芷跟阿愿说了什么自己的坏话,不想让阿愿与自己在一起呗。

他都习惯被推开了,也不差这一次。

并排走在府宅内,龙彦昭认真打量着顾景愿的眉眼。

察觉到身边人步履变得轻缓,目光还透着一种小心翼翼,顾景愿抬眼看他:“陛下怎么了?”

“阿愿……”龙彦昭欲言又止,跟着反问顾景愿:“阿愿没什么事要跟朕说的?”

“什么事?”

“就是……阿芷她没跟你说什么吧?朕觉得从昨日起,你妹妹她就……”

“没什么事。”顾景愿直接摇头。

说着,他继续向前走。

背影细瘦高挑,顾景愿的脖颈挺得笔直,贵气天成。

也不看落后一步的龙彦昭,他兀自说道:“阿芷的确对我们的关系有顾虑,但也只是有些担心我。”

“嗯?”龙彦昭立马追了上去,乌黑的眼眸泛着异样的光芒:“我们的关系?”

他问:“是什么样的关系?”

“……”

顾景愿想起方才在院子里,阿芷说他们是两情相悦。

当时面对这四个字,他既怔愣又疑惑,着实愣了好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

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却将阿芷逗笑了。

阿芷说:“那我便可以放心了,二哥你快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

对于阿芷的反应,顾景愿是不解的。

包括现在也想不明白。

如今重新想起那四个字,顾景愿薄唇轻抿,细细分析着它们的含义,仍旧不知阿芷究竟是如何看出的……

“阿愿?”龙彦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怎么脸红了?”

“?”顾景愿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蓦地抬眸看他。

而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果然有些烫。

北部气温并不高,尤其又是清晨,远没到阳光正盛会将人晒到脸红的地步……

骤然埋首,顾景愿匆忙道:“陛下,我们快走吧。”

说着便加快了步伐。

“阿愿?”龙彦昭追了上去,一头雾水,“所以你们到底说了什么?阿愿??”

皇上声音变得有些期期艾艾。

顾景愿彻底不知该如何对他叙述了。

也不知此情此景,自己该说什么。

只能含糊着说:“日后再告诉你。”

龙彦昭:“……???”

……

二人与广平王会合后,前线士兵得知皇上赶过来了,这次还带来了侯爷,不由士气大振。

外加上北戎皇陵被掘、北戎气数已尽的传闻在境内不断蔓延传开,先前前来突袭的几波北戎军不是被击溃打回,便是被降服收编。

不过几日,大宜朝这一边气势更盛。

而坐观北戎境内,就只有京都以及京都城外的两座城池还在严防死守。

夜里,龙彦昭又连夜与众将领商议进攻京都城的计划。

自从与广平王汇合以后,皇上便又开启了不眠不休、商讨战术的生活方式。

虽然,这一次皇上与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最明显的变化便是皇上脸上有笑意了,不似以前那么严厉。

从前是真的无时无刻不板着一张脸。

若有不板脸时,那神情必定也是眉目狰狞的,眼睛还时长猩红如血,军中甚至有传言,说皇上那表情能吓得连小儿都不敢啼哭。

但这一次回来,皇上不只眼睛不红了,还经常是笑着的……?

一开始,直笑得广平王手下的几员大将都毛骨悚然,不解其意,以为陛下这是又要惩治谁了。

直到过去两天都相安无事,大家才逐渐放下心来——皇上笑,或许单纯只是因为心情不错。

这时候,营中将士们才渐渐发现,原来有了表情、会笑的皇上……其实那长相看上去还真不错。

不仅眉宇俊朗疏狂,目似点漆,而且笑起来的皇上看起来还很年轻。

……终于有点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了。

军中以广平王为首的老将们都甚是欣慰。

只是这次回来皇上变化虽大,但不变的依旧是如往常一般殚精竭虑,日夜不歇。

……这般熬下去,哪怕是看着龙彦昭长大、比谁都希望他励精图治的广平王都免不了要担心。

快到三更天的时候,一中年、一青年两位将领打着哈欠从主帅的帐中退出。

出门正巧遇上就站在帐外的向阳侯,二人齐齐一愣,给他行礼:“参见侯爷。”

那中年将领客套道:“侯爷还没睡?”

他旁边青年将领却看了眼顾景愿,目光有所躲闪,迟疑着没有说话。

顾景愿跟他们打了招呼,客气了两句便忙让他们回去休息,随即挑开帐帘走了进去。

里面,龙彦昭还在反复比照地图推演沙盘。

连着熬了几夜,皇上的眼睛又有些泛红,这次是累的。

听见被故意放大的脚步声,他才从推演中抬起头,见是顾景愿,他不禁喜上眉梢道:“阿愿来了,今日练功可还顺利?”

说着,皇上便从沙盘后面绕了出来,向顾大人的方向走去。

顾景愿已经很长时间不接触战场和打仗的相关事宜了,这里是龙彦昭的主战场。

他倒是可以出一些小主意,但若真要排兵布阵,他现在也不敢轻易指手画脚。

所以这几日,白日他还会参与他们的议事,只是多半就是旁听。

到了晚上,当皇上挨个儿找人商议对策、模拟实战的时候,他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在帐中练习那本残书上面的心法,以及抽空读一读兵书。

顾景愿说:“我忙完了,见你还没回去,便来看看。”

龙彦昭这才想起去看外面的天色,发现竟然已经快三更天了,他有些懊恼地看向顾景愿:“抱歉,朕又忘了时间。”

双瞳剪水的眼眸正对着他,顾景愿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他轻微摇头:“那皇上忙完了吗?”

“朕始终没有想好是该先进攻左城还是右城。”

京都本就处于北部地势最高的位置,左右两城一左一右环绕着它,形成天然的易守难攻之势。

这也是尽管眼瞅着便要击破京都,可大宜军却原地驻扎、迟迟没有再行动的原因。

以大宜朝如今在北部的兵力,最好是率先集中攻打一处,并不适合分散兵力,两边进攻。

但因为对面所占据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难以预测的排兵布阵,便使得无论先进攻左城还是右城,都会相应的面临很大风险。

一旦选错,甚至可能满盘皆输。

顾景愿向那沙盘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龙彦昭,说:“皇上不累吗?”

龙彦昭伸手抱住了他。

两只长长的手臂环住那截细瘦腰身,龙彦昭将头搁在顾景愿的肩膀上,有些无力地说:“累。”

感觉到肩头的重量,顾景愿不禁一滞。

他尝试抬手轻抚对方的后背,道:“或许陛下好好歇一觉,醒来便能想到对策了。”

“唔。”龙彦昭依旧没有要抬首的意思。

细细嗅着怀中人身上的皂角香,龙彦昭说:“先前阿愿的计策果真让北戎民心动荡,还彻底与北崖交了恶。若此时不乘胜追击,朕只怕会再生什么变故。”

纵然如今他其实也有信心可以应对一切变故。

但……

龙彦昭说:“毕竟若无意外的话,入冬之前朕便可以带阿愿回京了。”

后面这句话,他是咬着顾景愿耳朵说的。

知道顾景愿最讨厌的便是北部的冬天,他又怎么会忍心让他留在这里?

这一回龙彦昭废寝忘食不眠不休的动力便只有一个。

——他想在第一场冬雪飘落之前,带顾景愿回家。

顾景愿的耳朵有些发热。

轻抚对方背部的手干脆停留在了那里,他回抱了龙彦昭。说:“没关系的。”

这几日,他都没有再做那些个梦了。

而刨除这个因素,留在北地其实真的没什么关系,除了这里冬天真的会很冷。

不过……

顾景愿说:“臣觉得有陛下在,也不会冷到哪里去……”

他说这话是真的。

皇上身上燥热,四季都像个大火炉,待在他身边怎么会冷。

但这话落入龙彦昭耳中,却成了能抵得过千万甜言蜜语的情话!

虽然……顾景愿还是顾景愿,他大概都未意识到他说的东西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皇上还是咧嘴傻笑了起来,他直接抱起了顾景愿。

“那咱们先去睡,让朕好好温暖温暖阿愿,明日继续想法子。”

顾景愿:“……”

皇上就是有这个本事,无论平日里再忙再累,在那方面上却永远都能生龙活虎。

就是这般龙精虎锐,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和精力。

而且还经常一言不合便……

后来是顾景愿累了。

他累得不得不沉沉睡去,什么都顾不上了。

以至于第二日,顾景愿起得有些晚。

他洗漱完、换好衣裳,照例去主帅营帐中旁听。

路过演武场的时候,只见里面黑压压地站满了身着甲胄的将士们。

将士们通常都会晨起在演武场练兵一直到晌午,顾景愿见识过几次,并没有打算在此停留。

他从后方路过,只是人还未走近,便听见龙彦昭暴怒的声音从队伍最前面传来。

——皇上正在发脾气。

顾景愿脚步顿住。

正好停在了演武场的门口。

站在外面把守的士兵见到他齐齐要给他行礼,被顾景愿制止住了。

他侧耳倾前面的动静,只听了一小会儿,便听出皇上究竟在为什么事情发怒了。

正在这时,巡逻至此的影八赶了过来。

他显然也知道皇上发怒的理由,不禁对顾景愿说道:“侯爷,您千万别介意,里面那些个武夫们一向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我刚刚来这儿的时候也被他们背后议论着呢,若他们知道大人你……”

却原来是顾景愿来此几日,既不出现在演武场,每日主帅帐中议事之时也皆是旁听,从不发表意见,时间久了便不免遭受到了一些议论和非议。

这里的将士们都是广平王手下的兵将,长期驻扎在西北部。绝大多数人都只听说过他罢了。

但见他这几日来都未发表过任何意见,也没有任何作为,便不免开始怀疑和议论侯爷在这里意义。

又因为顾景愿容姿出挑,不提那身段多么修长挺拔、面容如何绝世无双,便连他眉骨上的那道疤都过分醒目艳丽……如此绝色之人,在这营中待着,又时刻常伴陛下左右……

便免得不了令人多想。

背后议论的声音被龙彦昭不小心听见了,这可算是触到了皇上的逆鳞,便有了今日这一幕。

顾景愿对影八说:“无碍,我知道的,谢谢你小八。”

边境苦寒,战争残酷,他一向都很了解。

也就更清楚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滋生恶意。

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

他太了解了。

顾景愿干脆抬步,步入演武场中。

前面的龙彦昭还在训人。

直到见到冗长密布的队伍自动分开了一条细缝儿,身着一袭布衣、笔直挺拔之人逐渐向他逼近,他声音才戛然而止。

“阿愿?”龙彦昭轻声呢喃。

顾景愿已经走到了最前面。

武人很容易瞧不起只会舞文弄墨的文人,纵然这会儿被皇上教训了,也还是有一小部分不服管教的人忍不住在底下私自议论。

……演武场很大,他们站得又密集,悄声说话也不怕被人听见。

“嗨,侯爷纵然文采出众,可不也是个文人么?也不会领兵打仗,也不能上战场冲锋陷阵……在这儿有什么意义!”

“说的也是……不过你没看见侯爷那容貌吗?生得比女人都要俊!他在营中,大伙儿打仗都有劲儿了。”

“是大伙有劲儿还是皇上有劲儿?你们没听说在京中的时候……”

这士兵话才说到一半,便骤然听见有什么利刃破空的声音向自己袭来。

未待他反应过来,只听“当”的一声响,一只竹箭已然划破长空,正好将他头上的头盔击穿击落!

那士兵惊得大叫一声,其余人也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纷纷退开。

待众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就见最前方的木台上,身着一袭素色长衫的俊秀青年再一次挽弓搭箭。

他姿势标准自然,动作熟练有力。剪头所指之处,正是那已经失了头盔的士兵!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被人用弓箭直指着,纵然胆子再大这会儿也不敢再放肆。

更何况……方才周围有那么多人,他所处的地方距离前面侯爷所站的木台又足有百步之远……

那么远的距离,侯爷是怎么精准锁定他,而且还正好射中他的头盔的?!!

周围人都细思极恐,不免都继续向后退了一大截儿。

演武场中生生出现了一片空地。

正在这时,又有利箭破空声传来,那士兵被吓得屁股尿流,抬腿儿便想跑。

可那弓箭却直直插|入他面前的地上,生生止住他的脚步,分毫不差。

……

一个短暂的宁静之后,演武场彻底爆发出一阵哄闹的议论声!

“你们说的没错,军中的确不养无用之人。”众人惊诧哗然间,顾景愿声音平淡地响起,却不知不觉间,盖过了他们的所有人的议论声。

“是以议论旁人前,先看看自己是否有资格指摘他人,多管闲事。更何况……”

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台上的向阳侯面如冠玉,外表风流蕴藉,文质彬彬。在清晨不甚明媚的阳光下也分外耀眼,惊为天人。

他目光直指那被吓傻的士兵,缓缓道:“若方才是在战场上,你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