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闻。”
馥郁的香气，柔软的肌肤，火热的交缠。
短短几分钟的戏，却让池笍整整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意识一直处以一个十分飘飘然的状态里。
不过姜塍倒是很满意她在“梦游”这段时间演的戏，喊卡的时候整张脸写着激动和兴奋，好像这部电影已经预定了今年各大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奖了似的。
“池笍？池笍？”唐钰发现喊话根本没有，索性抬起手，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回魂了！”
“啊！”池笍一下从恍然中回过神，两眼愣愣地看向身后，“唐钰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下班啊姑奶奶。”唐钰叉腰叹气，“小梅说你坐在这里十分钟了还没去换戏服，你是怎么了。”
池笍甩甩头，连忙站起来，“没怎么，我刚才在想事情，现在就去换。”
“行，你先换着，我去看看另一个不让我省心的姑奶奶。”
听到唐钰远去的脚步声，池笍关上更衣室的门，背对门靠着，随后低下头，手缓缓抚上发烫的唇瓣，上面仿佛还留着那人亲吻啃咬过的触感。
她错了，她根本就不该接这部戏，就算是凑不齐十个亿也不能接，这人她根本就招惹不起！
……
池笍花十分钟把戏服换下，穿着便服在休息室等了二十分钟，发现唐钰一直不回来，并且发了短信也不回，只能起身去找人。
脚步在标着“柏常休息室”的门前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停下。
敲门的手抬起，又犹豫地放下，改成俯身靠近，将耳朵轻轻贴上门板。
里面确实是在谈话，但话题并不是和她有关的。
“柏常，也不是我多管闲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吗？”说这话的是唐钰，“这次的金菊奖，如果你用《清水湖》参赛，有一半以上的几率可以拿下，其他三大的奖杯你都拿过了，就差这一座奖杯就能实现唯一一个不到三十就拿大满贯的女演员，你能不能有点强迫，能不能……”
“好啊。”唐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
柏常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淡，“不是你说的让我参加，我现在在回复你。”
“不是，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听话，你是不是又给我闯祸了？”
柏常笑了，“你好歹也是个金牌经纪人，你说的话，我难道不该听吗？”
“咳……这倒是没错。”唐钰声音低下去，“但是我总觉得你哪里有问题。”
“你就当我基因突变吧。”
“……”
池笍捧着这一手大瓜坐上了唐钰的保姆车。
车上，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关于柏常的八卦。
她确实很少有负面新闻，但不是没有，只是被那些闪光点遮挡住，暂时让人无法注意。
柏常曾经入围过金菊奖最佳女主角的候选名单，但最终却沦落为陪跑，那一届的评委在电影节后接受采访的时候直言，他认为柏常在情感戏的方面欠缺爆发力，这是作为一个出道这么久的老演员所不该有的状态，他觉得柏常需要开拓戏路，所以把奖项留给了表现力更加饱满的演员。
十全十美的柏女神被这么“批评”，难怪身为经纪人的唐钰会记这么久。
车先开到柏常的别墅，她没有下车，而是摘下墨镜看向池笍。
“去我家坐坐吧。”
“嗯？”
柏常冲她挑眉，“不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吗，跟我来，我告诉你。”
不得不说，柏常的这句话，诱惑力巨大，池笍的犹豫只维持了片刻，就屁颠屁颠跟着下车了。
“你不会骗我的吧。”
“当然不会。”
……
“坐。”柏常指着椅子，让池笍坐下。
虽然这屋子不是第一次来了，池笍还是显得有些局促，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在厨房忙前忙后的女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柏常笑着替她倒上一杯茶，“先喝口茶。”
池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表情悲壮的像是灌了一大口辣口的二锅头。
“现在呢。”
柏常斜瞥一眼她皱成团的脸蛋，手翻过来，在桌面上敲敲，“先吃饭吧，拍一天戏肯定累了。”
随后她便自顾自转过身去做饭，池笍闻着肉类翻炒过后散发的香气，肚子发出空瘪的一声惨叫。
说的没错，她确实很饿，特别是今天的戏份又耗费心力又耗体力。
等着也是等着，池笍干脆手撑着下巴放松下来，静静观赏柏常做饭的背影。
原本以为这种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但柏常做菜的动作却意外的数量麻利，三两下做好一道清炒时蔬端上桌，随后回身将鸡翅下了锅。
两人的食量都不大，加上是晚饭本来就吃不多，做好一肉一素，柏常拿出碗开始打鸡蛋，因为背对着，锅被她的身子挡住，池笍看不清她是在做什么，只是看掌勺的姿势不像是在翻炒。
“芝士鸡蛋卷。”她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从冰箱里拿出事先泡好的蜂蜜柠檬水。
玻璃杯盛了冰凉的果茶杯壁上开始冒似雾的凉气，池笍手贴到杯子上，借它来降低手心的温度。
“你经常做吗。”她的眼睛盯在那道卖相很好的鸡蛋卷上。
“什么。”
“菜。”还是没问出口。
柏常给自己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接上，“偶尔，后来吃我饭的人不在了，就不怎么做了。”
池笍心头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抬头直视柏常的眼睛去确认，她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差点把头埋进饭碗里的程度，然后用筷子一粒一粒夹着米吃。
“别光吃饭，试试鸡蛋卷吧。”柏常的筷子夹着一块切面整齐的鸡蛋卷放到她碗中，“芝士凉了就不拉丝了。”
“嗯。”池笍点点头，夹起那鸡蛋卷，大口塞进嘴里。
她咀嚼的动作很用力，连米粒蹭到脸颊上了都没关注到。
柏常伸手，替她摘去嘴边的米粒，“怎么总吃得和花猫一样，还没长大吗。”
“你说什么？”池笍撑着泛红的眼睛，努力维持冷静去看她。
柏常撑着下巴看着她笑，“说你像花猫一样。”
“你是不是……”巨大的疑问就吐到嘴边，最后池笍还是摇摇头咽下去了。
“问啊，为什么不问。”
“没什么好问的。”
“那关于‘她’的事情呢，也不想问问我吗，你跟我来目的不就是这个。”
池笍垂下眼睫，嘴巴一开一合，机械性地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柏常却开始答非所问了，“你就这么在意她？”
池笍低头没说话。
柏常又换了个问题，“如果现在她出现在你眼前，你会怎么办？”
池笍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因为柏常问到了，她便不由自主跟着去想。
“如果出现了，我想带她……一起回家。”
回到属于她们的现实世界，从这场美梦中苏醒，她等不及看到那个女人从病床上苏醒的样子了。
“好啊。”柏常对她说，“带我回家吧，小宝。”
……
池笍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很多人都说她是被抛弃的，不过按院长妈妈的话来说，是他们都上了天堂，传说只有天使才能去那里，所以只能暂时把她留在人间了。
因为这个，小时候的池笍总是很听话，什么事都要争做第一，她一直记得院长妈妈的话，只有天使才能去天堂，她要多做好事多积功德才能被选做天使以后去到父母身边。
后来年纪大了一些，池笍知道了什么是童话，什么是现实，有时候所谓的童话只是用糖纸包裹的谎言，但池笍没有怨恨，只是开始接受残忍的现状——她是个没有人要的孤儿。
常竹是从她七岁的时候开始在福利院做义工的，福利院每个月都会受到来自她捐赠的物品，但她本人也许半年甚至才会过来一次。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池笍就经常垫着脚，扒在门口，等待这位大姐姐的到来。
想吃鸡腿的时候等，想喝鱼汤的时候等，想她了的时候……也等，每次见面的时候她都会穿上自己最漂亮最干净的小裙子，希望彼此都能留下美好的回忆。
十二岁那年，她又来了。
那天是周六，院长妈妈分发奖励布丁的日子。
小池笍那天没得到奖励，因为福利院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男孩过生日，接着这个由头，吵着要吃布丁，小屁孩嗓门大而且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小宝，俊俊他第一次在福利院过生日，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迁就他一下？”大人果然是狡猾的，把选择题留给她。
小宝是院长给池笍起的小名，因为她一开始没有自己的名字，就挑了个顺嘴的名字叫着。
“好，就给弟弟吃吧。”池笍没有表现出难过，甚至在院长安慰她的时候，很大度地点头说没关系。
她院长告诉池笍会下次补给她两个，然后当着池笍的面，把冰箱里的最后一个布丁给了俊俊。
池笍面上甜滋滋地祝贺小男孩生日快乐，事后却蹲在后院的草丛里掉起了眼泪珠子。
“怎么哭了？”
“常竹……姐姐？”
常竹蹲在小姑娘边上，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我这样是不是很坏，院长妈妈明明说了，大家要互相帮助互相疼爱，可是我却因为一个布丁开始讨厌弟弟。”
常竹笑笑，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小宝已经很乖了，姐姐知道你没有生院长妈妈的气，而且其实你也很喜欢俊俊弟弟，只是有一点小委屈，这个不是坏，很正常。”
“真的吗？”
“是啊，院长妈妈今天不能给你买，那姐姐带你去买布丁好不好？”
挂着泪珠的小池笍开心地点点头，牵着常竹的手走出去。
她们来到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在去往甜品店的路上，小池笍的目光却被一家披萨店的海报给吸引了。
“想吃这个？”常竹蹲下身看她。
小池笍点点头，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了，院长妈妈说，这个很贵的……”
福利院的伙食能够保证他们的营养均衡就很不容易了，像这种奢侈的垃圾食品，是永远不可能被搬上餐桌的。
但那阵子电视里总是在打披萨的广告，看着广告里的人一口咬下去，人话满足地拉出长长的芝士的时候，哪个小孩能不馋嘴。
“那今天就吃这个吧。”
“不可以。”小池笍坚定地摇摇头，“院长妈妈说了，不可以给别人添麻烦，这个……很贵。”
常竹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这女孩十分有趣，毕竟在外面还从来没有谁会担心她兜里的钱买不起一张披萨。
“是常竹姐姐饿了，所以才想吃的，和小宝没关系。”
在常竹连哄带骗下，池笍终于吃上了第一顿披萨，其实这玩意的味道也没有想象中的美味，只是拉丝的芝士给了她不少奇妙的感觉。
常竹因为要做体重管理，基本上没怎么碰，全程看着小姑娘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越看越有趣，她安静地坐着不想打扰这份美好，有时候等到池笍下巴脏的不行了就伸手帮忙擦一下。
“吃得和花猫一样，有这么好吃吗。”
小池笍满足一笑，对她说了声谢谢，“好吃，等会儿我可以把剩下的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吗，他们也很好奇芝士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好。”常竹默默记下这点，之后送往福利院的物资里，多了一栏“芝士”，厨房发挥创意，将芝士加到鸡蛋卷里，做成孩子爱吃的口味，成为最受欢迎的菜式。
“小宝长大了之后想做什么？”池笍十五岁那年，常竹问她。
“继续帮院长妈妈照顾弟弟妹妹，然后要好好学习，一直留在福利院！”这是池笍的第一次回答。
“姐姐问的是你自己想做的事，你先想想自己喜欢什么，以后想从事什么方面的工作，你已经长大了，该去做属于你自己的事情。”
这时的池笍迟疑了一下，然后回问道，“姐姐呢，姐姐喜欢什么。”
“姐姐喜欢演戏，也喜欢唱歌和跳舞，所以现在很努力在工作。”常竹伸手捏捏池笍的脸蛋，冲她笑，“每次看到像你一样的漂亮孩子，因为我的表演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姐姐就会很开心。”
“那我也要做和姐姐一样的事情。”
……
思绪抽回现实，池笍眼前浮现乱花迷眼的走马灯，那一刹那她的心脏仿佛都不会跳动了。
“你说什么？”她又轻轻问了一句，但是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柏常站起来，走到她身旁蹲下，柔柔地目光自下而上对上她，“小宝，带我回家吧。”
熟悉的昵称在池笍心头砸下一下重击，她睁着慌乱的眼，将柏常从头到脚看了个清楚，“常竹……姐姐？”
柏常勾起唇角，手贴上池笍的脸颊，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嗯，是我。”
柏常的手在池笍紧绷的背上拍了拍，后者像是方才从水面钻出来的溺水者，开始急促大口的呼吸，“真的是你？”
“2001年，12月3日，你第一次给我写信，那时候你才上三年级，但是会的字已经很全了，五百字的‘小作文’每个字都写得漂漂亮亮，你说你考试得了满分，问我什么时候再去福利院看你。”
“2004年，9月16日，你上初中，背的我送你的书包，我背着经纪人偷偷去送你，临走前往你口袋里塞了一把糖，让你去学校分给其他同学，好好交朋友。”
“2005年，6月7日，你笑着说，将来也要和我一样，进演艺圈做明星……”
池笍听着听着，呼吸平缓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
柏常察觉肩膀上湿漉漉的触感，更加心疼地把人在怀里搂进，“傻瓜，怎么现在才认出来。”
池笍摇摇头，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紧紧抓住柏常的衣服下摆，低声啜泣，“姐姐，姐姐……”
“在，我在，我哪也不去。”
“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为什么一直不醒过来，为什么……为什么让我这么想你。”
柏常静静听着，默默拍着池笍颤抖的瘦削脊背，“快了，姐姐马上带你回去。”
……
池笍抱着柏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点形象都没有，她升上初中之后，再也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哭得眼睛都肿成灯泡的。
“敷一下吧。”柏常递过去两个煮鸡蛋，“哭成这样，明天去组里还以为我家暴你。”
池笍举起它们放到眼睛上，顺带给自己遮羞。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天在D国。”柏常又倒了一杯热茶送过去，“让你买杂志的时候，系统来了提示。”
对，系统，池笍想到了，如果柏常是预备员，那她应该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氪金系统。
“你升级系统了吗？为什么会知道我……”
柏常摇摇头，“单纯看个人信息。”
池笍小声嘟囔，“你给我氪了这么多，系统都没给我提示点有用的东西。”
柏常抿着茶杯，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弯起嘴角，“你是不是看不到自己的个人信息都写了什么？”
“我没事看那个做什么。”
“我传一份给你。”
几秒后，池笍脑内的系统滴滴一声，提示她来了共享文件。
池笍想着这玩意还挺高级的，一边点开自己的个人信息。
目标信息开始传送。
姓名：池笍
粉丝类别：无
氪金指数：36
职位：爱豆
爱好：常竹
特长：唱歌，作曲，跳舞……
三围：[马赛克]
池笍：靠！这个“爱好常竹”是什么鬼！
系统：系统都是根据真实数据采集的信息呢，真实可靠，保真不假。
池笍：闭嘴：）
“那晚在餐厅，你听到藏竹的名字反应很大，我就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柏常看向她，“让你帮忙买杂志，其实也只是想着碰碰运气找点线索，没想到你直接‘自爆’了。”
“……”
“抱歉，如果我早点想到这一层上，就不会这么迟才认出来你了。”
柏常在五年前就已经进入这个世界，在她的认知里，池笍还是那个练支舞就能把自己练到哭的小可怜，谁能想到仅仅五年，就已经蜕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一开始柏常也和当初的池笍一样，以为这就是网络小说里写的“穿书”情节，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女主角。
直到后来，遇到了卫晞珂，对方一眼看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才知道这里不止她一个预备员，还有其他从现实世界穿来的人类，这个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当时的“池笍”确认，却得到了一句让她失望到产生离婚念头的回答。
因为系统的缘故，柏常将卫晞珂当做可以信任的伙伴，在对方诉苦可能无法完成系统指定的氪金指数时，果然出手相助替她写歌，直到池笍报名全民开始，卫晞珂开始变得异常，她表现出对池笍十分有针对性的敌意。
初时，柏常还以为是任务时间逼近，让卫晞珂的情绪无法控制才导致她变得偏激，但慢慢地她发现，卫晞珂根本不是什么可怜兮兮的失败者，她甚至利用从别人那里夺取的才能升级了系统，比其他预备员拥有更多的特权，对这样的人，区区那点系统任务还算什么难的。
“你已经进来五年了？”池笍疑惑，“那为什么我只有两年。”
柏常解释，“每个人系统任务的难度都不同，系统会根据这个人的资质，进行测评，越平庸的人任务就越容易，反之亦然。”
“对了。”池笍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紧紧抓住柏常的手，“卫晞珂那个时候说让你自求多福，是不是你的任务时间快要结束了？”
“嗯，是快结束了。”柏常面色淡淡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那氪金指数呢，你完成了吗？”
柏常点点头。
池笍却又皱着眉疑惑了，“任务完成，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的任务不止这一条。”
“还有什么？”池笍追问。
柏常敛下眼皮，笑着看她，“这么担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