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两人从来没谈过, 但彼此心里都清楚,顾铮这次留京不可能待很久,顶多到冬天之前,他肯定要返回西北。
虽是打了一场胜仗,西北依然不算安稳,西北与大夏大安接壤, 还有一些草原上的小国家时不时前来骚扰,早些年大辰在西北不知折损了多少人力物力进去,也就顾铮统率西北军后情况才好点。
“陛下希望臣回西北吗?”顾铮双目沉沉, 右手抚上江陌脸颊, 不轻不重摩挲着。
“朕自然不希望你回去。”江陌缩缩脖子,离顾铮坐得更近了。陷入爱情的人总不会希望还没恋爱几天就过上两地分隔的日子,江陌挺想找个由头把顾铮留在京城,可惜不行。
大辰目前是三大帝国里最弱的一个,偏偏它地理位置好,土地富饶,又有多年积累的财富,好比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勾的人人都想动手抢一把。
原本剧情中, 大辰帝国覆灭, 徒留下小部分皇室苟延残喘,现在江陌的大辰的帝王, 自然不会让这个国家走上老路, 不仅不能一步步走向末路, 反而要比以前更加强大,让另外两个国家不敢轻易对他们动手。
这个计划中,顾铮和他手下的西北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毕竟在古代,军事力量如何最能体现出一个国家的强大,拳头硬了,那些觊觎宝物的人才不敢随意动手,至少要掂量一下会不会因为这宝物折了自己的手。
顾铮一把将人捞近怀里,鼻尖蹭着江陌脸颊,低声道:“那臣便不回去。”
“那西北怎么办?”江陌埋在顾铮怀里,瓮声瓮气地问道。
如今的西北军可以说是由顾铮一手带起来的,尤其是顾铮麾下的天耀军,天耀军是顾铮亲手创立,英勇不凡,在战场上是一把收割敌人的利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支军队的存在,极大的保障了西北的安宁。
顾铮他爹顾老将军,是世袭的镇北侯,从大辰建国起,顾家皆驻守西北,顾铮不光是江陌钦封的一品大将军,也是西北侯世子,如不出意外,将来要继承他爹爵位和职责。镇北镇北,镇守北方,这也是顾家人职责所在。
就是江陌想,也不能把他困在京城,顾家的顾铮,是属于北方的,大辰的顾铮,是属于战场的。或许以后大辰培育出出色的将才,顾铮可以卸下担子,当个闲散侯爷,但现在肯定不行。
和江陌不同,顾铮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人,他在这个世界长大,接受这个世界的法则,他享受这个世界的给予就要付出相应的责任。江陌是外来者,他来各个小世界也要付出相应代价,好比用了原主的身份就要替他们完成愿望。
顾铮摸着爱人柔软的头发,眼中满是柔情,“西北那边有顾家其他小辈,他们长大了,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他带着顾桥回京述职是在西北留了后手的,此前他从未见过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帝王,只在边关听过关于新帝的一些传言,这些只言片语当不得真,真正的帝王如何只有见到了才能下结论。
自古帝王皆忌讳臣子拥有过大的权利,他们顾家在西北扎根多年,即使他们变现的忠君爱国,帝王多半不会轻信,他们只能看到顾家军队越来越强,西北只知顾家军而不知皇帝。臣子拥有的权利大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就开始慌张,面上不显,心里指不定怎么提防这些臣子。
顾铮回京述职是皇帝突然下的命令,之前顾铮不是没打过胜仗,没一次被皇帝叫到京城,封赏由礼部大臣送往西北,这次京里传话说陛下要亲自嘉奖顾铮,不怪顾家多想。
来京城之前,顾铮在西北做了不少部署,一方面防止大夏大安趁他不在作乱,另一方面万一皇帝在京城对他动手,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没想到来京城后,说好的嘉奖真的只是嘉奖,他不仅没遇到什么危险,反而遇见了此生挚爱。
顾铮注视着怀中爱人的目光越发柔和,在遇到江陌之前,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他在西北战场一步步往上爬,他从尸山血海里走过,他站在了顶峰,却始终觉得自己的心缺了一块。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自己:快一点,快一点找到他!他是谁,他在哪里,顾铮一概不知,可他知道,这个人对他很重要,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他。
他翻遍西北,又从西北向四周蔓延,终于在帝京,在御花园里见到了那个寻找多时的人。
现在,这个人在自己怀里,成了自己的爱人。
顾铮满足地喟叹一声,若是能与江陌一直在一起,他可以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
江陌靠在顾铮怀里,听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心里暗暗下了某个决定。
军营前,江陌两人碰到了正准备外出的顾桥,顾桥见到两人,乖乖打招呼:“堂哥堂嫂好。”
打完招呼一溜烟跑了,上次打扰堂哥约会,被堂哥堵在校场好生操练了一番,他吃了教训,再也不敢去打扰堂哥堂嫂的二人世界。
顾铮搂着江陌柔韧的腰肢朝主帐走去,经过的将士脸色平静的同两人问好,这些人没有资格进宫面圣,根本不知道被自家将军搂在怀里看似娇弱的哥儿是当今圣上。
京城人多眼杂,消息传的飞快,江陌时不时与顾铮一起出宫,茶楼、酒肆、军营两人都一起去过。两人没有遮掩的打算,很快,顾铮和一名相貌极好的哥儿关系亲密的消息在京城里沸沸扬扬传开。
大家都好奇是哪家哥儿这么有能耐,一下子抓住了这位刚到京城大将军的心,有人说传言不可信,顾铮那冷面将军怎么可能这么快讨得了佳人欢心?
不信?去坊间问问,坊间可有不少人瞧见两人一起出现的场景,顾将军在那哥儿面前和平时不一样,眼里的柔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这下,众人对顾铮身边那名哥儿的身份更加好奇了,可惜他们查来查去硬是没查到这名哥儿出自哪户人家。
大臣心们里倒是有些猜测,这名哥儿多半是陛下,陛下和顾将军在他们面前从来不避讳两人的关系,和不明真相的人关注点不同,他们只觉得陛下对顾将军还真是宠爱,不惜抛下公务陪他出宫约会。
他们觉得顾将军应该没有那个胆子背着陛下在宫外养人,还养的这么高调,既然如此,坊间传闻里同顾铮一起的哥儿是陛下无疑。
江陌给顾铮赐婚的事只有当天接旨时在场的人知道,圣旨上最后一句赐婚的话并没有当着众朝臣的面宣读,原主“江陌”这个名字朝堂上有些人是知道的。要让他们听到皇帝不仅给顾铮财物官位封赏,还把自己赐出去了,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尤其是那些御史,大事上装鹌鹑,小事上倒是喜欢发表意见。
炎炎夏日中,东北传来喜事,一座城池被大辰夺回,帝王大喜,下令封赏东北军,命他们再接再厉,一举夺回其余两座城池。
许是大辰突然发力打了个措手不及,东北军在邓将军的带领下势如破竹,接连攻下两座被占领的城池,双方在最后一座城池前僵持不下。
一家欢喜一家愁,邓将军在东北立下大功,与之相对的,何勇不仅没有功劳,而且被查到与大夏勾结的证据。
江陌看完顾铮递来的密信,搁下笔,长叹一口气。
消息是他让顾铮查的,不查不知道,原来东北官员早与大夏那边勾结,这样的事每年至少发生一次,反正朝廷不会管,只会破钱消灾,这些钱财一部分进了东北官员的肚子,一部分流入大夏。东北官员上下沆瀣一气,个个富得流油。
“去,将兵部侍郎何大人请来。”
“是。”
宫人领命而去,很快,兵部侍郎何青原步履匆匆赶来。
“臣,参见陛下。”
江陌不说“免礼”,何青原只能一直跪着,他心下奇怪,陛下这个时候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江陌将看完后的折子扔到一边,似笑非笑瞧着跪在下方的人:“邓将军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不到连夺回两座城池,先前驻守东北的何勇是怎么做事的,嗯?”
何勇已经被解押回京,官职早已被一撸到底,如今已是一介白衣,被江陌派人单独看管起来。
“陛下息怒!”何青原上前一步,他一边在心里暗骂何勇不会做事,拖累整个何家,一边小心翼翼平息帝王怒火。
“息怒?朕怎么息怒?你看看这些年何勇在边关做了些什么,大辰的将士、百姓他莫不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江陌拿起另一份奏折,扔到何青原脚边,“你自己看看,看看你的好侄子这些年做了什么?”
何青原满头大汗,不敢用手去擦,他哆哆嗦嗦捡起脚边的奏折,翻开一看,脸色倏地变了。
一目数行快速扫完,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他朝着帝王连连磕头,“陛下明鉴,何勇的所作所为臣一概不知,臣,真的一无所知!”
何青原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何勇是他嫡亲大哥的儿子,是他的亲侄子,要说他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谁信?
食指叩击桌面,一声一声像是敲击在何青原心上,就在何青原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他听到帝王不辨喜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朕给你,给你们何家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