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贪婪野心

宋清时从没见过这样的安龙, 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乖乖地除完所有毒素后,又做了半个时辰的玩具熊宝宝, 不敢说话, 不敢动, 最后勉勉强强被放过。

皓龙倒没什么伤,只是体力消耗过度的疲惫, 他让厨房给准备了一大堆生鸡蛋给皓龙做食物, 再叮嘱安龙不准喝酒, 药酒也不行。

他回茯苓宫的时候,已是半夜。

刚刚康复的身体累,心也累。

越无欢坐在茯苓宫的台阶上等他,看见他的模样, 愣了愣, 没有说什么。

“你在等我?”宋清时看见他有些开心, 可惜全身上下都被安龙的泥巴蹭得脏兮兮的, 清洁咒法都去不掉沼泽的臭味道, 只想去洗澡。

越无欢替他取来了新的单衣,送至浴室门外。

宋清时泡在暖洋洋的温泉里,琢磨今天安龙的言行举止, 心里有些迷惘。

安龙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宋清时很快放弃了这个荒诞的猜测,他虽然不擅长和朋友相处, 但没见过猪跑步也吃过猪肉,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姐姐是女神级别的白富美,追求者能排出几条街, 个个都变着花样讨她欢心,有些还曲线救国来讨好他, 送他各种试卷和书籍,求他说好话。

哪有安龙这种处处捣乱,惹人生气的追求法?

这明显就是大家口中的损友模式吧?

学校里师兄师弟们打闹起来比这厉害的还有,勾肩搭背,搂搂抱抱,互相骂粗话,起难听的绰号,一起喝酒,一起泡澡堂子,听说还会互相嘲笑……完全没妨碍他们找女朋友,而且在女朋友面前判若两人,一个比一个乖巧懂事。

五百多年前,他每次被安龙拐出去玩,安龙总会第一个发现美女,然后吹口哨吸引美女注意力,还叫他一起来看,教他怎么调戏。他对这些事没兴趣,拒绝了很多次,安龙依旧孜孜不倦地做这种蠢事,什么清纯温柔、火辣妖娆;什么娇小可爱、高挑气质;什么异域风情、古典优雅;什么大家闺秀、风尘明珠……

托安龙的福,他那段时间看过的美女是前所未有的多。

没有人不喜欢美丽的东西。

宋清时并不排斥欣赏美丽的东西,但必须是用尊重的眼光去看,以礼相待,他一点也不想被美女当登徒子!更不想因为安龙做的混账事被美女们当成同党,抄法器满街追打,还因为理亏不敢还手!

这件事在他的人生丢脸事中永远排名第一位。

他把安龙的狗头打成了猪头都不解恨。

安龙还不知悔改,乐呵呵地问:“你不喜欢女人,难不成是喜欢男人?”

宋清时被他问懵了,认真琢磨了许久,然而他沉迷修行和研究,清心寡欲,从不懂心动滋味,也没想过自己的取向,哪里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尝试在脑海里勾勒出喜欢的轮廓,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他琢磨了半晌,发现自己又被安龙带歪了,他是准备修无情道的人,想这种事情干什么?

安龙锲而不舍地追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们西林的男人对道侣特别好,别看在外头凶,其实特别惧内,让往东绝不往西,让跪搓衣板绝对不敢跪钉板……你要不要考虑下?我替你寻个好的,保管听话。”

他的表情实在太贱兮兮,好像想看笑话。

宋清时很不喜欢这种话题,感觉又被耍了,他不想再理这只喜欢乱开玩笑的傻狗,跑回药王谷关在书房里看了很多天书,直到安龙用祖神发誓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不提这个话题,他才勉勉强强地原谅。

安龙知道自己错了,乖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他成功结婴,修了无情道。

无情道其实不影响生活和友情,只是绝情断欲,专心求道,不再为情爱烦忧。宋清时修了无情道后,从未受过心魔困扰之苦,修道路上毫无瓶颈,进展飞快,显然当初的选择没错,这是最适合他的道心。

安龙却疯了般地大发脾气,骂了很多难听的话,摔门而去。

宋清时为此生气了好久。

等气消了后,他有点担心,让叶霖打听过消息,却说安龙在外头沾花惹草,日子过得好不快活,两人好不容易和好做笔友后,他还惹仙姬女修们来药王谷门口闹事,给他的研究添乱,气得他想去打人,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直男混蛋!

……

宋清时在温泉里爬起来,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安龙怎可能放弃身段妖娆的美女,喜欢他这种没意思的男人?他又不是越无欢那样的美人,脑子有病吗?

八成是被筑基修士重创,伤了自尊心,又不好意思说,所以难过吧。

将心比心,如果他考试输给比自己年纪小的师弟,也会难过得想哭的。

这段时间对他温柔点,不要随便烧他,让他消消气,想办法解决骨醉的事情。

宋清时理顺了脑海里的逻辑,从温泉中起身,披上单衣走出浴室,准备回寝宫休息。

越无欢早已在门外候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用力擦了两把宋清时的脖子上没褪去的牙印,为难道:“尊主身上很容易留印子,擦不掉,走出去怕是会被人笑话……”

“我回去用药涂涂,明天应该能消掉。”宋清时郁闷地发誓,“属狗的家伙,每次发脾气就这样,以后绝对不准他乱咬了。”

越无欢问:“安仙尊喜欢咬人?”

“对,这不算什么,”宋清时忍不住吐槽,“你没见过他发狂咬断敌人脖子的模样……”

越无欢笑了笑,轻声应下,搀扶着他慢慢走回寝宫,控制血王藤取出去淤的膏药,轻轻替他在牙印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直到白色的膏药把印记全部遮住才罢手,然后细心地替他按摩不灵活的手脚。

他早已取下了金色的面具,漂亮的凤眸在夜光珠的照耀下,藏着暗色光泽,他的嘴角紧紧抿着,犹豫了许久,低下头,缓缓道:“我在毒雾阵里用了骨醉,是错;我知道安仙尊中了毒,却没有说出,是错;惹怒了安仙尊,连累尊主烦心,更是错……”

宋清时立刻否认:“这不是你的错。”

虽说两人的相争是因误会起,但仙界斗法,本就是你死我活,哪有为这种事认错的道理?而且在安龙暴力的进攻下,越无欢怎能毫发无损而退?只是醒来后,看见越无欢安然无恙,所以他没多想。

他思及至此,顿悟,急忙用神念往越无欢体内探去,结果找到了不少未完全恢复的旧伤和痊愈后的痕迹,尤其是那处钻入腿部,顺着经脉,蜿蜿蜒蜒地爬向心脏处的痕迹,明显是安龙的噬心蛊所为。

噬心蛊体积小,移动速度很快,看不清轨迹,也没有使用麻药的时间。

中蛊的瞬间需要当机立断,亲手切开身体,一点点翻开经脉,把它找出来。稍微下刀迟疑,或是运气不好,让噬心蛊爬到心脏,便是更痛苦的死路。

这也是安龙最残忍的蛊虫之一,它看似留有生的希望,但能活下来的修士却寥寥无几。

越无欢什么都不肯说。

宋清时差点气炸了,他想去撕了那只阿拉斯加,刚刚站起身,想起安龙身上更残忍的骨醉,脑子又清醒了,他重新坐下,深呼吸两口气,平静愤怒的心情,尝试理智思考问题。

骨醉和噬心蛊,哪样都不是可以原谅的东西,所以算是结了死仇。

两人是为了救他而产生误会,彼此攻击,方造成现在的局面……

宋清时算了一圈,发现罪魁祸首是自己,有些心虚。

他看看越无欢,想想安龙,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复杂的局面,感觉比被雷劈的时候还痛苦,恨不得这两样东西都落在自己身上算了。

小天使乖巧懂事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偏心。

可是,不行……

如果他强行护短,安龙会更加暴怒,绝不会善罢甘休,万一这事传出去,万蛊门门主被害,便是门派的颜面之争,再不能用对错来衡量。对越无欢会更加不利,不到万不得已别这样做。最好还是能想办法平息安龙的怒火,让他放弃追究,保密此事。然后隔离两人,用时间冲淡一切……

可是,小天使受的委屈怎么办?

越无欢看出了他的烦恼,轻声安慰道:“尊主不用忧心,无欢会去向安仙尊请罪,了结此事。”

宋清时立刻拒绝:“不行!你没错,不需要请罪!”

他知道安龙对看不顺眼的人下手有多狠,不能让小天使去受这份委屈。

越无欢低头,将微卷的长发撩去耳后,垂下凤眸,轻轻吻了吻他的左手掌心,虔诚道:“你的烦恼,就是我的错。”

宋清时感觉手心像被羽毛碰触了般,痒痒的,耳朵不知怎么有点热,幸好长发垂下,遮住了异样。他不安地收回了手,心微微乱了两拍,坚持道:“你没错。”

越无欢笑了:“没有错也可以认错,这种事我早已习惯。”

在金凤山庄时,他不管做了什么都要认错,哪怕是被人强行占有了,他也需要跪下认错受罚。

如今他的心里早已分不清什么是善恶,什么是对错,强便是对,弱就是错,活着便是对,死了便是错,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什么手段是不可以用的。

他可以杀掉任何人,也可以向任何人认错。

他感受不到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区别……

大家都说他的心理状态不正常,是个疯子。

他把药王谷里知道他是疯子,又管不住嘴的人都杀了。

嘘,藏好点,被尊主发现了秘密多不好?

他能锁住心里的欲望魔兽,能扼制住脑海里的疯狂念头,自然也可以忍耐那条肮脏的恶狼,笑着将杀意藏入黑暗,伪装出无害的样子,等待恰当的机会。他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不能急,慢慢地织网,慢慢地布局,在猎物彻底落进陷阱前,绝不露出真面目。

他微笑着看着宋清时,眼里全是宠溺的温柔……

“无欢,”宋清时被看得感动极了,他想了很久,才开口道,“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事,我是你的师尊,虽然……我这个师尊不怎么称职,除了医术和研究什么都不会,也没做什么像样的事情,还不负责地丢下你十年,让你受了好多苦。”

越无欢立刻打断道:“不,这是你为我挡了天劫……”

宋清时知道自己嘴笨,怕说不过他,干脆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倔强道:“为徒弟挡天劫,是师尊该做的事情!是我没有预计好你筑基的危机,没有做万全准备,没有看出天劫的强度,而且元婴没调整好,慌乱出手,才导致重伤昏迷的。”

越无欢被他堵得愣住了,唇碰到微热的掌心,带着隐秘的微喜。

宋清时见他老实闭嘴了,满意笑道:“无欢,这件事让我来解决吧。”

他也该从象牙塔里爬出来,学习怎么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了。

越无欢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哑声道:“好。”

他替宋清时放下青丝帐幕,熄灭夜光珠,重新戴上面具,起身告退。

黑暗的帐幕中,被子里传来有点害羞的声音:

“无欢,别怕,我……会倾尽所有保护你的……”

他知道让越无欢摆脱过去的枷锁,得到幸福很难,可是他会一点点努力地去做。

他没有顶尖的聪明,没有高超的情商,沟通交流还有些笨拙……

可是,再难的题目,他都不会放弃,无论失败千次万次,也要找出正确的答案。

越无欢看着帐幕里的身影,这些年日日夜夜的陪伴,换药清洗,这具身体的每个地方的线条,每寸肌肤的触感,早已刻在了脑子里,不需亲眼目睹,也能想象出帐中人现在的模样有多诱人,他用锁情强行压抑住体内疯狂燃烧的欲望,声音却极尽轻柔平静:“我知道。”

长长的红色藤蔓缓缓延展进帐幕,轻轻地缠在白皙的脚上,就像一条可轻易松脱的绳索。

“晚安,让它陪着你,你现在行动不便,需要传唤我的时候,扯扯就可以了。”越无欢忍不住放纵了片刻贪婪,这是他最珍贵的石头,纯净无瑕,必须牢牢地看着,守着,谁也别想从他怀里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