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亚尔铎最大的一家福利院, 今天四处挂满了气球,好些孩子在草坪上追逐奔跑。
他们很开心,因为联盟最尊贵的卡尔加总统来了, 还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的零食和玩具。
卡尔加怀里抱了个小女孩,正微笑着听院长的介绍, 身旁有几名摄影师,手拿摄影机对着他们。
威森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漠然地四处打量。
终端声响起来,威森走到旁边接通,一言不发地听完后, 又走到卡尔加身旁,小声地说了几句。
院长叫了几名玩球的小孩,让他们来和卡尔加问好。
小孩兴冲冲地刚跑到,就看到卡尔加脸上的微笑消失,瞬间布满了阴云。
“院长……”他们怯怯地藏在了院长身后。
院长见这情景, 便带着小孩们站到了旁边去, 摄影师也暂时停止拍摄。
威森低下头, 恭敬地小声道:“阁下, 刚才监狱汇报, 说洛佩突然提出要见他的儿子, 条件是将那东西还给你。”
卡尔加看着旁边树上的气球,考虑两秒后, 淡淡地说:“那就让他见吧。”
“可是你明天就要在全联盟演讲,接着就是票选,要是出现什么纰漏——”
卡尔加抬手打断他的话,说:“越是这种时刻,就越要将那东西拿到手, 不能在票选期间出一丝差错。你安排他们明天见面,多放人盯着,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
“遵命。”
等威森快步离开,卡尔加又露出温和的笑容,对几名小孩慈爱地说:“来吧,给伯伯讲一下你们平常的生活。”
。
第二天早晨,楚封准时在七点钟醒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揽身边的人,却搂了个空。
“楚封,你醒啦?”屋内响起洛周周的声音。
楚封转头看去,只见他已经穿戴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卧室沙发上。
身上是一套合身的墨蓝色小西服,别着同色系的宝石胸针,柔软的头发打理过,就像马上要去赴宴一般。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楚封用两只手肘支起身体,眯着眼问道。
薄被从他身上滑下,露出线条流畅的上半身,背上还有几道红红的抓痕。
洛周周突然有点腼腆,说道:“也没多早,就提前了一会儿。”
见楚封没有动,他又提醒道:“等会就要去看将军了。”
“对,马上就要去看洛将军,我现在就起床。”
楚封说完就掀开被子,刚坐起身又倒了下去,嘴里哎哟哎哟地嘶着。
“怎么了?”洛周周连忙问。
“我昨晚累着了,身上酸疼,不行,爬不起来,不行不行。”楚封皱眉道。
洛周周赶紧起身去看他,伸手在楚封的后背和腰上轻轻按着,连声问:“是这里吗?这里痛吗?还是这里?”
又有些懊恼地道歉说:“对不起,就怪我昨晚太厉害了。”
楚封本来还一脸痛苦的模样,听到这突然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翻身将洛周周按到身下,笑着胡乱去亲,又去舔他最怕痒的脖子,让他在床上弹得像只离开水的鱼。
洛周周好不容易才将他推开,气喘吁吁地说:“你骗我,你一点都不像身上痛的样子。”
楚封看着他因为大笑而绯红的脸,还有水润润的眼,又低下头啄吻了下,说:“你以后还可以再厉害一点。”
楚封起床去洗漱,洛周周就打开衣柜,给他往外取衣服。
等他走出洗手间时,发现床上已经摆好了一套礼服,搭配好的衬衣领带,还有袖扣胸针也摆在旁边。
楚封上前,提起那套墨蓝色的礼服,说:“周周,咱们是去埃内夏监狱,不是去宴会,穿这个可能有些太隆重了。”
“可是去看望洛将军,不比参加宴会更加隆重吗?”洛周周问道。
楚封想了想,说:“你说得对,我马上就去换上。”
早晨八点,埃内夏监狱大门,换岗的卫兵刚刚交接,就看到路上驶来一辆黑色的军用越野。
车内人没有停车,只是在车辆快接近时按下了车窗,伸出来一只拿着军部通行证的手。
那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昂贵的金色腕表和墨蓝色宝石袖扣,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光。
卫兵连忙打开大门,看着越野直接开到监狱大楼前才停下。
楚封推开车门,铮亮的皮鞋踏上地面。他钻出车后,伸手理了下很有型的头发,再整了整领带,对着刚下车的洛周周曲起手臂。
洛周周挽上他的臂弯,两人在卫兵们瞪大的眼里,如同赴宴一般,步态优雅地踏入了监狱大楼。
埃内夏监狱会见室。
洛周周一想到再过会儿,就要看到多日不见的洛佩,心里就有些激动。
他虽然端正地坐着,手却开始去抠腿上的裤缝,被楚封握住后,又用另外只手去挠椅子扶手。
门边每一道脚步声响起,他都会迅捷地转头去看,再失望地转回头。
“洛将军不会从门口来,是直接出现在里面。”楚封拍了拍洛周周的肩,给他解释。
“哦。”
洛周周不再扭头看大门,只盯着隔离玻璃后的那扇小门,眼睛一眨不眨。
今天本来是卡尔加全联盟演讲的日子,楚封要陪同在一侧。可当他去请假,说今天不能随行时,卡尔加连理由都没问,直接同意了。
洛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卡尔加答应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只不过见面就在监狱会见室,每句话每个动作,包括每一个表情,都在别人的监视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洛周周不知道洛佩会对他说什么,如果要讲出卡尔加秘密的话,那怎么也没有办法避开耳目。
不过就算什么也不能讲,让他看看洛佩的现状,随便说上几句什么也行。
远处传来镣铐拖在地上的声音,有人被带过来了。
洛周周紧张地盯着那扇洞开的小门,手被楚封握在掌心。
当洛佩穿着一身橘红色的囚服出现在门口时,他瞬时站了起来,两手贴在隔离玻璃上,失口叫出声:“将军。”
洛佩也看着洛周周,走到隔离玻璃前坐下,带着手铐的手将旁边听筒摘下,贴在耳边。
那两名押送他的狱警退后一步,左右分开站在他身后。
在洛周周也拿起听筒后,洛佩喊了声周周,就再也讲不出一个字,眼圈红了。
“将军。”洛周周瘪了瘪嘴,“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洛佩平息下来后,扯出一个微笑,说:“别管我什么时候出来,只要你好好的,爸爸就放心了。”
“可是我不好,我很想你,还有洛佩夫人。”洛周周的声音有些发颤,“想得心里很难受。”
洛佩立即看向一旁的楚封,眼神像是两把刀子。
“他很好。”楚封连忙做出口型。
“周周,我早就说过,你要快点长大。我知道你遭遇了很多困难,但都克服了,爸爸很为你高兴。”洛佩说。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走下去,就像现在一样。爸爸妈妈一直想着你,牵挂着你。只要你过得好,我们才会放心。”
洛周周握着听筒,泪眼朦胧地看着洛佩。
楚封拿过一旁的纸巾盒,抽出两张面纸,轻轻去擦拭他的眼泪。
洛佩看着他,右手动了动,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摸他的头。刚刚伸出就牵动手铐,发出金属的脆响,他又收好动作,两手一起握着听筒。
“时间可真快啊,一晃眼,你就从个小娃娃,变成了个大人。”洛佩说。
他眼睛红红地看着洛周周,“我还记得你出生的时候,是一个雷雨天,屋后的老槐树被雷劈中,将车库左边的墙都砸塌了半边。我正在修理车库,李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说你妈妈发作了。还没过上半个小时,你就降生在我手上,红红的,像一只皱皮小猴子……”
“爸爸……”洛周周握着听筒,眼泪流得更凶。
虽然洛佩说的那只小猴子并不是他,是另一个消失的洛周周,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那份爱。
“周周,你要记住了,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天。”洛佩哽咽着说。
洛周周拼命点头,对着话筒说:“我记住了,记得牢牢的。”
洛佩将话筒挂了回去,又看向洛周周,将带着手铐的双手贴上玻璃。
洛周周也放好话筒,上半身趋前,将脑袋抵在他手的位置,在玻璃上蹭了蹭。
洛佩转过身,将眼泪抹在肩头,对身后的狱警说:“走吧,回去。”
那狱警瞧瞧还在哭泣的洛周周,问道:“时间还没到,不说了?”
“不说了,走吧。”
看着洛佩消失在门后,楚封将洛周周揽到怀里,轻轻拍他的肩,吻他的发顶。
“我们,我们快点把他,把他救出来好不好?”洛周周抽噎着问。
“好,我会想办法。”
“如果,如果不行,我,我把监狱的人都撕了,把他,把他抢出来好不好?”
楚封揽住他的肩往外走,说:“不好,狱警太多了,你撕不光的。”
“我,我会努力。”
“他们也很无辜的。”
“我把不无辜的撕了。”洛周周哭着说。
站在门口的狱警瞥了他一眼,目光淡淡的。
这种情绪激动的犯人家属他见多了,更多的胡言乱语都听过,还有要拿□□把监狱夷为平地什么的。
等两人出门后,他不在意地又调过了头。
军用越野驶出监狱,洛周周回过头,从后车窗看着那森严的大门渐渐合上。
直到车辆拐了弯,再也看不见,他才转过身,又看着车窗外怔怔出神。
楚封也安静地没有出声打扰,只剥了颗橘子糖,丢进他嘴里。
过了好一阵,洛周周才哑着嗓子说道:“楚封,你说将军会告诉我证据,可他什么也没说啊。”
楚封注视前方开着车,回道:“他说了。”
“什么?”
“洛将军很狡——足智多谋,明天总统就要大选,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绝对不会只讲几句你小时候的事。”
洛周周茫然地问道:“那是我有什么没听见吗?”
“不是,他讲这段话,一定有他的用意。”
楚封突然一脚踩下刹车,问道:“周周,你出生的地方是哪里?你家那套别墅修好也才几年,绝对不会是那儿。”
洛周周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另一个洛周周的事。”
他看了眼楚封,神情有点不安,“我是半途过来的吸血鬼嘛,以前的事情不知道。”
楚封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说:“周周,其实你又怎么知道,那个小时候的周周就一定不会是你?也许你们就是同一人,只是记忆出现混淆呢?”
“是吗?我们就是同一人?”洛周周虽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是这个同一人让他还是很高兴。
楚封说:“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是洛周周,洛周周也只有一个,是独一无二的宝贝。所以将军和将军夫人,就是你的爸爸和妈妈。”
不管这话是不是安慰,但是洛周周也开心起来。
他表情轻松了些,说:“我不知道是在哪里出生的,因为我那时候太小,没有记忆。”
“对,你不知道,只是因为太小,没有记忆。”楚封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查出来。”
楚封将车停在一旁,拨打了林少尉的终端。
“林逸,将洛佩将军所有的资料都发给我,包括他以前的住址。”
“遵命。”
楚封挂掉终端,看向洛周周,发现他在愣愣地发怔。
“在想什么?”他问道。
“我在想你刚才说的,说我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
“嗯,没错,那你自己觉得是吗?”
“唔,我肯定是的,而且族长也对我说过这话。”洛周周说道。
他有次被其他小吸血鬼捉弄,一个人躲到林子里哭了很久。
后面族长找来时,他抽噎着问道:“族长,我是不是很蠢,所以大家都爱取笑我?”
族长擦掉他的眼泪,牵着往回走,嘴里说:“周周,你是最聪明的吸血鬼,一点也不蠢。”
“可他们都说我蠢……”洛周周还是很悲伤,觉得族长在哄他。
族长停下脚步,蹲下身对他说:“每个吸血鬼都有自己的宿命,你也不例外。别的吸血鬼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是因为他们太平凡,不了解你。周周,你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是最特别的那个吸血鬼。”
“是吗?我是最特别的吗?”洛周周停止抽泣,有点不相信,又有点雀跃。
族长柔声说:“周周,你非常特别,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
族长还说了很多,洛周周都记不得了,但是这句让他记忆尤深,以后再被小吸血鬼欺负时,就不难过了。
族长说的,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不知道,他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
“周周,很多事情无法解释,也无从考证。不管族长是不是在安慰你,但是这句话他说对了,你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是最特别的那个吸血鬼。”
楚封听完洛周周的讲述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洛周周抿着唇笑起来,鼻子还红红的。
“那我是上天赐给谁的礼物?”他故意不在意地问。
楚封知道他想听什么,飞快说出答案:“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是谁的宝贝?”
“我的宝贝。”
洛周周斜睨着他,说:“我是阿宝的宝贝。”
楚封大声反驳道:“阿宝的宝贝是蜂蜜熊,你是我的宝贝。”
“那我是大乌的。”
“大乌的宝贝是小乌,你就是我的宝贝。”
洛周周满足了,笑嘻嘻地说:“你也是我的宝贝。”
楚封仍然注视着前方,只是唇角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