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周周坐上了副驾驶, 一会儿后，跑车驶出了闹市区，拐上了高速。
他还是第一次坐跑车，不免新奇地这里看看, 那里摸摸，问道：“你怎么平常不开这辆车？”
“喜欢这辆车？”楚封微眯着眼看着前面。
洛周周想了下说：“喜欢，不过我更喜欢被抓走那辆。”
“为什么？”
他不好意思说因为那辆被他贴了吸血鬼, 那个位置在他心里是属于他的，就没有回答, 抿嘴看外面。
楚封笑了笑没有再问。
半个小时后，跑车穿过横贯菲尔河的钢索大桥, 来到了埃内夏边缘的平安镇。
这一带地势开阔, 多是修建的工厂, 所以租住在这个小镇的工人也多。
工人们多数来自贝亚尔铎，下班后唯一的消遣就是找地方喝一杯, 低档酒吧在这个镇子上处处可见。
林文采工作的黑火酒吧，就是其中一间。
“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问几句话就出来。”
将车停在黑火酒吧门口, 楚封下车绕过车头，走出几步后又转身敲了敲副驾驶车窗。
洛周周按下车窗后, 他叮嘱道：“不管遇到什么情况, 也不准像上次那样下车追人。”
“好的，知道了。”洛周周保证道。
见楚封还要张口，他连忙说：“28%, 我记得的，不会下车。”
说完就升起了自己这边的车窗。
楚封这才转过身往前。
洛周周侧头看着窗外，目光紧紧跟随着进了酒吧的楚封。
透过半开的门扉，可以看到他半倚在吧台前，面前摆着一杯酒，和吧台里面的人在交谈。
那是名俊秀年轻的服务生，楚封对他笑了一下，他的脸瞬间就红了。
洛周周也瞬间不高兴了。
不是去问几句话吗？为什么还要喝酒，还要对着人露出那种笑？
他很想进去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想起楚封让自己不要跟去，只得留在座位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片刻后，那名服务生从吧台出来，往酒吧里面走，楚封也放下酒杯跟了上去。
洛周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心里开始着急，将脸贴在车窗上，使劲往酒吧深处看。
他们做什么去？楚封没说，看都没转头看这边一眼。
他解开安全带就想下车，开门时想起楚封的话，又慢慢收回了手。
洛周周焦躁地挠着身下的皮椅，心里想：我数一千，数到一千还不出来，再进去找人。
“一，二，三，四。”
算了，数八百。
不不不，五百就够了。
“八，九，十一，十三……”
结果才跳着数到两百，酒吧门就被推开，楚封走了出来。
洛周周松了口气，停下数数，眼巴巴地看着他。
楚封转向跑车方向，对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他赶紧抓起背包下了车，朝那边跑去。
待跑到跟前，才发现楚封身后还跟着个矮胖的中年人。
“这是林文采的房东，带我们去他家里。”楚封给洛周周说。
“好的。”
走了两步，洛周周刻意做出不经心的口气问：“那名服务生呢？他不跟着去吗？”
楚封正要随口回答，就见他眼睛睁大地看着自己，抓着背包带的手握得有点紧。
对这个问题明显很在意。
“那名服务生啊……”楚封拖长声音望着远方，脸上浮起一个回味的笑容。
洛周周沉下脸，站着不动了。
“我给了一点小费，他就将所有客人和同事的资料通通告诉了我，比警察去调查说得都多。”楚封瞬间敛起所有表情，严肃道：“晚点我要找他们老板投诉他。”
洛周周马上跟了上去，将自己一只手塞到他手心。
楚封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带着往前走。
平安镇处在重工业区，街头基本上没有omega，大多是beta或者alpha。
今天是周末，他们聚集在街边的桌球台旁，嚼着口香糖，放肆地打量着洛周周。
洛周周看向他们，他们就笑着吹起口哨。
楚封脚步微顿了下，目光森寒地看向桌球台。
一群人感受到顶级alpha的威压，赶紧收回视线站直了身体，安静得不发出一点声音。
房东有点胖，走了几步就喘个不停，楚封不知做了什么，他一路详细介绍着，态度非常殷勤。
“林文采话不多，也不和人打交道，看上去阴森森的。每次我收房租的时候，他就只把门开条缝，将钱递出来。要说他有什么熟人朋友的话，我还真没见过。”房东擦了把额头上走出来的汗。
穿过两条小巷后，停在一处两层楼的民房前，房东说：“到了，就是这里。”
这栋楼底层是个小超市，二楼才是出租房，楼梯修建在楼外的墙上。
房东上了楼梯，洛周周两人跟在后面。
到了二楼，是条空空的通道，两旁各有四间房，都紧锁着房门。
“这些租客只有林文采在酒吧上班，其他户都在同家工厂。那工厂这几天休假，他们都回贝亚尔铎了。”房东给楚封解释道。
走到通道最里，房东那间房，说：“这就是林文采住的屋子，你看有什么要带走的就收拾下吧。不过好像他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个鱼缸，养了两只乌龟。警察也来看过，什么都没找着，检查了遍就走了。”
楚封道了谢，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他。
房东笑得眼睛都看不见，说：“刚才已经给了，现在还给，真的是太客气了。”
话虽如此，却飞快地接过钱揣进裤兜，再帮楚封推开门，殷勤道：“那您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关上房门，洛周周和楚封站在屋中央，打量起这个狭小的房间。
和这带所有的出租房一样，就单独一间，没有卫生间和厨房。陈设简陋，只有单人床、衣柜，和一张小桌。
衣柜门已经松了，让一块合页连着，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
整个屋子最醒目的，应该就是小桌上的方形鱼缸。
鱼缸挺大，占领了整个桌面，里面爬着两只小小的乌龟。
洛周周走上前，隔着玻璃看乌龟，楚封便四处检查起来。
“你们俩好啊。”洛周周用手指戳了戳鱼缸壁。
两只乌龟一动不动。
他左右看看，拿起鱼缸上面的饵料，丢了几粒进去，乌龟终于慢吞吞地爬了过来。
楚封将衣柜打开，里面只有两三件衣物和酒吧侍者的工作服。
床上的床单和垫子都被掀开，凌乱地堆着，他站到床沿，将头顶的隔离板拆开往里摸，什么都没有。
警察已经仔细搜查过，楚封将所有能找寻的角落再看一遍，窗户缝隙都没放过，还是一无所获。
“走吧，周周。”他招呼正蹲着看乌龟的洛周周说。
“找完了？”
“找完了。”
“找到什么了没？”
楚封拍着夹克上沾的些许灰尘，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发现。”
“那不再找一会儿？再找一会儿行不行？”洛周周专心看着乌龟，头也不抬。
楚封没做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等到回答，洛周周终于抬起头，眨着眼睛和他对视。
片刻后，两人下了楼。
楚封走在前面，洛周周手捧装着乌龟的鞋盒，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到了街上，才发现车还停在黑火酒吧门口，离这里还有段距离。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楚封看了看周围，让他去对面的屋檐下。
洛周周点头，捧着鞋盒站了过去。
等楚封离开后，他开始低声和乌龟说话。
“你们之前的主人死了，所以以后就跟着我吧。我想不出来好听的名字，就叫你们大乌和小乌好不好？”
两只乌龟不理他，趴在鞋盒里一动不动睡自己的觉。
洛周周小心合上盒盖，抱在怀里。
这时，对面小超市走出来个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件灰色T恤，带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下巴被竖着的衣领挡住，再加上宽大的墨镜，根本看不清长相。
他一边左右张望，一边拆开手中的烟，点燃后叼在嘴里。
在超市门口站了十来秒后，突然走向外墙楼梯，快步跑了上去。
洛周周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通道，心底泛起了疑惑。
房东不是说，二层的租客都离开了吗，这个人上去做什么？
看了眼街头，楚封还没有来，他想跟上去瞧瞧，但想起楚封的那些叮嘱，犹豫着站住没动。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超市门口又来了两个人，站定聊着天。
这里不是荒郊野外，很热闹，只要偷偷看眼那男人在做什么，不去接近他就行。
洛周周想到这里，将乌龟鞋盒放在屋檐下的窗台上，朝着街对面走去。
他轻而迅捷地上了二楼，身体掩在墙壁后，探了头向通道里望。
通道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看不见，也没有一点声音。
他进入通道，蹑手蹑脚地慢慢前去。
左右两边的屋子仍然挂着铁锁，没有人打开过。洛周周一间一间地查看，在接近最后一间的地方停了下来。
只见林文采的屋子前方，在昏暗的走廊地面投下了一道亮光。
那是门扇半开时，透出来里面的光。
洛周周的心跳陡然加速。
他和楚封出门时，是将门关严实了的，现在有人正在林文采的房间里。
屋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是铁架床搬动时擦过地面的声音。
洛周周慢慢转身，准备悄无声息地下楼，等楚封来抓人。
刚往前走了两步，安静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两声振铃。
滴滴。
音量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却无比清晰刺耳。
是手上的终端。
洛周周僵直在了原地，屋内的动静也倏然停下。
寂静中，两人隔着一堵墙，都一动不动。
滴滴。
振铃又响了两声。
他被惊醒，正想拔腿就跑，屋子里却响起窗户推开的吱嘎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那人跳窗了。
洛周周赶紧冲到门口一看，窗户大开，已是没了人。
他调头就往通道外跑，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楼梯。
楼梯旁就是一条巷子，那人跳下窗后，应该是顺着巷子跑了。
楚封还没来，他犹豫了一下，往巷子深处追去。
这条巷道幽深曲折，两边是低矮破旧的平房。追了不过几十米，就看见那个男人的背影。
他似乎并不知道有人在身后，显得并不慌张，脚步不紧不慢。
洛周周也缓下步伐，与他保持距离，远远地缀在后面。
跟了一段距离后，一个端着菜盆的老太太从旁边的房屋内出来。
洛周周侧身给她让路，等到再回头时，发现前面已经没了光头男人的身影。
人跟丢了。
洛周周心里一急，就想往前追。
刚刚提步，就想起楚封严肃的脸，还有那句28%。
他缓下脚步，站住不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巷子里没有丝毫动静，平白消失的男人也没有出现。
前面是处废弃的矮房，屋檐下是黑乎乎的煤堆，洛周周就远远地站着，警惕地观望。
终于，从煤堆后慢慢站直一个人，露出了上半身，和他隔着段距离对视着。
就是刚才那个男人。
因为奔跑，他的衣领垂下去露出下巴，嘴角有一颗大大的，黑色的瘊子。
墨镜挡着，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洛周周还是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冰凉，从脚底慢慢升起。
他没做声，对面的人也不说话。
几秒后，那人突然闪身出了煤堆，对着这边冲过来。
洛周周飞快转身，拔腿就跑，他听到身后不远处，也响起追赶的脚步声。
血液冲上了头顶，太阳穴鼓鼓作跳。他拿出全身力气，跑得像一阵风。
钻过横曳出的晾衣杆，跨过堆放的竹筐，他无暇回头，只向着巷子口的方向狂奔。
这时，有人迎面从巷子口跑了过来，伴着楚封焦急的大喊：“周周！”
“楚封！有人在追我！”洛周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劲，跑得更快。
终于跑近，他像个炮弹般扎到楚封怀里，撞得他向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后面，有人……追我……”洛周周气喘吁吁地转身给他指。
后面却空空无人，没了那男人的身影。
“真的，刚才……有人追我……”洛周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喘口气，慢慢说。”楚封掏出腰后的枪，慢慢往前。
洛周周牵住他的衣角，躲在他身后说：“刚才有人去林文采的房间翻东西，我跟上去偷偷看，结果终端响起来了，他就跳了窗户逃跑，我赶紧追了上来。”
他看向终端，上面显示有几条林凡刚发来的短信，想必开始的振铃就是因为这个。
楚封往前找了一段，只在围墙边捡到了个鸭舌帽。
那里围墙有一处垮塌，外面就是马路，显然人已经从那缺口逃走了。
两人走出巷道，洛周周赶紧去看他的乌龟。
两只都还在，正躺在鞋盒里呼呼大睡，而那辆宝蓝色的跑车就停在鞋盒旁。
他端着乌龟转身，才发现车门大开着，也没有熄火，有人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望。
显然是刚才楚封发现乌龟在这里，人却没见，匆忙间来不及停好车，直接就冲去找人了。
洛周周有点心虚地看向楚封。
楚封走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等他讪讪离开后，才关上车门锁好。
“我们再去林文采的房间里找找，刚才那人既然在那屋子里翻找，肯定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发现的。”
楚封不再让洛周周单独留在车里，带着他一起上了楼梯。
洛周周瞥见他脸色不大好，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我错了。”
“错了……那你说说哪里错了？”楚封淡淡地说道。
“我不该一个人就跟上去的。”
“我记得我上次给你说过28%的事情，还记得吗？”
“记得。”
“这次你遇到的就不止是28%了，而是90%。”楚封停下脚步，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洛周周连忙道：“所以我一直没跟上去，他藏起来后我也没上去。”
“唔，这一点还不错，警惕心有所提高。”楚封勉为其难地夸了句。
洛周周眼神晶亮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楚封问。
洛周周等不到自己要的，干脆伸手进了他衣兜去掏。
楚封没有动，就垂眸看着，任他在自己怀里摸索。
“找到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带着。”洛周周取出手，掌心躺着两颗糖。
“这颗是表扬我警惕心提高。”他美滋滋地剥了颗塞进嘴里。
又将另一颗揣进自己衣兜，说：“这一颗是表扬我的两条腿，跑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