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马是三长老座下的首席大弟子,他颇得三长老看重,因而三长老平日里有什么谋划,做了什么事,他都知道个三四分。
他知道斩元门偷偷养了个鼎炉。
那鼎炉还是一个内门弟子,他见过的,隐约记得叫……叫什么初?
那人模样生得与斩元门中其余人大不相同。
陆马曾经暗暗里觉得,这个师弟像是那山尖上的一捧雪,生得又白,又说不出的剔透干净。
在这残酷修真界中,还真有那么一分吸引人。
只不过后头陆马就知道,这个师弟跟了门主。
那时他心下还有几分微妙的不快,又掺着鄙夷,……到底是攀高枝去了。
不过如今么?
陆马心下失笑。
原来是个鼎炉。
也不怪他多看这师弟两眼了,谁能挡得住鼎炉的勾引呢是吧?
陆马一边笑,一边翻开了手边的名册。那上面登记着此次要前往小秘境的人。
他按惯例,飞快地扫过一行行名字,最后猛地滞住了……王…未…初……
“怎么会?”陆马腾地站起了身。
他不是鼎炉吗?他不该被锁起来吗?
陆马转身去寻自己的师父,却无论如何传音,都联系不上三长老。
而另一厢,几个长老与尉迟刃一并站在清风院外。
五长老没有来。
她受了重伤,心下已然留下了一片阴影,哪里还敢来清风院?
半空中浮动着一支笔,那笔调转方向,用笔尖指向了院子。
二长老问:“这是何意?”
尉迟刃面色阴沉道:“三长老人在里头。”
“那他为何不出来?”
“……他死了。”尉迟刃的声音几乎是从喉中挤出来的。
尉迟刃也看不上三长老这人,但这个老东西手段多,又不要脸不要皮,舍得出去一心为他办事。
有些事,尉迟刃总不好亲自去做,便最好是交给三长老了。
三长老死了,他心下还是有些痛的,直觉得三头六臂被断了一臂。
“死了?”二长老一颤,很快也明白了过来:“是……是道法仙尊动的手?”
“他何须动手,只不过意念一动,三长老便能死无葬身之地了。”尉迟刃说罢,忍不住叹了口气。
定是为了王未初。
这时有婢女快步跑来,双手献上一本册子,道:“这是三长老的弟子送来的,是一份小秘境的历练名册。”
二长老皱眉道:“这等小事,何须拿来烦扰门主?”
尉迟刃却觉得不对劲。
他一把夺了过来,飞快翻开,便在上面看见了王未初的名字。
师尊与他已不在院中了?
尉迟刃脸色微变,合上名册,飞快地朝院子走去,施法……却仍旧打不开。
只不过这回他有了准备,早早躲开了反弹回来的力量。
其余几个长老也早听五长老说过了,纷纷躲开了,只是难免被余波扫到,刹那间,心底还本能地生出了一股惊骇的感觉。
……这便是大乘期修士的威力么?
尉迟刃不再多留,干脆找到了陆马那里去。
他想不明白道法仙尊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带王未初去历练?尉迟刃一时不知该先生哪方的气好。
王未初就这样跟着师尊走了?
而师尊……师尊还未曾这样带他历练过呢!
陆马将小秘境的册子,交给身边的师弟,叫他将册子分发下去。
一抬头,却是见着了尉迟刃。
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门主。”
“你可问过内门弟子?他们都瞧见王未初了?”尉迟刃冷声问。
他并没有要立即公布王未初鼎炉身份的打算,加上有道法仙尊在一旁,他自然不好直接去抓人。
陆马点头应了:“是,弟子发现后,就立刻亲自去问了。确是王未初师弟自己亲手往名册上录的名字。”
说到这里,陆马不由又道:“他身旁还有个人。”
说罢,他正要仔细回忆和那人有关的只字片语,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尉迟刃见他发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尉迟刃憋着一口气,咬牙道:“加一个本座的名字。”
陆马惊住了:“您、您也要去?”
无论是尉迟刃心中爱慕道法仙尊也好,还是从斩元门不能失去昆仑作依仗的角度来讲也好,……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尊与王未初一日日好下去。
等他们真正好上了。
怕只怕师尊回头来清算他。
幸而,师尊修无情道,哪有那样容易与人好?
……
王未初是内门弟子,自然有独自的厢房。
岑尧随他入厢房。
王未初一个腿软,险些摔倒下去。
那些药物带来的作用,总是不合时宜地发作。
岑尧从背后牢牢扣住了他,淡淡道:“这便是你的住处?”
王未初点头应声,同时也忍不住回头去看岑尧的面容,道法仙尊面上漠然依旧,并无半分轻视之意,便连皱眉都看不见。
王未初顿时觉得自在了许多,对这位从前总被尉迟刃挂在嘴边的道法仙尊,又少了一分排斥。
待他站稳,岑尧才松了手,径直走到床边,伸手触了触上头铺着的被子。
其实也不过是摸一摸被子罢了。
但王未初盯着他手上的动作,觉得这人好似在从上头寻摸他的气息一样……
王未初脸红了下,往前走了几步。
他想象不出来,如道法仙尊这样的人物,他居住的院落、洞府,该是什么模样的。
左右不该是像他住的屋子这样狭小。
“过来。”岑尧道。
一下拽回了王未初的思绪。
这几日下来,王未初倒也有两分熟稔,他忍住羞窘,主动抱住了岑尧的脖颈。
床帐缓缓落下来时,他听见岑尧凑在他耳边,还是一如前日那平静又淡然的口吻:“今日……想要至什么境界?”
王未初舔了下唇,到底没好意思答话。
因第二日便要出发去小秘境的缘故,岑尧并未过分折腾他。
只是隐隐约约天色渐明时,王未初又听见男人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若要管得久一些。”
嗯?
管得久一些?如何?
岑尧轻轻舔咬了下他的耳垂:“在你身体里留下元阳。”
王未初也不知是因他的动作,还是因他的话,本能地战栗了两下,他权衡利弊了下……自然还是小秘境中稳固境界更为重要。
反正他与道法仙尊更亲密的事都做了……
王未初点了下头。
然后将岑尧的脖颈抱得更紧了些,头也往他怀中埋得更深了些,然后才熬过了这漫长的一段时间。
等到天亮。
王未初发觉自己又往上攀了一层境界。
从心动期三层变为四层了。
“好了?”岑尧问。
“嗯,好了。”王未初忙点头。
岑尧推门让他走在了前面。
王未初一脚踏出去,便能感知到道法仙尊落在他身上,不冷不热的视线。
王未初抬头望了一眼天。
谁能想到呢?他竟然活着逃出来了。
谁又能想到呢?他自个儿没做鼎炉,倒像是把道法仙尊当鼎炉用了……
“王师弟!”有人热切地迎了上来。
正是昨日叫住王未初的那个师兄。他名张全,名字普通,家中却是修仙世家,比较起其他外门弟子,他手中握有更多家中赞助的灵丹灵石等物……如此堆砌起来,加上本身天赋也不差,在内门弟子中便算得翘楚了。
往日他没少和同为个中翘楚的王未初比高低。
张全已经验过王未初的修为了。
竟然确是心动期三层!
虽然境界不稳,但那也足够叫人瞠目结舌了……
张全抓心挠肺想要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便也就拉下脸面来亲近王未初了。
他心想,总不会是门主给予的好处吧?
张全目光一顿,似是这才注意到岑尧:“这人是谁?”
王未初也不知该如何交代身份,正犯难,便听道法仙尊道:“我乃是他身边伺候的书童。”
王未初表情怪异了一瞬。
……伺候的书童?
“你家中何时给你备了书童?”张全摸不着头脑,但随即他就猜到了……定然是门主给准备的!
想是怕王未初入小秘境出了意外!
张全心下登时嫉妒得不得了,要不是他天生其貌不扬,就连踏入修仙路途,再辅以洗髓丹等物,都未能将他变得更好看些,他都恨不得将自己洗干净躺门主床上去了。
这头王未初含糊地应了声:“……就前些日子。”
张全不再多问,只催促着王未初往前走,嘴里还忍不住嘀咕:“我怎么觉得你今日身上的威压,好像……好像更压人了些?”
王未初:“是吗?”
“王未初?他不是消失好些日子了吗?我还当他被逐出去了呢。”
“我擦,他的境界怎么飙升如此之快?”
“寒梅师姐,你可能探知他如今的境界?”
……
王未初与张全走向队伍,登时便引起了队伍的骚动。
这队伍集结的乃是内门弟子,依靠实力将之划分为历练弟子,和带队弟子。
而他们其中,最高也不过心动期五层。正是陆马。
其余则多是筑基期、开光期的弟子,偶有那么一两个融合期的,都是负责带队的。
如今见了王未初如何能不惊讶?
张全的目光却是径直越过他们,望见了队伍后头缓缓来迟的人——尉迟刃。
张全惊异出声:“门主要与我们一同入小秘境?”
张全嫉妒死了!
先是将人喂到心动期,又送“书童”,如今都还觉得不够,门主竟然还要亲自来作陪!
他哪里知道,那头尉迟刃死死盯着这厢,也嫉妒死了!
昆仑不世出的天才,离成仙不过两三步之遥的大乘期修士,自降身段,来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