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霖还没发现自己只顾着藏住耳朵, 却把尾巴给忽略了。
他的尾巴从浴袍下方冒出来黑色的一点尖，毛茸茸的尾巴尖，就那么将季枫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季枫直勾勾盯着, 甚至忘记将头转过来，随着封霖迈着长腿朝前走，他仿佛能想象到那尾巴尖从头rua到尾时的触感, 太过美好，让他站在那里，无法动弹。
封霖其实挺紧张的，他头上的毛巾盖住耳朵，虽然他出来时看过镜子，藏得严严实实的, 应该是不会露出来，可刚刚擦肩而过时，还是觉得心脏仿佛要停滞。
等差不多走到沙发前, 他想着季枫应该已经回到浴室。
结果，转过头, 就发现不知何时季枫无声无息就跟在他身后, 回头时，刚好就看到离他三步外的人，黑漆漆的瞳仁里深邃一片, 瞧不出情绪, 可莫名的，封霖觉得他怪怪的。
封霖下意识将湿漉漉头发上顶着的毛巾压紧了：“怎么了？是浴室缺什么东西吗？”
季枫直到封霖出声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跟了过来。
他嗓子有些干，低咳一声，抬起手轻蹭了一下鼻子，这么瞬息间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好, 抬眼，既然移不开视线，不如就给自己谋点福利。
想通之后，季枫坦然抬头看向封霖，神色定定的：“霖哥你没话要和我说吗？”
“嗯？”封霖奇怪看他一眼，因为心虚，手下意识胡乱揉了一把头顶上的毛巾：“怎么了？”
季枫瞧着他粗鲁的动作，想到此刻他毛巾下软乎乎的两只耳朵尖，只觉得心尖被挠了一下，又走近两步：“霖哥你尾巴露出来了。”
封霖：？？
他猛地偏头，随着转身的动作，浴袍被往上又拉了一些，所以露出的尾巴尖更明显。
封霖：“…………”大意了。
季枫瞧着他这模样，只觉得更想rua了，却又怕自己太过热情万一把霖哥给吓跑怎么办？
季枫干脆走过去，在他身边落座：“霖哥，是玉佩又出问题了吗？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又变出来了？”
封霖没想到只顾得头顶忘了还有尾巴，主要是他看到镜子时只有耳朵尖，没看到尾巴，一时间竟是没想起来。
封霖怕季枫担心，解释道：“不是玉佩的问题，是我吃饭时喝了酒，加上想试验一下修为，不小心出来了。我刚看过了，是能收回去的，不过需要时间慢一些。”
季枫：“……这样啊，很慢吗？”
封霖想了想：“大概明天早上就能消了。”
季枫的指腹摩挲了下手指内侧，虽然不舍得消退，可不消退他也看不上，倒不如……“这太慢了，霖哥你明天还要上班，这样带着尾巴睡不着也不好擦拭头发。这样好了，我帮你用修为退回去，很快的。”
封霖一怔，望着季枫略带着担忧又关心的模样，拒绝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封霖才道：“会不会太过消耗你的修为？”
季枫没任何迟疑摇头：“不会，一点都不会。”大概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季枫朝他笑了笑，表情很是坦然热忱：“只是这么一点修为，对我而言等同于无，霖哥不用担心。”
只是放在一侧封霖看不到的手指，慢慢握起又轻轻松开，要不是控制着，他觉得自己的手想有自己的想法。
封霖不想让季枫失望，加上已经被见过，其实……以后要是追到季枫两人相处也没有秘密，的确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
想通后，封霖坦然颌首。
季枫站起身时轻轻吐出一口气：“那霖哥你先把毛巾拿下来。”
封霖坐在那里，心一横，将毛巾给拿了下来。
还潮湿的头发湿漉漉的，瞧着手感很好，此刻在灯光下，仿佛散发着格外吸引人的光泽，这还不算，发顶上两个同色毛茸茸的耳朵尖，大概因为不自在，在季枫的注视下，扑棱抖动一下，耳朵尖上的毛茸茸也随之抖了两下。
季枫觉得自己脑海里嗡的一下仿佛有无数烟花炸开，他喉结微动，走到一旁，他站着封霖坐着，刚好到他腰间一些。
季枫伸出手，呼吸都放轻了，面无表情，强行压制着狂跳的心脏，声音仿佛跟他自己的意识剥离开，他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霖哥我这就帮你将耳朵消了。”
封霖有些不自在，低咳一声，却也微微坐直了身体，坦然嗯了声。
季枫伸出手，终于……碰到了耳朵尖。
他温润的指腹轻轻碰了一下，封霖耳朵尖无意识抖动一下。
季枫觉得自己在古代第二世开始修习觉得入门毫无章法特别难时都没这么煎熬，他动作极轻慢慢捏住了封霖的耳朵。
毛茸茸的触感，让季枫觉得命给他都成。
本来他捏着一只耳朵用修为压下去就行，可能握着两只耳朵，为什么要少了一样福利？
于是……季枫探出手，两只手轻轻握住了两只耳朵尖。
封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封霖觉得季枫动作有些慢：“变回去了吗？”
季枫唔了声。
等不敢动捏着过了瘾，季枫慢吞吞用修为将封霖的两只耳朵变了回去。
季枫手里一空时，忍不住无声啧了声。
好在他只用了一半，余光瞥了眼尾巴，心里很虚，面上很坦然，仿佛他真的一次只能变回去一半一样：“霖哥，耳朵好了，我帮你把尾巴变回去。”
封霖：“…………”
封霖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季枫靠得这么近，他总觉得四周都有些热，要是让季枫捏着他的尾巴……“要不，还是等尾巴自己退下去吧。”
季枫好心相劝：“都变回去一半了，又不费功夫，霖哥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适吗？”
封霖摇头：“……没有。”想想早消了早结束，早知道就不试试了。
这不是找罪受吗？
季枫站在那里一副“我真的是好心要帮忙”的模样，封霖最终还是想了想，换了个姿势，抬起长腿搭在另外一条腿上，露出一点尾巴尖：“这样可以吗？”
季枫已经不求太多，道貌岸然一本正经颌首：“自然。”
封霖松口气，只是等季枫真的伸出手握住尾巴尖，封霖只觉得脑子轰一下，在察觉到热意上涌之前，他到底高估自己，没想到人形时尾巴是敏感的地方，在出丑前，他直接变回了喵型。
季枫本来刚喵尾到手，还没握热乎手上就空了。
不仅如此，眼前本来人高马大存在感很足的人突然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浴袍下隆起的一小团。
季枫望着浴袍里的小奶喵，瞧着一只小爪子扒拉两下从里面探出五爪，试探摸了一下，拽开一角，才扑棱一下小脑袋钻了出来。
季枫：“……”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贫血。
脑子都嗡嗡的。
老板喵觉得自己真丢人，可变成喵好歹黑乎乎一团也看不到自己的情绪。
老板喵仰起头看到季枫果然站在那里愣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冲着他喵了声。
季枫听到喵叫，才回过神，蹲下身，情绪起伏间已经恢复正常：“怎么……变回喵了？”
老板喵干脆避而不答，喵喵叫了一声，就用爪子指了指客房，在季枫没回过神之前，爪子轻轻一迈，就跳到茶几上，再轻轻一跃跳到地上，就奔到客房，小短腿儿一个回旋，把客房的门一关，决定直接睡觉。
总不能说尾巴不能随便摸吧？
季枫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没忍住抬起手遮住眼，嘴角上扬，心情莫名很好。
霖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他眯着眼，想了很久，才去了浴室洗漱，很快回了卧室。
季枫和封霖这边早早歇了，C市当地新闻播放之后，C大论坛也出现了一个帖子。
【啊啊啊啊啊你们看今天晚上的新闻了吗？那个在超市见义勇为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像我男神？无论是身高还是衣服都像，那个帽子我见过男神戴过！】
【楼主男神是谁啊？】
【什么新闻？】
【（楼主）就是一个有个男的分手后不死心竟然拿到威胁收银员前女友，差点一刀就刺过去，被一个在后面的顾客直接一个擒拿手给制服了，帅呆了！啊啊啊没想到男神长得帅就算了，身手竟然也这么好！】
【（楼主）链接】
【楼主发的这个视频里面这么模糊只能大概看出来是个年轻人，还戴着帽子，你男神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
【楼主说的男神……不会是今年大一文学系的那位季姓校草吧？虽然他是很帅，但是也不至于什么好人好事都往他身上贴吧？眼睛不要可以给有需要的人！】
【上面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楼主也只是说怎么这么像？也没说就是吧？就算是看错了，有必要人身攻击吗？】
【她前面可是说了没想到男神长得帅就算了，身手竟然也这么好！这还不是直接肯定吗？一个花痴女，啧！】
【（楼主）我花痴怎么了？花痴吃你家大米了？我男神帅怎么了？你是不是嫉妒我男神？】
【呵我嫉妒？不过就是一个小白脸？他有那身手吗？我话就放在这里，他要真的是视频里那个见义勇为的人，我直播吃翔！】
【（楼主）气死我了！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证据！我等你直播吃翔！】
帖子到了这里突然走向就变了，一听有人直播吃翔，都闻讯而来。
【虽然但是……层主说人家是小白脸过分了吧？我也觉得有点像啊，季校草的确有一件这衣服，帽子也一样，而且从侧脸来看，的确很像啊。】
【楼主怀疑也是有道理的，毕竟那个超市离C大很近啊，就在旁边不远处。】
【就是就是，之前你们还记得某雪被打脸的那个帖子，就是在这个超市，季校草当时就在买菜来着。】
大概瞧着走向越来越替季枫说话，之前说季枫是小白脸的又发了言。
【一群花痴女，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怎么了？瞧你们一个个的像是没见过男人似的！】
【卧槽，这话我就不能忍了？上面匿名评论的到底是谁啊？有本事你直接用真身发言，躲在后面这么胡说算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我就看不上他小白脸样怎么了？】
【人家长的帅是不怎么样？人家还学习好，还是周老得意门生，头一次参加比赛就是第一！就凭这一点，你就比不上人家！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被骂了一句老鼠，那人像是被戳到什么，直接开骂，对骂了一百多楼，眼瞧着这帖子成了骂贴。
楼主终于出来了。
【（楼主）那个说直播吃翔的，你要的证据来了！1、新闻链接；这是当地的新闻采访后写的报道，刚发出来，看到第五段第六行，见义勇为季先生，看到了吗？2、照片1.jpg；照片2.jpg；3、视频截图.jpg】
众人点进去第一个网页链接，果然看到有提到是季先生，据说是当时警察来了统计询问时对方亲口说的，后来采访时那个被救的收银员听到了说的。
第二个是两张照片的对比，一个是新闻上放出来的监控视频截图衣服还有帽子身形，另外一张照片则是校园里有人偷偷拍下来的，大概是私藏，季枫经过时匆匆拍下来的，离得远容貌却是能看清楚的，无论是身形还是衣服帽子都对得上。
重点是后面这张脸拍的很清楚。
上面行色匆匆的年轻人，眉眼精致如画，即使是偷拍，却也像是精修过一样。
第三个证据则是监控，是超市的监控，只是在新闻里飞快一闪，也不知道楼主看了多少遍，手速之快竟然真的截到了一个正面，虽然模糊，可一看真的就是季枫。
楼主这三个证据一放，其实即使只有第一个网页链接的季先生已经能证实了。
毕竟哪里这么凑巧，长得像，又在C大附近的超市，还姓季。
这个证据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人专门又去看了好几遍视频放出来的监控画面。
【呜呜呜重新看了好几遍，怒舔，姿势太专业太利落太帅了！那一手我估计要是我压根就傻在当场压根就回不过神，可偏偏季同学竟然一把给攥住手腕，一掰，利落极了，跟拍大片一样！】
【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楼主，你男神也是我男神了！这种临危不乱迎难而上的大侠风范，就是我辈要学习的！】
【那个说要真的是季同学就直播吃翔的层主呢？】
那个层主像是突然就这么消失了，压根没再出现。
就在众人骂那人缩头乌龟的时候，一条留言发了出来。
【管理员：追查到43楼层主IP为**.**.**.**，作为一个C大的一份子，说到还是要做到的。】
这条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毕竟学生会那些人可从来不管这种事，这次竟然亲自出来了？等一看IP地址，一比较，很快就有人猜到是谁了。
【卧槽不会是咱们商学系的402的孙XX吧？他在追隔壁班的同学来着，不过那个同学好像拒绝他了，说她有心上人了是季校草来着。他不会是因爱生恨，这才这么针对季校草吧？】
【楼上……真相了。】
没多久，那个骂人的孙某某出来道歉了。
同一时刻，封家临时租的别墅其中一间书房里。
封昊宇的手机闪了一下，他打开。
【宇哥，已经按照你说的将那孙子的消息发出去了，他也道歉了，这事还继续吗？】
【不用了。】
封昊宇回完就把手机倒扣在那里，随即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画面上闪着新闻里播放的视频监控回放，他一遍遍看着里面年轻人利落的身手，再看一遍和他配合默契的男人抬脚的动作。
封昊宇一连看了无数遍，才慢慢把身体放倒在椅子上。
他仰着头闭着眼，脑海里闪过小时候五叔教他拳脚的画面，一晃这么多年，他将什么东西都忘了，甚至变成了他小时候最讨厌的那种人。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论坛上发生的事季枫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学校还有这么一个论坛。
他第二天起来时，封霖已经恢复人形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面前摆了两份早餐，听到动静转过头，朝他淡定笑笑：“起来了？我做了这个，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季枫自然没意见，先去洗漱，之后和封霖一起用了早餐。
他上午还有课，两人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封霖没提昨晚上的事，季枫也没主动提，虽然只rua到了耳朵，可rua到总比没rua到强。
等车开到C大旁，封霖在季枫下车时开口问道：“晚上还一起去买菜吗？”
季枫想了想：“买。”
封霖眼底带了笑：“好，那我六点过来接你。”
季枫应了，目送封霖的车离开，才转身朝着学校里走去，只是等他一直进了学校，一道身影从角落走了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想了想，抬步还是跟了上去。
季枫来得早，这会儿才七点多，学校没多少人，他绕过一栋教学楼停了下来，没回头：“出来吧。”
他身后一直跟着的人顿了一下，还是从身后走了出来，到了他身后两步处停了下来。
“季同学。”
季枫转过身，看到是封昊宇并没意外，从他进学校就感觉有人跟着他：“什么事？说。”
封昊宇唇动了动，好久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和五叔……是什么关系？”
季枫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大概听出季枫的嘲讽，封昊宇一张脸有些热，可他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五叔和季枫在一起，之前吃饭也是，后来他们在超市被人遇到也是，昨晚上他看了新闻好多遍，两个人一起去买菜，本来以为只是寻常的买菜，像是朋友一样一起聚聚。
可等他早上来学校回宿舍拿东西，却一眼认出五叔的车时反射性躲了起来，可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却是季枫。
季枫这么早……和五叔在一起？
这怎么看都太过奇怪了，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待在一起？还是说其实昨夜他们也是在一起的？
封昊宇这段时间跟着跑项目陪老板喝酒也进出不少娱乐场所，虽然他只是单纯陪着去喝酒，可也见了不少人不是事。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可能性。
可怎么可能？五叔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
但是这个想法一起，怎么都无法止住，他不敢跟着五叔，就这么跟着季枫，直到被发现。
听到季枫的嘲讽，封昊宇深吸一口气：“我刚刚……都看到了，你是坐五叔的车来的，你昨晚……是跟五叔在一起？”说到这，他望着面前模样精致的年轻人，比他小不了两三岁，其实五叔的年纪也不大，可在封昊宇的眼里，五叔是长辈，季枫应该是跟他同辈的，两人这样……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季枫已经不耐烦：“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封昊宇白着脸：“你……五叔他不喜欢男人，你……”
季枫眸色沉下来：“这跟你无关，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封昊宇却是追了两步：“你也不喜欢男人吧？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你还有大好的前途，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你以后在学校也没办法……”
季枫懒得再听，打算他的话：“谁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
他这话太过直白，甚至于直接承认他就是喜欢男人的。
封昊宇彻底傻了眼，难以置信看着坦然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季枫：“你、你……”
季枫直接转身，对他来说，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事。
他一向很坦然。
可封昊宇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傻了眼，好久都没办法回过神，直到季枫离开，他都站在那里，久到终于动了一下，才发现脚已经麻了。
喜欢男人？他怎么能喜欢男人？他喜欢五叔？那五叔呢？是喜欢他，还是单纯的只是……玩玩？
季枫没把见到封昊宇的事当回事，封昊宇却像是被惊到，接下来好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过。
季枫这边上课，上午上完课他回了一趟宿舍换书，下午还有课，所以他也没回家，吃过饭直接留在了宿舍。
而另一边，林老爷子这两天逛了C市，给他买了礼物。
刚要想着要不要去一趟C大瞧瞧，林管家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林管家挂完电话：“老爷，大少爷……醒了。”
林老爷子皱着眉，没说话。
林管家道：“警局那边一直在守着，因为他病重所以暂时不能收押，不过如今醒了，情况好一些之后就要关进去，老爷可要去见见他？”
林老爷子想了想，嗯了声。
车调转反向先去了一趟医院。
等林老爷子到医院时，林家昀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只是躺在那里还没办法动弹，脸色惨白，难以置信瞪大了眼，大概没想到自己害人不成反被害。
他已经醒来一会儿，外面守着的便衣警察还有随时过来查看的人，让他面色惶恐不安。
一激动，就忍不住咳嗽起来，病房的铃声大作。
林老爷子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幕，瞧着不久之前见到时还生龙活虎的大孙子，此刻死命咳嗽着，身上插着的各种仪器在拼命叫喧着，更像是一个巍巍老矣的老人。
林老爷子站在玻璃房外，就那么瞧着一群医生给他做急救，很快病情控制下来，医生又检查一番，确定没生命危险，才带着一群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医生先是跟两个迎上来的便衣警察说了些什么，等一群人走了，两个便衣警察才上前：“林老先生。”
林老爷子这两天已经冷静下来，苍老的面容上反倒是比林家昀瞧着还健康很多，眼底没任何情绪，仿佛刚刚被抢救的不是他的孙子：“他现在能见我吗？”
警察点头：“只要不是太过激动是没大碍。只是要是有情况，要喊医生，也不能多待。”
两个警察挺同情林老爷子的，毕竟任谁被自己的孙子找了道士施法要害死，怎么都不可能再激起半点亲情。
林老爷子点点头。
两个警察这才放了行。
只是一直守在外面，看情况不对的话就立刻冲进去，或者找医生。
林管家陪着林老爷子一起进去，推开病房的门，顿时病房里一股子药味扑鼻，不过是专门的病房，很干净，除了病床上那个刚恢复冷静看到林老爷子又像是要激动起来的林家昀。
林管家让开身，让林老爷子上前。
林老爷子坐在林管家搬来的椅子上，在病床前坐了下来。
林家昀看到林老爷子时面容扭曲了一下，他无法动弹，只能就那么死死盯着林老爷子，大概看出林老爷子太过淡定，他眼圈一红，示了弱：“爷爷。”
好几天没说话，出声时嗓子有些哑，不太清楚。
林管家自然不会贴心给他倒水，恨不得把他氧气管也给拔了。
林老爷子双手交叠在拐杖的扶手上：“难得，你还记得我是你爷爷。”
林家昀：“孙儿错了，孙儿也是……一时听信吴大师的话鬼迷心窍，爷爷，你饶了孙儿这一次吧？撤诉好不好？”他醒来时警察已经将所有的一切告诉了他，他昏迷前就预感到不好，可结果，比他想的还要坏。
林老爷子没动：“饶了你？可你要用我的生辰八字害我时，可想过饶了我这把老骨头一命？”
林家昀：“那只是……只是开玩笑的，哪里有这么厉害……”
林老爷子：“你到底怎么想的那就看警察那边怎么判。你我爷孙的缘分从你生了害人之心时也就没了，我来见你，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我林家怎么亏待你了？”
林家昀表情扭曲了一下：“爷爷……”
林老爷子：“你不说，我这几天也大概猜到了。我这人性子犟，觉得小辈们要是没能耐座山吃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从你们成年后，只给了你们一笔资金，让你们去外面闯荡，或者想进林氏也行，只是要从底层开始。那时候你那些堂弟大部分选了进林氏，很多都熬不过底层的磨练都跑了，那时候我很看好你，你是唯一不靠家里在外闯荡还有出息。那时候，我还觉得你像我，至少这份能吃苦的心思像我，可我错了。你不是像我，你是比我狠多了。
你只是拿捏住了我的心思，想做给我看，可另一边，你却让你爸他们在林氏私下里给你帮助，这些年，你们弄了林氏不少东西吧？也是，这几年我把心思都放在找你姑母上，顾不上太多，也想着早晚要将林氏给你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结果呢，却将你的心养得更大，觉得整个林氏都是你的了？甚至连我那未能出世的外孙都容不下，他可是你的亲表兄啊！
是不是如果就算他活下来你也要将他给除掉？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也是，你连亲爷爷都能杀，还有谁不能呢？”
林家昀脸色更加不好看，他没想到林老爷子竟然能知道这么多。
林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说吧，我想知道这些年你到底在我找你姑母那失了多少绊子？”
林家昀大概知道自己躲不过去，闭着嘴没说话。
林老爷子：“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可到时候新账旧账，你爸妈他们也别怪我也一起不念旧情。林家是我一手守住的，就算是我死了，你们大房一个字儿也别想拿到手。”
林家昀脸色彻底变了：“爷爷你还怪我们？难道这不该怪你自己？林家那么大的家业，就算是坐吃三空三辈子也吃不完，可你呢？非要历练我们，不就是不服老，想霸着所有的家业不肯分出去？不过你这样也好，至少如果我得到了，那就是得到了所有！我还真不想跟别人分一杯羹！我只恨我的人不够强，竟然失败了！”
那该死的季枫，竟然还留了一手。
在会所的时候怕是他就已经下了手！
林老爷子看他一眼死不悔改，咬着牙攥紧了拐杖。
林家昀望着他：“老爷子，就算是我做了手脚又怎么样？就算是我阻止了又怎么样？可结果不还是一样吗？姑母他们早就死了，你外孙压根没能活下来，早知道他们早就死了，我干嘛还费那功夫？哈哈哈，这要怪也都要怪你，当年是你自己不许姑母和那个姓盛的在一起的，否则，如今你可不就是子孙满堂了？如今这样都是你造成的！是你害死了你的女儿！”
“别说了！”林管家看老爷子脸色不好，赶紧站起身过去帮他扶着后背。
林家昀张嘴还要继续说，可大概是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激动，反倒是自己吐出一口血。
门外一直盯着的警察赶紧进来了，又按响了急救。
林老爷子本来是气的，尤其是那句是他害死了他的女儿，让他觉得浑身像是有什么剧烈起伏，只是那股子情绪刚涌上来，他手里戴着的那串玉珠子紧贴着肌肤的地方仿佛有一股温润的气息渐渐抚平了他情绪的不稳，慢慢冷静下来。
林管家一直帮他扶着后背，等确定林老爷子没有不对劲，才松口气：“老爷，你没事儿吧？”
林老爷子撑着站起身，看着被急救，身体比他还不如的林家昀，慢慢转过身，再也不想看一眼。
一直走出病房，慢慢被林管家搀扶着朝外走时，林老爷子缓缓开口：“回去后，将林家昀从林氏家谱里除名。”
他不是想要林家的那些财产吗？他一分都不给他。
林老爷子出了医院坐在车里，闭着眼，即使知道林家昀那么说是为了刺激他是为了气他，可闭上眼，他知道自己还是听了进去。
他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果当年他脾气能更软一些，如果他能更缓和一些态度，她会不会就不会走了？会不会……不会客死异乡？
林老爷子眼圈有些红，他偏过头，不让人发现。
坐在副驾驶的林管家从后车镜看到这一幕，心里急得不行，早知道就不让老爷子来见那人了，反倒是让老爷子心里难受了。
大小姐的事一直是老爷子心里的一道疤。
那人倒是会往伤口上戳。
林管家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瞧瞧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季枫刚在学校食堂吃了饭，边和吉鑫往回走，走到一半听到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林管家的，是之前离开时加上的。
【季先生你好，我是林管家，冒昧打扰实在抱歉。林家昀醒了，老爷刚刚去见了他，只是交谈中不太愉快。林家昀提到了大小姐，说都是老爷害死的大小姐，老爷虽然没说，可我看老爷像是听了进去。本来不想打扰季先生的，可老爷年纪大了，在C市我能想到的又只有季先生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来见一见老爷，开导一下。拜托了。】
季枫望着林管家几乎溢出屏幕的恳求，想了想，回了一个好。
吉鑫看他停下来一直在等他，等季枫抬头，担心道：“怎么了？”
季枫道：“我下午可能不过来了，你帮我和老师说一声好吗？”
吉鑫知道季枫不是随意缺课的，这样肯定是有要事，自然没意见，顺便帮季枫把书也带回了宿舍。
季枫走出学校才给林老爷子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林老爷子本来闭着眼坐在车里，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一开始没听到是自己的，好一会儿被心虚的林管家提醒了一番才拿出来，接起来一看是季枫，原本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眼底带了一抹慈祥的笑意：“小季先生。”
季枫听着隔着手机传来老人家的声音，神色也柔和下来：“老先生今天忙吗？之前你说让我带你在C市逛逛，我刚好下午没课，要走走吗？”
林老爷子自然没意见，对这个帮他很多的后辈，他从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很有好感：“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会不会很麻烦小季先生。”
“不会。”季枫温声说着，和林老爷子约了个地方就坐车过去了。
林老爷子本来想过来接他的被季枫拒绝了。
等季枫半个小时到了约定的地方，就看到时代广场的雕塑前，林老爷子站在那里，身边陪着林管家，拄着拐杖，正四处看着，还时不时嘱咐林管家几句：“等小季先生走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把之前给他买的礼物给他，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千万别忘了。”
林管家看老爷恢复精气神，连声应着。
等林管家看到季枫，赶紧摆手，林老爷子也停下，瞧着不远处走来的年轻人，步履沉稳，背脊挺直，眉眼底都是正气，这么款款走来的时候，日光打在对方身上，仿佛整个人都在泛着光。
林老爷子望着这样的季枫，一开始光遮住他的脸，那慢慢走过来时看不到脸，让林老爷子有些恍惚，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一幕一样。
很快季枫的脸出现在，精致好看的眉眼让人只注意到他的五官，也让林老爷子之前一闪而过的念头顾不得继续想：“小季先生。”
季枫走过来也笑了：“林老先生等久了？”
林老爷子摇头，一行三人往前走，等听说林老爷子还没吃午餐，季枫带着林老爷子去了附近一家口碑还不错的私房菜馆。
虽然已经一点多，不过吃饭的人还不少。
三个人要了一个包厢，季枫是打算这次他来请客，所以先让林老爷子和林管家选，他最后看了看觉得自己吃过了不怎么饿，没再选菜，干脆拿了点心的菜单，选了三样饭后点心，黄桥烧饼、松子百合酥、如意糕。
林老爷子一开始没注意到点心，等上来才发现，一时间倒是有些恍惚。
“这家菜馆竟然还有黄桥烧饼？倒是许久没吃过了。”林老爷子忍不住夹起一块，感慨道：“我外公还在的时候最喜欢黄桥烧饼，说是几百年的历史了，他觉着就属这个最好吃。”
大概回忆起过往，林老爷子慢慢品着，他牙口不好，吃了一口，已经记不得记忆里的味道，可外公年轻的时候抱着他坐在太师椅上掰开一点点喂他吃黄桥烧饼时，他却是记得的。
季枫是吃过黄桥烧饼，也挺喜欢吃，喝了一口茶水吃一口，很顶饿。
林老爷子慢慢咀嚼着，不经意看到这一幕，一时有些感慨：“你这吃法倒是跟我外公一样，他也喜欢这样吃。”只是一晃，竟是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也已经老了。
等林老爷子说完，倒是想起来他之前觉得小季先生走过来时那一幕在哪里见过了，竟是有些像家里藏着的一副老照片，正是他外公的。
当时沿着石桥走过来，光刚好打在脸上，挡住了大半张脸，身形气质竟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