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清格的手术方案很快就定了下来。肖楼仔细核对过方案,并没有发现明显的问题。
如今,心脏支架植入术已经非常普遍,医生们的技术也很成熟,80岁的老人家都有成功植入支架改善心血管狭窄的病例,手术本身的风险并不是很高。
可做手术的人变成了赵森,邵清格和肖楼都没法放下心来。万一手术的过程中赵森“不小心”失手,邵清格的小命可就没了。
等赵森走后,邵清格头疼地按住太阳穴,看向肖楼:“既然虞队、老莫和龙森的外伤已经治愈了,不如我们直接逃出医院?我可不想死在手术台上。”
让赵森这个凶手给邵总做手术,风险太大,肖楼也不敢拿邵总的命开玩笑。手术不做的话邵清格会很危险,可交给赵森做,更危险。
肖楼刚才为了稳住赵森才说自己会亲自去当助手,如今赵森离开了,肖楼便凑到邵清格耳边道:“我有个办法,你爸当初不是让你住VIP病房,让肾病科的秦教授给你做了肾移植手术吗?他应该认识这家医院的外科专家吧?”
邵清格双眼一亮:“对,我这‘体弱多病富家少爷’的人设可以利用起来,求助我老爸,让他给我换一个专家做手术,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肖楼点头:“我查过,心外科的主任姓林,你待会儿打电话给你爸爸,就说赵森太年轻你不放心,希望找个年纪大一点的、手术经验更丰富的教授来给你做手术,你爸爸在医院认识人,应该可以拜托他的朋友,帮忙换个主刀医生,到时候我再做助手在旁边盯着,双重保险。”
虽然临时换人会得罪赵森,可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邵清格宁愿得罪赵森再尽快转院。
他当下就借用了肖楼的值班手机,按照记忆输入爸爸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喂,请问你是?”
邵清格道:“爸,我是邵清格,我手机找不到了,用朋友的手机给您打的电话。”
“原来是你。”那边关心地道:“刚才我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你醒了。怎么样?身体还好吧?我跟你妈妈下午就去医院看你。”
“爸您放心,我现在身体和精神都还不错,医生安排我明天上午做手术。”邵清格看了肖楼一眼,按他的建议说:“但是,这个赵医生我看着挺年轻的,才35岁,做手术的经验肯定不足,我担心他做不好,毕竟是心脏手术,万一出了差错,我说不定会下不来手术台。所以,我想,爸能不能找朋友帮帮忙,安排一个资历老些的专家教授给我做手术……”
电话那边的人打断了他:“这一点不用担心,让赵森给你当主管医生,就是我安排的。”
“……您安排的?”邵清格愣了愣,“您认识赵医生?”
“不认识。”邵正阳低声解释道,“不过,林主任说,赵医生是除了他之外心脏手术做得最好的医生。虽然年轻,但很有天赋,别说支架植入这种简单的手术了,他连心脏移植手术都能做,是难得一见的外科天才。”
“……他是35岁,手术能做得那么好?”
“嗯。林主任在外地出差,前天晚上你急诊入院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他当下就安排了赵医生做你的主治医生。你不用担心,赵医生是林主任的爱徒,医术完全可以信任。”邵正阳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轻松,别疑神疑鬼想太多。刚才赵医生跟我通过电话,说你心脏血管虽然有三处狭窄,但只要植入支架,解决血管狭窄的问题,以后的生活质量是不会受影响的。”
“……”邵清格和肖楼面面相觑。
“我还有个重要的会,开完会后下午过来看你。”
“好的,爸您先忙。”邵清格挂掉了电话,头疼地看向肖楼,“换主刀医生行不通,林主任已经出差,赵森就是他安排来照顾我的。我估计逃跑也不行,要是逃跑了,我可能会半路心脏病发直接挂掉。看来……只能让赵森给我做手术了?”邵清格的笑容有些无奈。
“我会一起去手术室,逃跑确实风险太大,万一你路上心肌梗塞,我也救不了你。”肖楼轻轻拍了拍邵总的手,安慰道,“赵森虽是杀人凶手但也不会见人就杀,你和他无冤无仇,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爸说得对,你先放轻松,手术的事情有这么多人盯着,赵森应该不敢动手脚。”
“好吧。”邵清格打了个呵欠,无奈地闭上眼。
“你好好休息,我会安排的。”肖楼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回到普外病房。
虞寒江的手术伤口已经彻底痊愈了,能下床自由走动。但为了医生护士不怀疑,他依旧侧躺在床上,右下腹还贴着一块纱布,遮住了已经愈合的手术伤口。
见肖楼进屋,虞寒江立刻坐起身问:“怎么样?刚才邵总给他爸打电话了?“
“嗯,手术推不掉,这应该是守关者的安排。到时候我亲自跟进,顺便把刘桥的女巫卡要过来,实在不行刘桥还有一瓶解药可以救濒死的人。”肖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希望邵总的心态放好,别自己把自己吓得心脏停跳了。”
“不会的,他的心理素质不比我们差。”虞寒江顿了顿,“他爸刚才好像提到了心脏移植,你是在想这个问题吗?”
连着心有灵犀,肖楼的疑惑虞寒江也能感受得到。
“嗯,邵总的爸爸在电话中提到,赵森会做心脏移植手术。”肖楼深吸口气,看向虞寒江,认真地说,“在所有的外科手术中,心脏移植是最复杂、风险最高的手术,先把心脏整个分离出来,切断所有的大血管、建立体外循环,再把冰冻封存的供体心脏放进去,连上所有的血管,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出错,一台手术很可能要做六、七个小时。三十多岁的年轻医生,能做这么复杂的手术的,我在现实中也很少听到。”
“提供心脏的人,必定会死。”虞寒江眉头一皱,“这比肾移植可怕多了。”
“没错,人可以少一颗肾,但不能没有心脏。”肖楼想想也觉得心底发寒,心脏移植这种手术,是牺牲一个人、救活另一个人。通常,不会有人伟大到捐出自己的心脏,那些捐赠者,要么是死刑犯、或者有其他疾病活不下去,才会把自己的心脏捐出来救人。
可如果不是自愿捐赠的呢?
一针麻醉剂下去,躺在手术台上。心脏被摘除的人就再也没法醒来。
他的心脏,或许还在别人的胸膛里继续跳动着。而他却只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虞寒江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沉着脸道:“在器官走私市场上,肾脏的价格,肯定远不及心脏吧?”
肖楼点头:“当然。毕竟肾脏有两颗,一些健康的人为了钱,也有可能捐出其中的一颗肾,肾源会相对好找。心脏一方面很难找到合适的配型,另一方面,捐出心脏的人必定会死,买心脏相当于买一条人命,价格肯定比肾脏高出好几倍。”
“所以,为了金钱利益,这个团伙会不会将一些流浪汉、乞丐、孤儿等等,死了也没人会追究的人,秘密送去手术室里,一针麻醉剂下去,取走他们的心脏,再高额卖掉?”虞寒江推测道。
“……”肖楼没有回答,这种可能性让他浑身冰冷。
杀人的手法有很多,之前遇到的案子,不少凶手都是为了各种仇怨对死者实施虐待,死者至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而这回密室遇到的案子,可怕的在于,死者和凶手或许根本不认识,也没有仇恨,他们在躺到手术台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死。
他们身而为人,却如同猪、羊一般,器官被拿出来四处贩卖。
屋内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虞寒江在现实中也没遇到过器官走私的案子,现实世界是法治社会,医院管得严,医生们每天做手术都会有详细的纪录,医院里到处都是监控,没有哪个正规医院的医生,会冒着坐牢的风险去干“走私器官”这种买卖。
可如今的密室世界,赵森都把弟弟做成人体标本了,还若无其事地在这里上班,虞寒江真的怀疑这家名叫“仁川医院”的地方,会不会就是个走私器官的窝点?
虞寒江突然问:“对了,肾移植、心脏移植,提供器官的人和接受器官的人,需要同时手术吗?也就是把A的心脏取出来,放到B的胸膛里,两人同时手术?”
这些专业的问题他并不清楚,肖楼懂的更多,听到这里便解释道:“不一定。肾脏、心脏都可以冰冻保存。比如,一颗正常的心脏在取出来之前,先用氯化钾注射处理,可以使心脏暂时停止跳动,取出后放到冰里面,能冰冻保存4到6个小时,需要它恢复跳动的时候再用药物处理就可以。一般是提供心脏的人先做手术,把心脏取出来,冰冻保存好,再拿给需要心脏的患者,激活心脏让它恢复跳动。这期间可以有大概6小时的时间差。”
心脏能冰冻保存6小时不失去功能,而不是现取现用?虞寒江眉头紧皱:“这么说,提供器官的人也可以不在这家医院?只要能在6小时内可以把器官送到手术室里,在别处做手术也行?”
肖楼点头:“没错,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疑点。邵清格的肾移植手术是这家医院的秦长明教授做的,我刚才在医院官网查了这位教授的资料,秦长明50岁,是泌尿外科治疗肾病方面的专家,他每年要做上百台手术,经验丰富,资历老道……但刘任远的肾脏手术,却像是外行做的。”
“也就是说给邵清格做肾移植手术的,和取走刘任远肾脏的,并不是同一个医生?”
“绝对不是。秦教授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在取走肾脏的时候还损伤胸膜和输尿管。”肖楼回忆了一下刘任远的尸检结果,道,“刘任远的右肾,是一个手术经验不足的人取走的,而住院病历里并没有他的手术纪录。所以我猜测,他的手术,很可能是在某个‘黑诊所’做的。”
“……”虞寒江听到“黑诊所”这个词,脸色变得更加严肃,我用手指轻轻敲着床沿,分析道,“中介负责寻找买主和配型,黑诊所负责器官收集,拿到器官后秘密送来仁川医院,由仁川医院的专家给需要器官移植的人做手术。这家黑诊所只要能在6小时内将冰冻的器官送到就行,它的位置,可以在这所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如果我们的推论正确的话,这个器官移植组织,涉及的人员众多,并且有完整的利益链和分工协作的体系,想顺藤摸瓜把他们一锅端,难度太大了。”想到虞寒江当时中枪的场景,肖楼心有余悸,轻声叮嘱道,“出去调查的过程中,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对方有枪,不要大意。”
“你知道我要出院?”
“我们还连着心有灵犀。”肖楼无奈地看向面前的男人,“你急着去外面调查,我能理解,但记住我的话,千万别跟对方硬碰硬,保护好自己,我会尽快让队友们跟你汇合。”
“我知道。”虞寒江目光温和,轻轻握了握肖楼的手让对方放心,过了片刻,他又关心地问道:“对了,邵总的肾脏,配型做了吗?”
“邵总还在ICU,不方便取肾组织活检,他的病例资料写的是B型血,做肾移植手术的日期是去年11月11日,刘任远也是B型血,突然多了一笔钱的时间也是去年11月。应该不会有这么多巧合,邵总的肾脏很大的可能就是来自于刘任远。”肖楼顿了顿,道,“刘任远的肾脏组织,我解剖的时候留了一些,等邵总身体好了我再想办法确认。”
“我估计八九不离十。刘任远的出现,就是明摆着告诉我们这次密室的案子是器官走私。”虞寒江站起身道:“我现在办出院手续,待会儿去肾病科拜访一下秦长明教授。”
“好,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