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寒江侧过头看向肖楼,虽然是失明的状态,可肖楼的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只不过,平时总是镇定自若、面带微笑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丝茫然——他的世界突然间一片黑暗,也难怪他会茫然无措。
肖楼察觉到虞队停下脚步,不由紧张地道:“怎么了?”
虞寒江低声说:“没事,小心脚下。”
走了一段路,肖楼突然想到一件事,从口袋里把自己的卡包交给虞队,道:“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法操控卡牌。虞队,我把卡牌都给你,需要的话你可以用。”
虞寒江接过卡牌,声音不由温柔下来:“放心,这三个小时就交给我吧。”
两人一起走出小树林,前面的山路非常狭窄,没办法并肩通过,虞寒江主动走在前面,转身轻轻拖住肖楼的手臂:“这里路滑,你小心些。”
肖楼点点头,虞寒江每走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就像是孩童学走路一样小心翼翼。
虞寒江很有耐心,放慢速度,一步一步地带着他下山。
刚走了一半,正好有对情侣也朝山上走来——是昨晚来破庙之后又离开了的情侣,那中年男人看见他们,停下脚步,阴阳怪气地问:“两位,破庙里其实有宝石,被你们给捡了吧?”
虞寒江冷冷地说:“没有。”
男人道:“当我们傻吗?昨晚没人敢进村民家里搜,被找到的两颗宝石就在村外。那座破庙奇奇怪怪的,肯定有宝石。”
女人敏锐地发现肖楼的眼睛毫无焦距,神色茫然,还被扶着走路,她双眼一亮,轻轻凑到男友耳边说:“后面的那个人,好像是失明了。”
男人仔细一观察,发现对方确实看不见,便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动手。”
两人显然以为破庙里的宝石被肖楼、虞寒江给捡走了,正好肖楼双眼失明,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只要制服其中的一人,就能逼问出宝石的下落。如此快捷的通关方式,可比自己冒险去找宝石要稳妥得多。
两人对视一眼,男人突然丢出一张天平,巨大的圆形电子秤将虞寒江和肖楼同时困住,女人则猛地甩出一条长长的白绫。
那白绫就像长着眼睛,如灵蛇一般朝两人席卷而去,精准地缠住了肖楼的脖子!
女人牵着白绫的另一端,眯起眼睛笑:“我这张白绫卡,连钢筋水泥都能勒断。”她话锋一转,冷道:“把宝石交出来,不然,我的手再用力,你朋友的脖子可就真断了。”
虞寒江的脸色陡然一沉,厉声道:“放开他!”
女人笑着说:“放心,我不想杀人,不过是想通关而已。宝石还剩下5颗,你们可以再去找,之前找到的那颗就送给我们吧,就当是助人为乐了,怎么样?”
肖楼的眼前一片漆黑,脖子又被柔软的白绫缠住,唇色渐渐变得苍白。
虽然被困,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镇定,朝女人的方向微微笑了笑,说:“趁我失明,从我们手里抢宝石,不过是乘人之危而已,没必要找这么多理由。”
那女人怔了怔,自知理亏,嘴上却不饶人:“通关规则又没说不能抢,黑桃密室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只能怪你们倒霉。”
肖楼笑道:“谁倒霉还不一定。”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道:“别废话,快把宝石交出来!”
肖楼轻轻抓了下虞寒江的手臂,给对方行动暗示。虞寒江会意,立刻拿出肖楼的卡包。幸亏两人从红桃3开始就一直在一起,肖楼的卡包里有什么卡牌,具体技能如何,放在哪个位置,虞寒江都一清二楚。
柳永的技能——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正好可以同时控制两个目标。
虞寒江和肖楼被天平困住,自身没法移动,但召唤出来的卡牌并不受限制。
虞寒江迅速召唤柳永,指定了这一对男女。
两人受到卡牌效果的影响,情不自禁地握住彼此的手,泪眼汪汪地看着对方。
女人的心中极为惊骇——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动作,也控制不住眼泪。
那男人脸色骤变,明明心里不愿意这样做,可身体好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驱使,他伸出手和对方紧紧相握,眼睛里的泪水就像是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根本就止不住。
由于女人和男人双手紧握,流泪对望,她的白绫不受控制,肖楼的脖子很快就被松开。
大量氧气涌入口鼻,让肖楼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虞寒江立刻环住肖楼的肩膀,轻轻用手抚着他的背,脸上满是担心:“没事吧?”
肖楼摇头:“没事,只是缺氧……咳……”
咳了片刻平复呼吸后,肖楼苍白的脸色这才恢复了红润,他扭头看向那两人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虞队肯定想办法控制住了他们。
虞寒江挑眉看着执手哭泣的两人,冷冷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两位自己撞上来触霉头,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他就用柳永的2技能指向那个女人。
衣带渐宽终不悔——女人瞬间变瘦30斤,并且10分钟不能攻击。
她本来就很瘦,变瘦30斤的结果就是只剩下一把皮包骨,整张脸干瘪如柴,一双手也像是僵尸一样,腿变成了两根筷子,皮肤严重脱水,皱皱巴巴,整个人如同瞬间苍老30岁。
男人看见自己的对象突然暴瘦成一把骨头,吓得面色发白:“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女人看到自己只剩骨头的手,满脸惊恐:“啊……怎么会这样?!”
虞寒江和肖楼脚下的天平已经到时间解除,他像鬼魅一样飞快地来到女人身后,手中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抵住她的喉咙,在女人耳边冷冷地说:“敢用白绫勒他的脖子,欺负他看不见?”
那声音冰冷得如同从地狱的深处传来。
锋利的刀就抵在脆弱的颈部,往前一寸就可以割断她的颈动脉,女人惊恐地叫出声:“我错了!啊啊,饶命,饶命!求你不要杀我……我给你朋友道歉!”
骨瘦如柴的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上去狼狈之极。
她对象也脸色一变,道:“有、有话好说,我们也没伤你朋友,别、别杀她。”
虞寒江并不打算杀人,他手中的刀用力往前一送,女人感觉到锋利的刀子割破了皮肤,立刻崩溃地尖叫:“啊……”
然而,刀子猛然一停,并没有继续割下去。
虞寒江及时收手,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清晰、鲜明的血痕,虞寒江淡淡说道:“记住这个教训。不要以为对方眼睛失明就好欺负,乘人之危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收起刀子,顺便没收了女人手里的白绫卡:“你用这张牌欺负他,这张牌我就拿走了,不客气。”他用天平将两人困在原地,这才转身去找肖楼。
肖楼的眼睛看不见,不敢乱动,直到虞寒江熟悉的气息靠近,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胳膊,肖楼这才松口气,问道:“解决了吗?”
虞寒江点头:“嗯,我把她绑你的那张卡牌给没收了。”
肖楼不由微笑起来,虞队真是嫉恶如仇,一点亏都不肯吃。不过,这女人居然敢用白绫勒他,卡牌被没收,也算是咎由自取。
虞寒江抬眼看了看蜿蜒的山路,低声说:“肖教授,不如我背你下山吧?这里的路又窄又滑,你走起来不太方便。”
眼睛瞎了的肖楼也不好一步一步往前挪,他没再纠结,干脆地点头:“那就麻烦虞队了。”
虞寒江俯身,将肖楼轻轻背在了身后。
身体腾空的感觉让肖楼的心里略感别扭。小时候,只有父亲这样背过他,长大以后,更不可能和同性如此亲密。
趴在男人的背上,被对方背着走,肖楼的呼吸微微一窒,突然间乱了心跳。
眼前一片漆黑,因此,听觉和触觉都比平时更加敏锐,他能清楚地听见虞寒江的呼吸声,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体结实的肌肉。
心跳“砰砰”的声音回响在耳边,肖楼的耳根不由微微发热,他将脑袋偏到一边,生怕自己不小心蹭到虞队的脖子。
虞寒江背着肖楼,健步如飞。
对虞寒江来说,肖教授太轻了,还不如他在警校负重徒步时背的一个麻袋。
虞寒江很轻松地背着肖楼,一路上有不少挑战者好奇地看向他们,虞寒江对那些目光毫不理会,他把肖楼背回寺庙,邵清格忍不住疑惑:“怎么回事?”
叶棋也担心地跑过来,问:“肖教授这是受伤了吗?”
虞寒江把肖楼背进房间,轻轻放在地上,说:“他失明了。”
肖楼点头:“就是进入密室时提示的那个,每天三小时的失明状态。”
叶棋伸出手指在肖楼眼前晃了晃,发现他的眼睛果然没反应:“是突然失明的吗?”
肖楼无奈:“是啊,毫无预兆。”
邵清格摸着下巴道:“这就难办了,万一我们正在行动的时候突然失明,岂不是很麻烦?”
虞寒江也有这个顾虑,建议道:“今天傍晚行动之前,如果我们都经历了3小时的失明,反倒是好事,这个负面效果一天只有一次,失明过的人不会再中招。可如果,有人白天没有失明,傍晚的时候最好别参与行动,免得中途出问题。”
肖楼赞同:“那我们今天就留在庙里吧,要是有人失明也方便互相照顾。”
叶棋和邵清格都没有异议。
虞寒江拿出刚才没收的那张卡,说:“A级工具卡,白绫,可以自由伸缩和延展,最多延伸五十米,跑出去之后能瞬间绑住指定的目标。”
肖楼赞道:“这卡不错。”
叶棋满脸好奇:“你们出去一趟怎么还拿到新卡了?”
肖楼也很无奈:“有人看见我失明,想乘人之危抓了我,威胁虞队交出宝石……”
叶棋想起黑桃3密室他和肖楼在工地守物资,结果有六个人见他们势单力薄,扑过来抢吃的,却被肖楼反制。看来,今天又有不识趣的挑战者来触霉头。
只不过,这才第一天,就开始抢东西,也太心急了。
叶棋忍不住骂道:“某些人,就想抢别人的东西来走捷径,这是什么臭毛病?!别说我们没宝石,就算有,那也是凭本事找到的,凭什么要给他们!”
邵清格道:“人类欺软怕硬的劣根性罢了。”他看向肖楼,笑眯眯地说:“可惜,他们欺负错了人,我们肖教授就算眼睛看不见,却心如明镜,还有一手好卡。”
肖楼笑道:“邵总就别取笑我了,我眼睛看不见,没法操作卡牌,刚才多亏了虞队。”他扭头看向虞寒江,后者淡淡道:“应该的。”
叶棋好奇地问:“肖教授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知道虞队在左边还是右边?”
肖楼耳根一热,心想,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当然知道他在哪里。但嘴上不好直接这么说,肖楼迅速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跟虞队抓了只野兔,今天午饭可以烤野兔吃。”
叶棋双眼一亮:“你们还真抓到野兔了啊!昨天的烤鱼还有剩,加上烤兔肉,中午又能饱餐一顿!”他积极地接过兔子:“我来处理吧。”
邵清格似笑非笑地看了肖楼和虞寒江一眼,转身跟叶棋一起出门。
破庙里只剩肖楼和虞寒江。虞寒江见肖楼脸色略显苍白,不由关心地道:“想喝水吗?”
肖楼刚才被勒住脖子,正口渴得厉害,听到这里便微笑点头:“嗯。”
虞寒江起身,找来一个干净的竹筒去外面的山泉接了些清水回来,递到肖楼唇边。
肖楼低头喝了一口,山间的泉水带着竹叶的清香,比平时喝的矿泉水还要清澈甘甜,他忍不住接过虞寒江递来的竹筒,多喝了几口。
他的嘴唇很快就被泉水沾得湿漉漉的,清甜的泉水入喉,肖楼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脸上不由浮起微笑。
破庙里很安静,他坐在那里静静地低头喝水,侧脸的线条在日光的照射下似乎变得格外柔和,虞寒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时竟忘了移开视线。
直到肖楼把水全都喝光,将竹筒递回来,虞寒江才猛地回过神。
忽略心头的异样,虞寒江神色镇定地接过竹筒,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自己都没法察觉的温柔:“还喝吗?”
肖楼道:“不用了,谢谢。”
虞寒江问:“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肖楼疑惑道:“叶棋是去烤野兔了吗?”
虞寒江嫌弃地说:“不能让他烤,他肯定会烤焦,还是我亲自来吧。”
肖楼笑着说:“虞队烤的鱼确实很好吃,我眼睛看不见,也帮不上忙,麻烦你了。”
虞寒江脱口而出:“不麻烦,你在这里休息就好,等我一会儿。”
肖楼点头:“嗯。”
虞寒江走出门时,叶棋正手忙脚乱地拔兔子毛。
兔毛没拔干净,反倒弄了自己一身的毛。
邵清格不擅长处理食材,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戏。
虞寒江把叶棋赶走:“给我吧。”
叶棋尴尬地把野兔递给他:“咳,我不太会处理这个。”
虞寒江说:“我来弄,你们进去等着吃就行。”
叶棋转身去找肖楼,结果刚走到屋里,突然绊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肖楼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听见巨响后立刻问道:“怎么了?”
邵清格闻声赶来,玩笑道:“叶棋,你也不用给肖教授行这么大的跪拜礼吧?”
虞寒江也疑惑地走进来,看着趴在肖楼面前的叶棋,问:“小叶这是干什么?”
叶棋脸色难看:“我靠,我也失明了,不小心绊倒的!”
肖楼哭笑不得,他伸出手,摸索着找到了趴在面前的叶棋,说:“那正好,你来给我作伴。”
叶棋狼狈地爬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摸了一阵,抓住肖楼的胳膊后,他立刻握紧,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失明的感觉太难受了!真难想象这个村子的人,从小就失明,过的是什么日子。”
邵清格和虞寒江对视一眼。
虞寒江突然道:“我有个想法。”
肖楼察觉到他可能推测出了什么线索,立刻道:“虞队你说。”
虞寒江说:“密室让我们每天体验3个小时的失明经历,应该是在间接地告诉我们,盲人的生活其实很不容易。”
肖楼赞同道:“没错,我刚才失明后,走路都走不稳,很难相信那些天生就失明的孩子,是怎么跟着失明的父母学习走路的,过程中一定摔倒了无数次。”
虞寒江抱着胳膊若有所思:“这个村子的所有人都是盲人,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的先祖得罪过盲人,所以才遭遇了报复?”他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他们欺负盲人,所以对方毁掉了他们供奉的山神庙,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也永远陷入黑暗?”
残疾有很多种,村民们不是耳聋、不是腿瘸、也不是哑巴,而是集体失明。
进入密室的挑战者,也要体验一天3小时的失明经历。
肖楼才失明了半小时都有些受不了。
子孙后代从小失明,一辈子都陷入黑暗——这是多强烈的仇恨,才要报复一整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