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苏州北说好了周五过来住的事情, 颜药便从苏州北腿上下来, 爬到了椅子上坐着,伸手招了招一边的家政机器人, 说:“要看花。”
“机器人又听不懂你的话。”苏州北轻轻摇了摇头,拿过遥控器按了两下, 让机器人抱着花盆放到桌上。
颜药就坐在花盆面前, 低头细细地嗅了嗅翠绿的叶子,小声嘀咕道:“好香哦。可是没有花……”
“时间还没到,等会儿到了午夜, 它就会开了。”苏州北耳尖地听到了小孩的话, 出声说了一句。
“那药药等会儿要告诉爸爸, 不能十点睡觉了。”颜药用小手摸了摸叶子。
苏州北却微微敛起眉,沉吟道:“要不这东西还是不送你了,免得耽误睡觉。”
“不行!”颜药连忙伸出小手, 努力把花盆圈起来, 扭过头说, “这是叔叔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那你可记得,就看今天一天,要是天天晚上熬夜不睡觉, 我就把花拿回来。”苏州北警告道。
“嗯嗯……”颜药胡乱点着脑袋,松开胳膊, 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 小声说, “这个这么香,爸爸一定会喜欢的……”
“你说什么?”苏州北凉凉地开口,“小鬼,这玩意是送你的,你爹可对植物没兴趣。”
“可是爸爸不是经常和叔叔要药草吗?”颜药记得可清楚了,方黎每周用的草药都是跟苏州北拿的。
“药草是研究需要,整个研究院用的草药都是我种的。也就你从我这儿得了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别人就别想了。”
苏州北培育的植株,除了药用的,其他种类从来不会送人,别人跟他要,还真要不到,可想而知颜药待遇有多特别。
“那……”颜药苦恼地把手撑到桌上,捧着小脸,纠结道,“我就给爸爸闻闻,不送给他。”
反正药药的就是爸爸的,在小孩眼里也没有区别。不过他还是聪明的,知道不能这么跟苏州北直说,便换了一种说法。
颜药某些时候的直觉准得惊人,不像个孩子,这也是苏州北不轻易拿话哄他的原因。
在苏教授眼里,哪怕是小孩子,也是不能糊弄的,因为他们往往会比大人更加敏感,一点点敷衍和哄骗都会有感觉,虽然不一定懂得说出来。
颜药趴在桌边看了一会儿昙花,就滑下椅子,往苏州北的房间里走,机关松鼠啪嗒啪嗒跟在他身后。
苏州北目送着小孩进了自己房间,居然也没管,始终安安静静地单手撑着头,幽静的目光随着颜药的移动而移动,倒像是在观察颜药。
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从颜药认识他之后,苏州北就经常这么观察小孩,也不说话,就看着。
颜药早就习惯了,知道教授看着自己,他也不害怕,溜进房间里逛了一圈,就抱着一个碧绿的药枕出来了。
苏州北一看见那枕头,就抬手捏了捏眉心,说:“这是我睡觉的枕头,你拿了我晚上怎么睡?”
颜药闻言蹙起小眉头,抱着枕头小跑到苏州北身边,眼巴巴地说:“别的都不好玩。”
“那你也不能拿别人睡觉用的东西。”
颜药有时候会来苏州北这玩,因为苏州北房里有趣的玩意儿比较多,味道也带着药香,相当奇特,小孩没见过觉得新奇,看见喜欢的就会抱出来玩,苏州北一般就直接送给他了。
毕竟像药囊、熏香、茶具之类的东西都不是特别私密的,苏州北也多的是,想送多少送多少。
只是没想到颜药这次看中的是枕头。
苏州北把枕头接了过来,放到一边,淡淡地解释:“这是私人物品,就不能送你了。你要喜欢,回头我做个一样的给你。”
“别的又不一样。”小孩连忙摇了摇头,把枕头抱回怀里。
“哪不一样?”苏州北放下手,认真看着“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叔叔这里的东西有药味,新的没有,不信你闻。”颜药抱着枕头凑近对方。
苏州北只是低头象征性地闻了闻,就说:“我这屋子常年都是药味,你让我怎么闻得出来?”
“不管,新的枕头没药味。”颜药只摇头。
苏州北盯着小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你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接你?”
“……没有鸭,我和爸爸赌气,自己走出来的。”颜药沮丧地低下头。
“那正好,晚上你住这,这枕头就给你枕着。”苏州北难得勾了勾唇,眉眼染上了几分笑意。
颜药顿时犹豫起来,不解地问:“为什么教授要和药药住一起?你都说我是皮孩子,上次睡觉,就说我乱滚。”
他指的是前两天苏州北负责带他时发生的事,那天颜药在苏州北这里午睡了两个小时,就抱着被子滚了十几次,根本没个安生,还不喜欢家政机器人守着他,整得苏州北把原本计划的实验搁置了,直接在屋里坐了俩小时,就为了看着他。
“你也知道自己皮?还有点自知之明。”苏州北下意识毒舌一句,又立刻打住,补救道,“有一就有二有三,我看顾了你这么久,早习惯了,还能怕你睡觉捣乱?”
“所以叔叔对我好。”颜药乖乖地说。
“嗯。知道就好,考虑得怎么样?”苏州北问。
谁知颜药摇了摇头,说:“爸爸还在家,药药肯定要回家睡觉的。”
“不是都说赌气了?我对你还不好么。”苏州北接过家政机器人递过来的浸了药的毛巾,拉过小孩,细细地给擦了脸和脖子,又抓着手擦了手心。
擦手心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颜药手腕上那个红红的大包,便多擦了两遍,说:“让你别晚上出门,还乱跑,这边蚊虫最喜欢咬的就是你。”
颜药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手腕,就把袖子扯了起来,给苏州北看自己的小胳膊,上面也被蚊虫咬了几个包。
苏州北皱眉看了看,转身打开家政机器人的随身药箱,拿了瓶药水出来,给颜药擦了,这才说:“知道蚊子喜欢咬你,就该把我给你的药包带上。那玩意儿你弄哪儿去了?”
“……爸爸收起来了,我就忘记带。”其实方黎是记得的,但这会儿方黎没出来,戚越不太了解儿子,自然不会知道这些细节。
苏州北收起药水,耐心地问:“那在不在这睡?”
“爸爸不来接,就在这里睡。”颜药无辜地眨眼睛。
“你就想着诓我吧,方黎要是连儿子都想不起来接,这爹也做到头了。”苏州北清楚小孩还是不太愿意,也不勉强。
颜药贼兮兮地眯着桃花眼傻笑,被苏州北拍了下头。
熊孩子是不能溺爱的,所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颜药见男人一点也没生气,还纵着自己,一时眼珠子一转,就说:“叔叔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苏州北抬了抬下巴,“说。”
颜药转头就掏出遥控器,把机关松鼠叫了过来,伸手拍了拍松鼠的肚子,说:“它肚子里有蛋糕。是我偷偷喂的。顾教授说明天要修一下松鼠,要是给他发现就不好了……”
“……”苏州北对小孩的调皮程度又一次刷新了认知,接过遥控器研究了一下,却只能检测到松鼠腹部有东西,没办法直接打开。
“这事我帮不了你,要打开它的肚子,首先要破译顾青设定的程序,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苏州北把遥控器塞回小孩口袋里,正想说让方黎想想办法,门铃就响了,便支使机器人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戚越。
“苏教授,晚上好。快九点了,我来带药药回去洗澡。”戚越不认识苏州北,只能尽量客气一点,以免露出破绽。
苏州北扬了扬眉,倒是没发现什么,只是看向把头埋在萝卜怀里的颜药,说:“小鬼,你爹来了,想回家赶紧的。”
颜药闻言慢吞吞地把头抬起来,委屈巴巴地看苏教授。
苏州北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没见着方黎的时候口口声声要回家,见着了又闹脾气不肯回去了。
“你要是不愿意,就在这睡。”
这话一出,戚越神色一冷,几步走过来蹲下,把颜药抱到怀里,拍了拍背,问:“还在生爸爸的气?”
“爸爸眼里只有工作!没有药药!大坏蛋!”颜药扭来扭去都没跑出去,气呼呼地骂人。
苏州北直接转过了头,免得自己笑出声。
看着竞争对手翻车,不得不说,爽,非常舒适。
戚越却不能发火,好声好气地抱着儿子拍背,哄道:“是爸爸错了,不应该不陪药药出门,以后工作都白天做,晚上的时间只给药药,你说好不好?”
“不好,你都不关心我。说的话也是骗小孩子。”小孩说着眼眶就红了。
“这你可冤枉爸爸了。你一出门,爸爸就跟着出来了,看见聂教授带着你,才回去忙。后来开完了会,我直接出来找你了,图都没画完。”戚越可不比颜青城那样寡言少语,该解释的直接就摊开说了,绝对不和儿子起误会。
“药药不信,明天可以直接问聂教授。”
颜药抿了抿小嘴巴,看着他爹认真的表情,又扭头去瞅苏州北。
苏州北倒不至于在这时候给养崽竞争对手反向助攻,直接有一说一,点头表示同意。
颜药这才趴到戚越怀里,小手抱着他爹的脖子,安静下来。
戚越安抚地亲了儿子一口,站起身和苏州北道谢,又告了别。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颜药突然抬起了头,转身朝苏州北伸手,细声细气地说:“要枕头。”
“???”苏州北都丢了崽子了,怎么可能连枕头都失去,对于一个认床认枕头什么都认的强迫症晚期 病秧子而言,还要不要睡觉了?
苏州北当即拒了这离谱的要求,还让机器人送这父子俩出门。
搁这儿秀父子情?快走。
戚越脸也黑了,抱着儿子直接出门,敢情小崽子拥有了老父亲送的一堆枕头都没满意,还看上别人的了?
如果不是顾及形象,戚越真的想当场抹把脸。
是萝卜不香了还是老父亲魅力不够了,要盯上苏州北的枕头?
“小混蛋,你给爸爸回去好好解释解释。”
颜药一听就啊呜一口咬住了他爹的下巴,含含糊糊骂道:“五嗨没油园两拔拔呢!泥酒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