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冲动。”
踌躇了很久,初鹿野来夏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在这种情形下面对芥川龙之介时,初鹿野来夏向来的好口才好像一瞬间全都失灵了,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服芥川龙之介。
“当时森欧外派你出差,就是因为怕你因为我而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他垂下了眼睛,鼻间充斥着芥川龙之介的气息,是带着灼热的少年意气,“在这一点上,我跟森鸥外的想法是一样的。”
芥川龙之介大约猜到了会是这么回事,但早有猜测并不代表他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
理智和情感并不冲突。
“可我是你的恋人。”芥川龙之介咬字咬地很重,他以逼迫性的眼光和初鹿野来夏对视,眼里慑人又愤怒的光让初鹿野来夏下意识撇开了目光。
芥川龙之介却不准备给初鹿野来夏可以逃避的机会。他抬手抬起初鹿野来夏的下巴,让他不得不正面同自己对视,视线避无可避。
“还是说……在你心里根本不把我当成恋人,”芥川龙之介越说越觉得生气又难过,光是将这个可能性说出来就已经让他死死压抑着满腔怒火了,但又根本不舍得对心上人发泄郁愤,只得硬生生按捺下来,“所以才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指责别的可以,毕竟初鹿野来夏心虚,是他有错在先,但是关于这件事,他却不愿意被质疑真心。
“如果我不喜欢你,会跟你在一起吗?如果我不喜欢你,会跟你接吻吗?如果我不喜欢你,会跟你一起搬进这房子里同居吗?”
初鹿野来夏表现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反问时一句比一句的语气要更加激烈,“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初鹿野来夏活了二十多年,在真心上吝啬又自私,这是他第一次将心分出来交到别人的手上,第一次将另一个人纳入自己五年乃至十年的人生规划之中——因为初鹿野来夏确信,不管过去多少年,芥川龙之介都一定会在他的身边,成为他不可割舍的另一半心。
对初鹿野来夏这样对理性主义者来说,靠感觉就断定感情是一件极其不可靠的事。
可芥川龙之介是初鹿野来夏的例外。
“芥川龙之介,”初鹿野来夏定定地说,翠绿的眼瞳之中清晰地映出了芥川龙之介的脸来,“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初鹿野来夏又用力地强调重复了一遍。他先是用手抓住芥川龙之介胸口的衣物,用力地连手指纠结在一起,以几乎鼻尖贴着鼻间的距离,郑重又气恼地向他宣告这件事情。
初鹿野来夏不是那种直白又热烈的人,他从不会像这样大声地将内心真实的想法宣之于口,所以这难得的直球差点将芥川龙之介砸晕过去了。
如果是之前他还因为怀疑自己在初鹿野来夏心中的地位而觉得委屈又生气的话,现在这点火气已经全部烟消云散了。
但芥川龙之介没将这事轻易翻篇。
“我当时是怕你关心则乱……毕竟,你还是港口黑手党的人。”眼看着芥川龙之介的火气逐渐消了一部分,初鹿野来夏才平和下来跟他仔细解释。
“当时我猜到了森鸥外的做法,并且我有能力跟他和解……所以,如果你去外地出差的话也是安全的,不会因为我而跟森鸥外出现什么分歧。”
芥川龙之介打断了初鹿野来夏:“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初鹿野来夏抢白,抬起眼睛瞪了芥川龙之介一眼。
即使芥川龙之介不说,他也知道——芥川龙之介已经对港口黑手党有了归属感。这跟首领是谁无关,纯粹是因为港黑内部和谐的氛围。
港口黑手党是最适合从贫民窟走出来的芥川龙之介的地方。
如果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像前任那样疑心病重又疯批的人的话,他肯定早就设计让芥川龙之介早点跑路离开港口黑手党了。但现任首领森鸥外,他是个利益至上、再面对利益时可以抛开一切个人感情来看待事情的冷静理智到极点的人。
他和森欧外达成的那个协定不仅仅只是短期的,如非必要,森鸥外是不会再对他出手了。而在达成了长期合作的情况下、并且默认了不对彼此出手,初鹿野来夏认为芥川龙之介没必要为了自己而和森鸥外闹翻。
森鸥外也不希望自己什么都没做成还赔一个强力下属,安抚芥川龙之介这件事也是两人之间默认而没有直接挑明的。
芥川龙之介被初鹿野来夏的回答呛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摆出强硬的态度来。
被安抚之后,狂犬收起了尖利的爪牙,表现得像是差点被主人抛弃的沮丧小狗,“……你可以和我说清楚。”
“明明是恋人,我不值得你依靠吗?”
这才是芥川龙之介真正想说的话。
他语调很平缓,但初鹿野来夏却听出了咬牙切齿、难过又愤怒的情绪来。明明是最亲密的恋人,但珍视的人却没有给他信任、不愿依靠他,还有比这更加伤人的事情吗?
芥川龙之介觉得有些挫败。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初鹿野来夏头一回见到芥川龙之介这样的态度,被逼地说出了真正羞耻的话来,“我……”
“因为有龙之介,所以我才觉得很安心……并不是不依靠你,是我一直在依靠着龙之介。”
初鹿野来夏从没说过这样的话,耳朵已经泛上了艳丽的红。为了安抚芥川龙之介,他此时已经是什么肉麻的话都敢往外说的状态了。
他知道这事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到时候芥川龙之介必然会生气,但他不知道芥川龙之介会这么生气……在芥川龙之介问出那句话时,按在他背后的手指都轻微抽搐了一下。
“……以后不会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瞒着你了。”
过了很久,初鹿野来夏才低声说。
他承认是自己错了,并不是所有的“为你好”都是正确的。起码在芥川龙之介看来,他更愿意在那种危险的时刻留在他的身边,所以才会对隐瞒这件事出离愤怒。
“对不起。”
芥川龙之介不知道初鹿野来夏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他愿意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得到了郑重的承诺,他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在灰色瞳孔对深处显得格外慑人。
短暂的挫败之后,少年人身上深处的属于狂犬的爪牙又凶狠地亮了出来。
他的表情在初鹿野来夏看来十分危险,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凶狠野兽——而初鹿野来夏自己,就是那个被盯上的猎物。
“光说对不起不够。”
“想要道歉……就应该拿出诚意来。”
初鹿野来夏思绪有些迟缓,他还没明白要怎样拿出诚意来,就被粗暴热切的吻堵住了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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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宰治说的没错。
初鹿野来夏的确遭遇了家暴——某种特殊的家暴。
这的确是一场酷刑,和家暴无异。下午时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的初鹿野来夏如是想到。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他不应该觉得心虚就半推半就,早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该一脚把芥川龙之介给踹出去,那样他就不会腰腿酸软、声音嘶哑,睁着眼睛直到凌晨才被准许入睡。
要问初鹿野来夏现在的感受,那就只有两个字——酸疼。
酸疼的不仅是被折磨惨了的腰,还包括不可明说的部位。他连睡梦中都因此而睡得不太安稳,眉目之间是微微蹙起来的。
芥川龙之介分明事事都很听他的话,但偏偏在做完道歉的那件事上不听。少年人血气方刚、精力充足,根本不知节制,初鹿野来夏到了最后时脑子一片糨糊,哪还记得清次数……他只知道自己的腰快要被折断了。
初鹿野来夏翻了个身,盖在肩上的薄被顺着身体的轮廓而滑落了一截,露出被褥掩盖下的光裸肌肤,在跳跃的日光下白地像瓷。修长的脖颈和裸露出来的肩背上有着格外明显的吻痕,还有部分暧昧的痕迹延伸进了被褥下面的身体上,可想而知整副身体会是什么样的。
芥川龙之介哪都没去,在初鹿野来夏的身边守了一整天,直到恋人醒来为止。大概是知道自己昨晚的行为太过火,芥川龙之介此时早就没脾气了,任由初鹿野来夏生他的闷气、不肯给个好脸色。
初鹿野来夏现在是看到芥川龙之介就来气。
以前是他想错了,芥川龙之介毕竟是从小就在贫民窟长大的人,贫民窟那样的地方混杂了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当然也有用身体换食物或者别的东西的人——并且男女不拘。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芥川龙之介要是连这种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也算是在贫民窟和混黑手党白混了那么多年了。
初鹿野来夏现在就是后悔。他早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芥川龙之介的精力居然好到这种地步……从昨晚九点开始,芥川龙之介一直折腾他折腾到了清晨四五点,才算是将他勉强放过,而他中途甚至还晕过一回。
可即使这样,芥川龙之介都没放过他。
自六岁以来,这是初鹿野来夏第一回 哭。他完完全全是被芥川龙之介给弄哭的,就算哭了也没能让芥川龙之介停下来,反而更加刺激他,于是初鹿野来夏的眼泪就掉的更凶了。
芥川龙之介心满意足,昨天那股子气完全消散了。他这回知道该乖顺示好了,但初鹿野来夏心中生气,裹了被子坐起身来,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一脚伸直了,抵在芥川龙之介的肩上没让他靠近。
初鹿野来夏咬牙:“都怪你!”
他的嗓子带着几分沙哑,声音不复之前清亮,全是昨晚被弄地哭哑的——而这和全身的痕迹,都拜芥川龙之介所赐。
芥川龙之介一瞥眼睛,那只抵在他肩上的脚并着小腿骨肉匀停,纤细的小腿和露出了一点的大腿内侧还残存着手指留下的痕迹,一眼看过去时显得情色无比。
初鹿野来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把脚收回来,却猝不及防地被芥川龙之介一把握住脚踝。随即他一使力,初鹿野来夏就失去了重心,被芥川龙之介连人带被子一起拢进了怀里。
少年垂首,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初鹿野来夏的脸侧,沉闷的声音和热气一起落在了耳廓上。
“嗯,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