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花澈不知道该哭该笑, 该愤怒还是该逃走。

回想楚冰桓所做的一切,回想那日在化乐阁,楚冰桓含情脉脉的告白, 花澈觉得有点恍惚,那该不会是自己的幻觉吧?

回想前世, 楚冰桓明明很讨厌他的, 不是吗?

“花澈。”楚冰桓处理好那边的事物,匆匆赶回来,见花澈好端端站在这里才松了口气。

楚冰桓急切道:“我叔父说,在焚情殿外百里处设有营地, 你金丹被封无法参战, 我带你去那里吧!”

花澈没说话, 而是抬起眼眉, 深深看向楚冰桓。

他们二人竹马竹马, 年少相遇,同门学艺,纠缠两世, 彼此之间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往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楚冰桓正是因为这个眼神,他猜到了花澈的心思。

两个人之间,关于重生的那层朦胧的窗户纸,不言而破。

谁也没多话,因为大战当前。

楚冰桓以为花澈会劈头盖脸骂自己一顿, 他上辈子让人家有了希望,再失望,最后到绝望,今生又有何脸面重新追求人家?还恬不知耻的在化乐阁告白……

楚冰桓倒是希望能被花澈骂一顿, 可他的希望落空了,花澈只是朝他笑了一下,半个字也没说。

这让楚冰桓更为心慌,唯恐花澈对他再无感觉,连骂都懒得骂了。

“花澈,你等等……”他害怕的叫住人,却不知下句话该说什么,也不知犹豫了多久,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恨我吗?”

花澈一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噗的一下笑出声:“我恨你干什么?”

楚冰桓难以启齿。

“你从不欠我什么。”花澈道,“是我自己入魔道,自己成魔尊,自己杀人如狂,自己嗜血成性,你我的身份本就不对等,是我异想天开还强人所难。如果不是我死乞白赖的缠着你,你心无旁骛六根清净,或许早就渡劫飞升了。”

花澈好笑的看着他,眼中多了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苦涩:“我恨你做什么呢?从始至终,我只是怨自己而已。”

殊不知,花澈这一席真心话,听得楚冰桓肝肠寸断。

“你没有耽误我。”回想上辈子花澈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楚冰桓就痛彻心扉,“是我先觊觎你的!”

花澈一呆:“啊?”

楚冰桓忘情的说:“在我的幻想里,咱俩早就成婚,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了。”

这下花澈可是一个字都没听懂,而眼前的局势也不允许俩人促膝长谈,殷无悔来势汹汹,扯着嘶哑的嗓子怒吼:“花澈,你是本尊的儿子!你是本尊和花似瑾的孩子!”

花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被殷无悔关押之前这货就疯疯癫癫,现在变得更加暴躁癫狂,莫非楚冰桓说了什么话刺激了他?

殷无悔落地,也不管楚冰桓递到脖子下的听泉,一把抓住花澈的手腕,携着一身刺鼻的血腥气,咬牙切齿的对花澈道:“你是本尊的,谁也别想抢走你!觊觎你的人都得死,全部都得死!”

花澈冷静的可怕,这种关头还不忘火上浇油:“我可真是您的亲儿子,封住我的金丹让我无力反抗,亏得这一路我洪福齐天,不然早被你焚情殿的魔修千刀万剐了!”

殷无悔果然又被刺激到了,可惜的是,并没有如花澈的所愿,殷无悔没有给他解开金丹的束缚。

花澈很失望。

谢晚庭一颗心抖三抖:“殷无悔!”

殷无悔闻言,狠狠看向谢晚庭:“就是他,花澈!记住了,这人是个魔鬼,你千万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花澈一个头两个大,用力挣扯殷无悔的束缚,没扯开:“骗什么?”

“那个臭不要脸的东西,敢和本尊抢儿子,呵呵呵呵,做你那春秋大梦去吧!”殷无悔眼睛瞪得凸大,魔气在空中肆虐窜动,“谢晚庭说,你是他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敢口出狂言,本尊就割了他的舌头,将他碎尸万段!”

花澈呼吸停滞,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细细回想殷无悔所有疯疯癫癫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众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一时之间,神色各异。

“什么儿子?”

“谁是谁的儿子?”

慕容飒吓得捂住嘴巴:“花兄是谢宗主的……”

“这怎么可……”慕启年呛了一口冷风,忽然想到什么,“啊对,早些年确实有传言,说是谢宗主领回家一个女子,从小指腹为婚,谢宗主待她很好,后来那女子不知怎的突染重病就没了,后来也有人提及此事,可谢宗主都说没有,渐渐地也就没人说了,都当那是谣传。”

无极剑主:“所以到底有没有啊,为什么谢宗主当年斩钉截铁的说那是造谣?”

“什么这个儿子那个爹的,到底谁是谁的儿子,谁是谁的爹啊?”

“我混乱了,天哪!”

所有人都纷纷看向谢晚庭。

花澈僵硬的转头,诧异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谢晚庭身上:“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殷无悔打断花澈和谢晚庭的对视,凶神恶煞的说,“此人心肠歹毒,试图离间你我父子,实在可恨!你不要怀疑,更不许动摇,你就是我和花似瑾的骨肉!”

殷无悔的神智不正常,他并不是痴呆,但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这是执念也是心魔。在他的认知里,他就是和花似瑾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在一起了,然后花似瑾为他孕育了子嗣,他认定了花澈是他儿子的事实!

楚冰桓身为医修,已经确定了殷无悔的病症——他被心魔折磨的神智错乱。

谢晚庭回避“亲生父亲”的事,唯恐殷无悔魔性大发杀了花澈,他笨拙的朝花澈递眼神,就怕花澈年轻气盛再激怒殷无悔那个疯子。

然而,花澈好像没看见似的,面无表情的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手下种焚情蛊了。”

殷无悔眼中射出血光:“嗯?”

“让手下绝情绝义,没有喜怒哀乐的手下好控制是其一,其二……”花澈笑容狂绢暗魅,“你自己得不到爱情,你也不允许旁人有感情,你自己的生活不美满,你也绝对难以忍受手下双宿双飞。”

殷无悔脸色大变。

花澈火上浇油道:“如果手下儿孙满堂,你岂不是更忍受不了?”

殷无悔怒极,楚冰桓趁他心绪大乱,同后方的慕容飒和重明鸟一道出击,虽然未能给予殷无悔致命伤,却勉强救下了花澈。

花澈手腕生疼,殷无悔下手没个轻重,也不晓得骨折没有。

突然,乌云密布的天空发出“轰隆隆”的闷响,众人抬头望天,就瞧见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在天空裂开,似是要将整个天际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风云呼啸,倾盆的暴雨毫无预兆的霹雳而下,更加助长了雷电的气势。随着滚雷的越来越响,闪电的越来越密集,人群中不知是谁惊惧的喊道:“天劫!”

无尽杀戮,血腥,戾气,暴虐,终于引来了天道的惩处,降下了天劫,无差别攻击这些不可一世的人类。

以天为鼓,地为槌,震天动地的狠狠一击,日月失辉,苍穹色变!

众人纷纷设立结界保护自己,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楚冰桓,花澈善意提醒道:“我没有修为,天劫不会劈我。”

金丹被封,对于天道来说,此时的花澈是凡人。

楚冰桓并不理会,唯恐天道眼睛瞎了不小心误伤花澈。

连着三道天劫,无数修士惨遭洗礼,慕启年又恰好站在天劫的正中心,使出浑身解数去抵抗,还是被神雷劈走了两百年修为,心疼的慕启年差点口吐鲜血而死。

远处的谢晚庭不方便过来,只能隔空喊话:“楚天虞,麻烦了!”

“应该的。”楚冰桓应了一声,也不顾花澈反对,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御剑上空,直奔焚情殿百里之外的营地。

花澈情不自禁的将头靠在楚冰桓的肩上,风在耳旁呼啸,随着天雷的渐行渐远,雨也终于停了。

“冰块儿。”花澈无意识的开口问道,“谢宗主真的是……”

楚冰桓:“是。”

花澈心口一震。

“你不是邪魔之子。”楚冰桓紧紧抱着他,冰凉的嘴唇在花澈额头上落下轻盈的一吻,“你的父亲是德高望重的乐修,他温文尔雅,君子谦谦,是仙道人人交口称赞的夜幽府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