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 如同九天神雷狠狠砸在殷无悔的头顶。
门外的楚冰桓也惊呆了。
却不料,得知噩耗的殷无悔猖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说什么胡话?”殷无悔上前两步,用力揪住谢晚庭的衣领, “你是疯了吧?堂堂夜幽府的宗主,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在你受万人敬拜, 前拥后簇之时,花似瑾可是在青楼里受苦受罪,为了活下去不惜做那肮脏的皮肉生意,你接受不了这些, 所以你疯掉了, 开始说胡话了!”
谢晚庭攥紧双拳, 朝着殷无悔的脸上打去, 被殷无悔偏头躲开了:“你以为将花澈扭曲成你的孩子, 你心里就会好受点吗?呵呵,做梦!花澈到底是谁的血脉,本尊比你清楚!”
谢晚庭也揪住殷无悔的衣领, 嘶声喝道:“究竟谁才是疯子,谁在说胡话?”
楚冰桓从震惊变成难以置信,又从迷惑不解到恍然大悟。
乍一听,这或许匪夷所思。一个遭受世人诟病的娼妓之子的身份,后来又变成世人忌惮的魔尊之子,现如今又将前者全盘否决, 说花澈其实是谢晚庭的儿子!
同云天水镜和凤鸣谷并列,修仙界三大仙门之一的夜幽府,唯一的公子。
花澈的样貌是像极了花似瑾,就算他和谢晚庭站在一起, 无心之人也不会胡乱猜测。
其实仔细想想,花澈和谢晚庭是有相似之处的。
比如,他那令人嫉妒的超高天赋,对于音律的造诣,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一点,不就是继承了谢晚庭的吗?
还有花澈的心境,他和殷无悔有着天壤之别,没有殷无悔的狠毒,凶残,暴虐,血腥;却有着谢晚庭的温和,谦逊,善良,仁义。
上辈子,世人因为花澈魔尊之子的身份,合起伙来讨伐他,诛杀他。
若当时就揭开这一切真相,若前世就让世人知道,花澈不是殷无悔的儿子,而是谢晚庭的后人,是否就没有后续的悲剧了?
短短片刻,楚冰桓想到了。
前世和今生的分界点,便是花澈的师父,一个是路明枫,一个是庄田。
花澈身为上清仙师的时候,身份贵重,与生俱来顶着上清仙门的光环,其他修士都要尊称他为仙师。再加上师承路明枫,地位更是截然不同,谢晚庭就算有心,也没那立场指点花澈,再说前世花澈修的是剑道,根本水土不服,自然没有过多交集。
今生就截然不同了,修习乐道,自然不会将含雪雪藏,他当着大家的面拿出紫竹洞箫,引得谢晚庭的注意。而在万门会武之上,庄田又显得极为热情,毫不在意别人指点自己的徒弟,非但不觉得被挖墙脚被看扁,反而为花澈得到谢宗主的教导而高兴。
自然而然,有所交集,有所关注。
殷无悔怒斥道:“闭嘴!闭嘴!你休想抢走本尊的儿子,那是本尊的血脉,是本尊和花似瑾的骨肉!”
殷无悔杀气毕露,楚冰桓本能的冲进去,挥动袖袍散出一道毒雾。殷无悔的眼睛瞪大,及时闪避,以真元将毒雾吞了个干干净净。
谢晚庭大吃一惊:“楚小友?”
殷无悔对于楚冰桓的突然杀出并没有发怒,反而大笑起来:“这不是本尊的儿婿么!”
楚冰桓没理他,看向谢晚庭说道:“谢宗主,花澈在水牢。”
谢晚庭点头,说道:“你叔父和你母亲都来了,这会儿也差不多到焚情殿外了。”
殷无悔指着谢晚庭,对楚冰桓说道:“你是澈儿的心上人,本尊不杀你,但是这个贱人,本尊要他不得好死。”
殷无悔现了杀心,周围的气压都变得紧绷起来,楚冰桓感到一阵凶猛的窒息。就见眼前黑影一闪,那千年修为的魔尊瞬间抵达谢晚庭跟前,黑虎掏心似的要将谢晚庭的心脏活活挖出来。
楚冰桓反应极快,抬手以灼魂用力击打殷无悔,龙骨鞭打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烈火攀上殷无悔的黑袍,足以焚烧修士神魂的火焰,难以穿透殷无悔的护体真元。他唇边含着冷笑,再看楚冰桓的眼神已多了几分阴鸷:“儿婿,本尊可是看在澈儿的面子上才不跟你动手,若你不识好歹……”
谢晚庭感到心里发寒,并非他害怕殷无悔,而是境界上的差距本能的感到锋芒在背罢了。
谢晚庭提步站到楚冰桓身旁,低声道:“楚天虞,你快去水牢!”
楚冰桓知道谢晚庭的言外之意,就是长辈掩护晚辈,晚辈或许能死里逃生,但在这里的谢晚庭对抗魔尊,必死无疑。
楚冰桓目光内敛:“该是谢宗主去找花澈,您不是他的父亲吗?”
这话直接戳在了谢晚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身为父亲,还没和自己的儿子相认便死了,也太冤了。
谢晚庭无奈苦笑,他摇了摇头,对楚冰桓说:“记得告诉澈儿,他的父亲不是人人喊打的邪魔,他的父亲是我。”
殷无悔忍无可忍,挥出佩剑无情,携风雷之势朝谢晚庭刺去!
谢晚庭怀中抱着七弦古琴,已经做好拼死抵挡的准备了,不料身旁楚冰桓突然将他用力推开,谢晚庭猝不及防:“楚天虞!?”
楚冰桓以听泉剑扫开殷无悔的无情剑,竟生生改变了无情剑剑锋,连殷无悔都吃了一惊,他以为自己的剑术已经绝对超群,却不料竟被一个小小的后生晚辈识破剑招路数。
可惜,楚冰桓就算眼睛看得透,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熟悉剑招剑势,可仅凭他十八岁的修为,根本难以抵挡殷无悔的锋芒。
眼前数道光影疾闪,楚冰桓本能的将剑气抵挡回去,明知道有一道剑锋是落网之鱼,可他实在难以应付,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穿心而过——
谢晚庭:“楚天虞!”
殷无悔用力拔出佩剑,无情离体的刹那,鲜血喷溅而出,他极为享受似的看着殷红色的液体在楚冰桓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绽放,陶醉的说道:“太美了。”
楚冰桓倒下的瞬间,门外一个匆匆回来禀告的魔修心脏无端爆裂,胸口绽放一个血窟窿,当场倒地身亡。
殷无悔的笑声蓦然而止。
原本躺在地上的楚冰桓尸身突然化作一团碎光,升腾半空中消散,与此同时,楚冰桓在远处之身玉立,除了胸前依旧血迹斑斑,可那血窟窿已经不见了。
谢晚庭大惊失色:“你……”
殷无悔看得清楚,阴沉的说道:“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乃上乘功法,他楚冰桓区区一个少年人是如何习得的?
这种术法只有医修可以习,别名“替死鬼”,在病人濒死之际找一个替死鬼,便可将疾病创伤一并转移给旁人,是医术中的最高境界。
一旦练得炉火纯青,说是不死之身都不为过了,毕竟受到致命伤就可以找替死鬼啊!
云天水镜出医修,这不稀奇,可“妙手回春”即便是楚长峰都未能习得精髓,他又凭什么会这个?
就在殷无悔发愣之际,一只清脆的鸟啼声划破长空,火红的重明鸟冲入大殿,一口叼住谢晚庭,再一口咬住楚冰桓,踩着烈火腾云而上。
在那巨大的重明鸟背上,林言心急火燎的叫道:“七师兄,谢宗主,你们没事吧?”
“这是……”谢晚庭吃了一惊,“才一年不见,你的重明鸟竟生的这般大了。”
“怎么会和殷无悔遇上?”慕容飒问道,“花兄呢?”
楚冰桓指着相反方向:“水牢在那边。”
林言顺顺重明鸟的毛,温柔的吩咐它调头。
不料被慕容飒狠狠掰正鸟脑袋:“别调头别调头,快飞啊!殷无悔那货追上来了!”
“啊?”林言一回头,当场吓哭,催促着重明鸟飞高高,“快快快,哎呀!下面的是云天水镜的人,还有凤鸣谷的弟子,他们怎么来了?”
慕容飒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仅仅是云天水镜和凤鸣谷,还有夜幽府,上清仙门,以及陆续赶往这里的各大仙门弟子。
要说那三大门派攻入魔界是为了楚冰桓和慕容飒,那么上清仙门过来,就是趁此良机清理门户,他们要找到路肴。
至于赤遥派和无极剑宗等等等等,纯粹是看仙魔大战在即,为了名誉和声望总不能隔岸观火,这个时候出一份力,免得日后被人诟病说“坐享其成”。
再说了,除魔卫道人人有责。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仙门参战,而魔界十方舵主也陆续汇合,空中乌云密布,惊雷滚滚,下方血流成河,厮杀声连绵起伏。
*
与此同时在水牢,花澈无聊的找人唠嗑。
“哥们儿,多大岁数了?娶妻了吗,有小孩了吗?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焚情殿的啊?殷无悔对你好吗?”
路肴走后,再来换班的魔修是个年轻人,经过花澈锲而不舍的絮絮叨叨,终于套出了这人的名字——二傻子。
“二傻……”花澈不忍称呼,“你这名字是谁给取的?”
魔修守在门口,良久才回答道:“舵主。”
“行吧。”花澈走到门口,笑盈盈的说,“兄弟,开下门呗?”
魔修:“不行,你是被尊上禁足了,我负责看着你。”
花澈委屈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内急么,拜托拜托,行个方便吧!”
魔修果断摇头:“不不不,若是左护法怪罪下来,那我……”
花澈冷笑一声:“我大还是左护法大?”
“这……”
“良臣择主而事,我和殷无悔,跟着谁有未来?好好想想吧!”
这可难倒了二傻子,之所以就二傻子,那就是脑袋不好使。
花澈忍笑道:“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尊上明着囚禁我,其实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啊?”二傻子果然傻了。
花澈忍着恶心瞎掰扯道:“亲生父子哪有隔夜仇,你们如果怠慢了我,或者我在水牢里磕了碰了的,或者被尿憋死……”
二傻子当场脸色惨白:“我可没有,不是,我我我……”
开了牢房门,花澈到走廊上转了一圈,这里大多是空的牢房,暂时没看见闻元。
花澈开口问:“兄弟,有个跟我个头差不多,老实巴交的一个公子大概也被抓到这里来了,你有印象吗?”
二傻子想了老半天,恍然大悟道:“少尊是说那个怪物吗?”
花澈一愣:“什么怪物?”
二傻子:“被尊上关在焚天塔,设下九九八十一道法阵,专门吃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