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被打散, 原本在路旁围观的百姓生怕受到波及,跑得慌不择路。
混乱中,一个刺客找到机会, 钻到了轿子前。
他一掀帘子,与面色惨白的护卫四目相对:“……大哥你谁啊?”
刺客有点懵, 这年头,难不成还有找男人来替嫁的?
牧白无声无息靠近, 一记手刀把他劈晕了, 丢进轿子里。
护卫往一旁挪了挪,腾出位置。没一会儿,又陆续扔进来三个刺客,下饺子一样热闹。轿子里顿时挤成一团, 他只好下来,帮忙把晕倒的刺客挪进去放好。
很快,来劫新娘的人被新娘打跑了,迎亲的队伍继续启程。
只不过轿子里除了新娘, 还抬着四个昏过去的刺客。
牧白被挤得只剩一小片地,好在剩下的路不长,走了大约一刻钟, 便在皇子府门前停轿。
五皇子大婚, 宴请的都是朝中重臣, 跟来的女眷和孩童挤在门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瞧瞧新娘长什么模样。
苏墨听闻花轿到了,便撇下一众宾客迎到门口。
“欸, 五皇子来了。”
女眷们议论纷纷, 其中有几位神色复杂, 掺杂一丝不忿。
早些年, 若说起乌啼国闺秀们心仪的郎君,五皇子苏墨必定榜上有名。可后来苏墨称病躲去青莲谷,自此销声匿迹。原本打着算盘要嫁入皇子府的那些闺秀半数已嫁为人妇,还有一半好不容易捱到皇子殿下归国,却听说他是带了个姑娘回来成亲的。
因此她们守在门口,各怀心思,但归根结底都是想看看皇子殿下的新娘生得什么模样。
苏墨走到花轿前,用背影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撩开轿帘,便看见里头坐着自己的新娘,和四个野男人。
苏墨:“……”
他很是镇定,默默放下帘子,轻声说:“小白,把凤冠戴好,盖头盖上。”
牧白依言整理好仪容,盖上红盖头,将帘揭开一个小缝儿,钻了出去。
苏墨牵起他的手,温声说:“小心。”
他耐心地挡开障碍物,带着牧白缓缓踏进皇子府的大门:“小心台阶。”
牧白的视野被红盖头挡住,只能听见周围不远的地方有人叽叽喳喳议论:“那就是皇子殿下的新娘啊,好高。”
“身段真绝了,光看背影都是个美人儿。他们俩站一起我竟不知该羡慕谁……”
牧白轻声说:“好像很多人。”
苏墨轻轻捏他手指尖:“别紧张,很快就结束了。”
“我没紧张。”牧白压低声音“轿子里那四个,是郝大人派来的刺客,我那天晚上在他书房里听见,他和红莲教串通了要害你。”
苏墨微微挑眉,又听牧白说:“我怕他们红莲火毒毒发身亡,就打晕了扔在那儿,你看怎么处置。”
“我晚些派人把他们押下去。”
牧白便不出声了,直到被苏墨牵着踏过门槛,才又小声喊:“好哥哥。”
苏墨的手微微颤了颤,他牵紧牧白,轻声问:“怎么了?”
“这凤冠好沉。”语气透出一点儿委屈。
苏墨安抚地捏他手心:“辛苦了,很快就好,等会儿拜过堂,你先回屋歇息。”
“我那天听郝夫人说,乌啼国成亲礼数可多了,拜过堂,还要给宾客敬茶、发酥糖……”
“这些我来就好。”苏墨低头瞧住牵着的那双手,白皙漂亮,能看见练剑磨出的茧。
他忽然叹口气:“我现在便想把他们打发走。”
牧白不明就里:“打发走了又能怎样?”
“入洞房。”
牧白:“……”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牧白想了想,认真地提醒:“你等会儿可别喝太多,回房若是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拿剑削你。”
外头沉默片刻,才听见苏墨说:“他们要来敬酒,我也挡不了。”
“你酒量如何?”
“不怎样。”
“……”牧白觉得头顶越发沉了。
按照乌啼的礼数,红盖头需得等到洞房花烛,郎君回房后亲自揭开。
牧白可不管那么多,拜过堂,回到房里,三下五除二把红盖头和凤冠全拆了,散下一头乌发。
他打出轿子开始,便一直被盖头挡着视野,未曾看见皇子府全貌,单看这婚房倒是漂亮。
黄铜灯台上一对雕龙画凤的红烛,床前垂落下暗红的纱幔,地面铺着绒毯。
桌上有水果和糕点,牧白吃了些,又在房内逛上两圈,溜达到门前。
外头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他实在等得无聊,便把门打开点缝儿往外望。偌大的庭院中,飘来阵阵花香,狂风吹过,花瓣、花叶便如落雨般洒了满地,丫鬟随从们在其间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外院的大臣们相互攀谈、敬酒,有女眷、孩童在宴席间、花树下嬉笑打闹。
牧白陡然生出几分独守空房的落寞。
他合上门,面上妆也没卸,便一头栽进床里。
床很大,不知铺了多少层被子,软得出奇,往上一躺便陷进去,掩着暗色的纱幔,叫人昏昏欲睡。
牧白躺进去,望着床顶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天色暗下来,屋内的光更少,喧闹也渐渐平息。
他闭上眼小憩一会儿,忽然听见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又将门合上。
脚步近了,牧白便闻到一身酒香。说来奇怪,旁人是酒气熏天,换到苏墨身上,淡淡的酒气混着檀木香,竟说不出的勾人。
牧白原想坐起身,又觉得这样像极了独守空房,一见他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实在奇怪。便没有动。
纱幔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苏墨脱去喜服,叠好放在桌面上。
牧白偷偷往外瞄,看见他只着一袭单薄的黑衣,衣襟微敞,露出一点儿肌肉线条和深邃的锁骨。
见苏墨要走过来,他赶紧收回视线,躺平装死。
床榻忽然一沉,牧白更加不敢动,直到听见苏墨轻轻地说:“小白,你今天很好看。”
他才抬起眼皮,望进一双墨黑如玉的眼里。
酒气虽重,那双眼却很清明。
牧白松了口气:“好哥哥,你这床太软,我险些睡着了。”
苏墨只看着他,却不言语,食指轻抚他眉心那枚花钿。
牧白感觉气氛怪怪的,便又顺着他方才的话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麻烦,足足画了一个时辰。”
“难为你了。”苏墨俯下身,轻轻衔住他嘴唇。
牧白还没抬手去推,十指也被牵住,可都是极轻的动作,温柔到让他没法抵抗。
他吃软不吃硬,偏偏苏墨长在软肋上。
牧白察觉这次有什么东西和上次不一样,许是气氛,也或许是唇齿交融间酒意也糅杂在一起,把他灌醉了。
苏墨带着喘,轻轻在他耳边说:“小白,我很有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什么,要说,我也是吗?
牧白没有说话。
暗红纱幔和潜藏的一同摇曳着,秘而不宣。
苏墨忽然退开,转身下了床。
牧白懵懂地睁着泛红的眼,细细地喘息,手指轻轻摩挲被褥上残留的体温。
但是还不够。
“苏墨哥哥,你去哪儿?”他拨开纱幔,见苏墨轻轻吹灭了红烛。
……
理智崩了线。
恍惚间,牧白回到乞巧那夜,和苏墨在河畔放花灯。
起初河水漆黑平静,有风温柔地拂过,吹开涟漪。
忽然间绚烂的焰火升入夜空,怒放……消退,紧接着又是一轮升起,如同潮起潮落,浪花撞击礁石。
直到焰火的碎片完全沉入河水,温暖、滚烫,仿佛万千盏花灯流向长河深处,将之点燃。
黑暗中,情到深处时,他恍惚地喊“苏墨哥哥”,可苏墨却不知足,轻轻扯他耳朵,嗓音带着纵欲过后的沙哑:“叫夫君。”
“不叫。”他打死不从。
苏墨又哄他说:“已经圆过房了,可以叫。”
牧白便把被子一裹,翻身滚进床里。
苏墨把他扒拉出来,抱去洗过,又帮他擦干净,再把人抱回来。
第二日清晨,牧白睡眼朦胧,入目便是一张清冷俊美的脸,眼尾那枚泪痣勾起他昨夜迷乱的记忆。
牧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翻过身,放空地注视着床顶。
他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明明喝醉酒的是苏墨不是自己,况且苏墨眼神清明,也根本不像喝醉了。
牧白不敢回忆当时的情况,越想越觉得羞耻,只好攥紧拳头,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有下一次。
可是……他转头看了看身边人的脸。
妖孽。
牧白盯着苏墨瞧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可恶,又下不去手揍他,于是顾自坐起身来,打算下床去。
紧接着尾椎骨一疼。
牧白:“……”
没事,问题不大。习武之人,这点小伤小痛算什么。
他扶着腰往屋外走去。
牧白记得郝夫人提过,按照乌啼国的习俗,新婚洞房第二日,新娘子要起来准备早饭,便找府中丫鬟问到厨房位置,一头扎了进去。
苏墨起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他许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过,餍足地伸个懒腰,往身旁一摸,竟是空的。
“小白?”
无人回应。
他翻身下床,没顾上穿鞋便往屋外走,正碰上锦衣急急忙忙跑进来:“殿下,夫人,夫人他……”
苏墨忙问:“他怎么了?”
“夫人他给您蒸了一百个包子,没馅儿的,说要叫您全部吃完!”
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