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声“好哥哥”, 苏墨眼神暗了暗。
他挑起牧白一缕黑发在手指间把玩,沙哑的嗓音丝丝缕缕飘进他耳朵里:“好哥哥没有捉弄你。”
牧白觉得很痒,躲向另一头, 边颤声问:“你说喜欢我,是不是为了报复江辞镜?”
“那都是骗你的, 我从来没想过报复他。”苏墨与他额头相抵,望进眼睛里“小白, 我说喜欢你是真的。抱歉, 我从前没有这样过,就随口编个理由骗了你,并非本意。”
“我不信。”牧白垂下眼帘,挺了挺身, 想趁机坐起来逃走,不料撞到了苏墨。
他哼出极轻一声,又躺回去,脸涨得通红。
苏墨弯了弯眼睛, 俯下身来,眼角那枚泪痣像要把人魂魄勾走:“小白,你对我有。”
牧白用力挣动, 却逃不开他手心, 急得眼眶酸热, 语气听着有点委屈:“这不是废话?你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换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过来让你撩拨两下也梆梆硬好吗。”
苏墨被牧白逗笑了,伏进他颈窝里,手上却没停。
“你别碰我。”牧白已经顾不上旁的了, 发狠地蹬着腿, 想挣开他逃下床。
“乖。”苏墨忙把他抱进怀里, 安抚地亲了下额头。
“你别、别碰我。”
牧白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苏墨的动作看似温柔,却根本无法挣脱。他余光瞥见凌乱的被褥,灵机一动,脚尖使力,踢起被单一角罩住了自己的脸。
好的,感觉没那么丢脸了。
牧白原地躺平,作死尸状。
帐篷还撑得高高的,外头却没动作了。
牧白等了一会儿,扒拉下被沿,露出只眼睛往外瞄。
他和苏墨四目相对,空气安静了片刻。
苏墨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不是让我别碰吗?”
“那、这。”牧白一时语塞,抱着被子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那我都这样了……”
他小小小声地说:“碰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牧白从余光里瞄见苏墨仍没动作,耷拉下眉眼:“那我回屋去了。”
他挪到床边:“……我走啦?”
伸出一只脚:“……我真的走了啊?”
苏墨终于笑出声,从后面环上来,垂下眼帘,轻轻舔咬他耳垂:“小白,跟我回乌啼成亲。”
……
直到翌日早晨,牧白脑袋都还是昏的,他躺在自己屋里,盯着床顶,怎么也想不通。昨晚他明明是去和苏墨摊牌的,怎么就发展成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还稀里糊涂地答应随他回乌啼成亲,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拉起被子罩住脸,回忆昨晚的经过……算了不要了,再想又搭帐篷了。
门外有人轻声喊:“小白。”
嗓音清雅温和。
牧白险些从床上跳起来。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往外头瞧:“干、干嘛?”
“我让夜行去凌云渡买了包子回来。”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话音未落,苏墨已经推门进来了。
他把油纸袋放在桌上,边说:“我不爱吃包子,这是给你买的。”
“你昨晚……嗯,该吃点东西补一补。”
牧白往床里一滚,整个缩成一团:“不要提昨晚。”
“好,不提。”苏墨轻笑着说“起来吃点吧。”
“你把包子放那,我自己会吃。没事你就赶紧走。”
牧白蜷在床里,听见关门声,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远去。
他回头瞄一眼,确定苏墨已经走了,才翻身下床,捡起包子叼在嘴里,边去挑今日穿的衣裳。
……嗯?这包子怎么是韭菜馅儿的?
牧白感觉自己的能力受到了侮辱。
他出门经过小殿时,恰好听见洛掌门和洛子逸、江辞镜在里面谈话。
“洛掌门,这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
牧白脚步一停,退回半步,隔着门缝往里瞟了一眼。
是那封情书。
洛忘川伤势还没全好,咳得脸色发青,忽然一掌拍在桌面:“原来是你们让踏雪潜进我屋里的?”
毕竟是掌门,他一发飙,洛子逸就吓得抖三抖,小声解释:“师傅,江大哥去玉树山庄发布了悬赏令,没成想让踏雪少侠接去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洛忘川斜眼睨着他,嗓音冷厉“即便我承认凌姑娘是我假扮的,又能如何,你还想像上次那样……?”
洛子逸耷拉下脑袋:“我错了,师傅。”
听他们说了一阵,牧白算是捋清了这事情的经过。
原来洛子逸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在剑谱里偷偷夹春宫图让他师傅给发现了。徒弟天天想找姑娘,无心练剑,洛忘川只好出此下策,试图把他带回正轨。
没成想洛子逸居然胆大包天偷偷地亲了“凌姑娘”一口,两人当场闹掰了,不欢而散。
洛忘川对洛子逸失望透顶,把假扮姑娘时穿的衣服撕得破破烂烂,和尺码太小磨出血的绣花鞋一起打包扔进了后山,唯独剩下把剑不舍得丢,连洛子逸写的情书一块儿塞在了里面。
事后洛子逸去找洛忘川摊过牌,但洛忘川不承认,要让“凌姑娘”就此人间蒸发,师徒俩大吵一架,关系闹得更僵。洛子逸没了法子,便想到借万镜司来查这件事,向洛掌门施压。
牧白摇了摇头:江神捕工具人,实惨。
“师傅,你就让凌姑娘回来吧,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练剑再也不敢偷亲了。”
洛忘川:“……你既然已经知道她是我假扮的,还念念不忘做什么?”
牧白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得更清楚些,肩上忽然被扇子打了一下。
苏墨附上来,轻声问:“小白,你在这儿偷听什么?”
“……我哪儿偷听了,江湖中人的事,能叫偷听么?”
苏墨轻笑:“哦。”
殿内传出洛子逸的话音:“师傅是凌云宫掌门,可凌姑娘不一样,她是我一个人的。”
牧白眼角抽搐:“这都哪跟哪?”
同一个人的原身和女装,还有这种区别吗?
苏墨听完,便晓得里面在谈些什么,还照着洛子逸的句式给牧白也现编了一句:“踏雪是侠客榜首,小白不一样,小白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牧白:“……你闭嘴。”
苏墨从后边轻轻环住他:“小白,等回到乌啼,得委屈你暂住在其他大臣府邸,迎亲那日再将你接到我府上。”
按照乌啼的习俗,成亲前夫妻二人不能同住,若新娘家离得远,就得先安排在附近其他人家落脚,成亲那日再由迎亲的队伍将新娘接过去。
牧白眉梢一挑:“那我不嫁了,要么你就把我从青莲谷接过去。”
“也行,那我去青莲谷接你。”苏墨显然心情不错,由着他耍性子。
“??”牧白想象一下,自己穿戴新娘那身行头,坐在颠簸的轿子里,一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地从青莲谷一直□□到乌啼皇都……
“算了,我还是先在乌啼皇都落脚吧。”
当天下午,画眉找到牧白,把青莲谷寄来的信转交给他。
大师姐在信中除了牧白的亲事,还提到上回刺杀苏墨的那伙人。
那个蒙面人首领身上虽没搜到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但青莲谷弟子检查遗体时发现,他中的毒是红莲火毒。红莲教中人外出执行任务前必须在体内种下红莲火毒,任务完成才能获得解药,而一旦企图泄露天机,或任务失败,便即刻毒发身亡,所以他很可能来自红莲教。
据传红莲教的据点在夜罗古国遗迹鬼都中,鬼都周围妖雾环绕,有异兽出没,极为凶险,此前各大门派派去打探的弟子无一生还。
近年来他们在乌啼国活动猖獗,此次竟派人到青莲谷刺杀苏墨,恐怕乌啼皇室中,有人与红莲教勾结。
秦玖歌担心他们已经盯上苏墨,届时会连带向牧白下手,这才写信来,提醒他务必小心。
牧白看完信,在烛火上点燃信纸。
原文剧情中,红莲教是明面上的反派,而皇室中与他们勾结的正是苏墨,他一直位居幕后,利用红莲教登上皇位,之后毫不犹豫地丢弃了这枚棋子。但如今的情况似乎已经完全转变,苏墨装瘸跑来青莲谷,红莲教竟还派人前来刺杀,总不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可那蒙面人首领功力不低,若是演戏,牺牲未免太过了。
他没有头绪,见信纸已烧成灰烬,又翻开桌上最新的江湖驿报来看。
粗略扫过一遍,牧白便“咦”了一声。
上面竟完全没有那日比武招亲的事儿,侠客榜上,踏雪的名字仍然稳占榜首,而关于乌啼国皇子的消息一条也没有。
不应当?那日见到他们比试的人不少,照理说,玉树山庄应该很快就听到风声才对。
入夜以后,牧白到玉树山庄去接悬赏令时,顺便问了林百晓,才知道原来是苏墨塞银两给他们打点过,便没有将这事儿登上去。
“乌啼国的皇帝陛下身体日益衰弱,皇室内斗正是最激烈的时候。五皇子装病躲来伽蓝,就是不想搅和进去,自然得把这消息压一压,若让乌啼皇室的人晓得他不仅装病,还武功高强,岂不是完蛋?”林百晓问“怎么,踏雪少侠该不会因为比武招亲记恨上他了吧?”
“那倒没有。”牧白想了想,问“玉树山庄消息灵通,不知林庄主对红莲教了解多少?”
林百晓挑起眉:“红莲教,他们可是神秘得很,常年躲在那鬼都里。不过近两年,乌啼境内出现过几具因红莲火毒身亡的尸体,应该都是红莲教的人,照这样看来,他们可能开始在乌啼国频繁活动了。”
牧白沉默片刻,开口说:“他们修炼的好像是都是邪功。”
原文中,红莲教主为了修炼邪功,将一处镇上百余户人家残忍杀害,她手下的护法也尽是些邪门歪道,练功的方式比黄眉怪之流更为阴邪狠毒。
“对。”林百晓点头道“乌啼国已经发生数起灭门惨案,虽还没查明真相,但依我看,很可能是红莲教干的。”
“是这样,我过些日子要去乌啼一趟,劳烦庄主帮我查一查,有哪些悬赏令能在那儿完成,与红莲教有关的最好。”
“稍等。”
不一会儿,林百晓捧出来一摞卷轴,堆在桌面上:“乌啼的悬赏都在这儿了,少侠自己挑吧。”
他端起茶喝一口,又道:“乌啼境内也有我们的人,到了那儿,少侠可去问问当地的探子,他们了解得多。”
“好,多谢林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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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苏墨花钱打点过,他在比武招亲会上崭露头角的风声还是传到了乌啼皇室。
前往乌啼皇都路上,只要途径荒郊野岭,几乎都能遇见刺客。所幸都是些喽啰,轮不到牧白出手,夜行和锦衣便已经解决了。
苏墨则一直斜卧在马车里看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眼见马车第四次被迫停下,外面传来砍杀声,牧白忍不住推了推他:“苏墨,你在乌啼到底有多少仇家?”
对方眨了眨眼,轻轻笑着捏起他手指尖:“别怕,不会有事的。”
“谁怕了,我就问问。”牧白盘腿坐到他身边,小声问“你打算安排我住到哪个大臣府里?”
“是与我交好的一个近臣,他那儿还算安全。”
“叫什么名字?”
苏墨抬起眼,看了看他:“申元。”
牧白在脑海中过一遍悬赏令上的名字,查无此人,说明可能是个好官。
说起来,原文中苏墨的党羽也少有大奸大恶之人,辅佐他登位以后,倒把乌啼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牧白想了想,又问:“你和彭德寿熟吗?”
苏墨挑眉说:“他是三皇子那边的。”
“这样啊。”
牧白又问了几个名字,苏墨一一回答:“严大人为六皇子做事,汤尚书是和亲王的人,至于郝大人,我和他倒确实有过点交情。”
“哦?”牧白凑过来。
“他原想让父皇将家中独女赐婚给我,不过我当时恰好装病躲到青莲谷,便借此推掉了。”
牧白皱起眉头:“听说这个郝大人贪污了不少赈灾的银两。”
“这我倒无甚了解。”苏墨淡淡道“掌权者更看重官员是否忠诚,至于那点蝇头小利,贪了也就贪了,只要不影响国之根本,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郝大人虽贪,但比起那些结党营私的,用起来反倒更让人放心。”
牧白瞧住他:“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就因为人家要把女儿嫁给你?”
“不,随口一说罢了。他想将独女嫁过来,便是向我抛出橄榄枝,我无心党争,自然也不会接这门亲事。”
牧白“哦”了一声。
假使真像林百晓和苏墨说的那样,他装病跑来青莲谷是为了躲开乌啼皇室的党争,那恐怕如今与红莲教勾结的另有其人。
“你问这些做什么?”苏墨略一思索,明白过来“这几位都不是好官,你是又接了悬赏令?”
“嗯。”
“有空我带你去他们府上坐坐。”
牧白奇怪了:“……去那干嘛?”
“熟悉地形,你晚上行动能少走些歪路。”
牧白明白过来,眼前一亮:“可以吗?”
“这点小忙我还帮得上。”苏墨手中书卷轻轻点在他肩上“别对我的近臣下手就行。”
没成想,苏墨一语成谶,刚抵达皇都,就接到申元出事的消息。
他不知遭哪边的人陷害,安了个莫须有罪名。好在罪名不是很大,但也被贬了官职流放边境。
苏墨和牧白到申元府上时,正赶上送行。
申元见到苏墨便迎上来,两人进屋说话,牧白则和夜行、锦衣留在院子里。
庭院中三四个仆人正在洒扫,东西已经全收拾起来,冷冷清清,只余一树梨花。梨花树下站着十余个来为申元送行的大臣,其中一人见着牧白,和旁的人交头接耳聊了两三句,便提步走过来。
“这位是……”
锦衣道:“这是秦牧白,秦姑娘,我家殿下未过门的夫人。”
“失敬失敬。”那人拱手作过一揖,眼神却像黏在牧白身上,盯得他有些不舒服。
锦衣凑过来,小声提醒:“这位是郝良郝大人。”
“哦,原来是郝大人。”
牧白也同他行过礼,便听郝大人道:“申大人说,原本皇子殿下安排秦姑娘到他府上住,可如今他这儿人去楼空,秦姑娘住着没个人伺候也不合适。恰好我府上还有空的厢房,不如先到我那儿住几日?”
牧白还没回应,郝大人又说:“小女与秦姑娘年纪相仿,也能做个伴儿。”
锦衣一听这句,便皱起眉。
这郝大人怕不是想和秦姑娘套近乎,好把他的独女一块儿嫁进皇子府。
她毕竟是随从,不可逾越,虽然心里犯嘀咕,也不能冒然插话。
牧白问:“会不会太麻烦大人了?”
“怎么会?”郝良正想着编些什么话来忽悠这姑娘,就见苏墨从屋中出来,忙撇下他迎上去“皇子殿下。”
苏墨淡淡点了个头算是回应:“郝大人,你也来送申元。”
“可不是?申元老弟要走了,我这个老哥哥不得送他一程。”
申元跟在后面,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人分明是听说皇子殿下回都,料定他会来这里,才厚着脸皮登门的。
郝大人又说:“申元一走,这宅子都空了,不如让秦姑娘住到我府上,玥儿与她年纪相仿,姐妹俩也有个伴儿不是。”
锦衣心说还没见着呢,就攀上姐妹了,这郝大人的心思傻子都能看出来,皇子殿下肯定不会答应。
没成想苏墨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向牧白:“小白,你觉得呢?”
牧白一摊手:“我住哪都行。”
“这样吧,小白就先住在你那儿,回头我让人拨些银两过去。”
“殿下太客气了。”
“并非客气。”苏墨笑着说“小白娇气得很,还请郝大人多多照顾,他若是嘴馋了,想吃什么多备一些。”
牧白:“……”
这人瞎说什么呢,把他形容得跟只馋猫似的。
等郝大人离开,锦衣便按耐不住问:“殿下,为什么让秦姑娘住他那儿?郝玥出了名的娇纵狠辣,她那母亲一个妾能把正妻赶出府去,肯定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秦姑娘住到她们那儿,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苏墨瞥她一眼,淡淡道:“那母女俩若是敢动小白一根寒毛。”
锦衣眼睛一亮,以为殿下马上要说出什么霸道护妻言论,接着便听苏墨笑了声:“小白能把她们头发全拔光。”
锦衣:“……”
男人果然靠不住。
她摇了摇头,自己去找牧白,同他大致说了一下郝大人府里的情况。
郝玥的母亲原本是郝大人养在外头的情妇,后来怀了孩子,便接进府里做妾,郝大人的原配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处处照顾着,待她们母女俩无丝毫怠慢,视郝玥如己出。
郝玥出生以后,她生母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仗着受宠处处欺负原配不说,后来竟煽动郝大人休掉原配,赶出郝府,自己上了位。
郝玥的性子随她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牧白恍然大悟:“怪不得苏墨要推掉这门亲事。”
锦衣:“……秦姑娘,你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这个。殿下不会娶她的,你倒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她们才是。”
牧白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锦衣:“……行吧。”
都不当回事儿,就她一个操碎了心。
苏墨送牧白到郝大人府上,到茶厅里歇了会,郝玥便迎出来,欢天喜地地喊了声“墨哥哥”,乐得牧白险些没一口茶喷出来。
他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把茶杯放下。
郝玥看见苏墨旁边坐着一个英气艳丽的美人,脸色变了变,上前问:“这是秦姐姐吧?我听他们说过你,你长我一岁,我便唤你姐姐,姐姐不介意吧?”
这一口一个姐姐的。牧白笑笑说:“不介意,叫哥哥都行。”
郝玥笑着抓起牧白的手:“秦姐姐真好。”
牧白从没被女孩子抓过手,立刻条件反射地抽了回去。
郝玥一愣,随即露出受伤的表情:“姐姐这是嫌弃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习惯。”
她却不听牧白解释,转头问苏墨:“苏墨哥哥,秦姐姐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定过亲?”
牧白:“……”
苏墨道:“没有,他只是不喜欢别人碰。”
郝玥便冲着他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秦姐姐讨厌我。”
牧白默默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抬头时苏墨已经站在面前,朝他递出手:“我们去卧房看看。”
这是要……牵手的意思?
牧白眨了眨眼,将手搭过去,便被极轻地牵住,向外走去。
苏墨走得很慢,手指还在他指间细细地摩挲,弄得牧白有些痒,掌心都在发烫。
他从没跟人这样牵着走过,一时僵硬得像块石头。
便听苏墨笑起来:“你紧张什么?”
牧白正想回嘴,瞅见在前头带路的郝玥,又噤了声。
推开厢房的门,郝玥先一步走进去:“秦姐姐,你晚上就住这儿,这可是我们府上最好的一间客房。”
牧白探头瞅两眼,屋里陈设齐全,虽算不上华丽,倒也不寒碜,住个几日是足够了。
苏墨牵着他踏进屋里,在桌边坐下,打开茶壶瞥了一眼。
里面的茶水还冒着烟,显然刚沏不久,他拿起来递给郝玥:“劳烦换一壶新的。”
郝玥看出他是想支开自己和牧白独处,眼底闪了闪,乖巧地答应:“好。”
然而转身时,却突然脚底一歪,身子撞上桌沿,装满烫茶水的壶脱手飞出去,正正好砸向牧白。
牧白一抬手接住,稳稳当当放在了桌面上。
郝玥眼底不虞之色一闪而过,竟红了眼眶,泫然欲泣地上前:“秦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误会……”
“哦。”牧白笑了笑“你是有意的。”
郝玥一愣。
“我站你背后都能砸过来,角度如此刁钻,不去扔铁饼真是可惜了。”
郝玥没来得及思考铁饼是什么玩意儿,赶紧酝酿出几滴泪在眼眶里打转:“秦姐姐,你怎能这样想我?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
说着说着便开始抹泪儿。
牧白简直目瞪口呆:这姑娘,老嘤嘤怪了。
“欸,郝姑娘,你别哭了。”
他劝了两句,见郝玥哭得愈发泪花带雨,摇摇头,把桌上的茶壶拎起来,递过去:“快去吧郝姑娘,再不去皇子殿下该渴死了。”
苏墨配合地咳嗽两声。
郝玥泪眼婆娑地看看牧白,再看看苏墨,见根本没有人搭理自己,只好哭哭啼啼地走了。
牧白赶紧把门关上。
他走到苏墨背后,抓住肩膀摇了两下,阴阳怪气地问:“苏墨哥哥,你有几个好妹妹。”
苏墨笑出声,拉住他的手把人拽到面前:“我没有妹妹。”
“哦,对。”牧白说“你府上还有几个男宠。”
“你很介意?”
牧白抬了抬眉毛:“我只是嫌麻烦。”
“我已经遣人把他们送回宫里了。”
“哦。”牧白低着眼看他“那你如果有需要……怎么办?”
苏墨笑起来:“什么需要?”
“就,像我那天晚上一样。”牧白轻声问“要我用手帮你吗?”
苏墨抬眼看他,忽然站起身来,环住牧白的腰,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我想……你。”第三个字是动词。
牧白睁大眼睛:“你、你在说什么垃圾话?”
他想起上回在丞相府看见的景象,一阵恶寒:“我不能接受。”
“你若是喜欢,就把那些男宠召回来,别想打我主意。”
苏墨抱住牧白,轻轻咬着他耳朵,嗓音居然放得很软:“小白,我不喜欢他们,只想要你。”
牧白那天夜里就被撩得七荤八素,这回绝不能再掉进温柔陷阱,果断一把推开苏墨:“我说了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被漆黑眼睛望着,他有点心软,又说:“你若是需要,我可以用手帮你,多的你就不要想了,不可能的。你若不能接受,便退了这门亲事。”
苏墨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郝玥回来了。
牧白打开门,从她手里接过茶壶,道了声多谢,便要将门合上。
郝玥赶紧往里望一眼,说:“苏墨哥哥,你要留下来用晚饭吗?”
“不用了。”
“好罢。”郝玥又说“天色不早了,你们看着点儿时间,别聊太久。”
牧白目送她离开,也没关上门,直接抱臂倚在门口对苏墨说:“听见没,天快黑了,赶紧回去吃饭吧。”
苏墨站起身,走到门口,还真往外望了望:“我看还挺早的。”
“太阳都落山了,你在这说什么瞎话呢……唔。”
苏墨轻轻吻住牧白,左手托在他脑后,右手合上门,还挂上了栓。
牧白伸手胡乱抓了两把,抓到他背后的黑发。
苏墨退开些,看着他眼睛问:“喜欢这样吗?”
“哪样?”牧白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接吻,想了想,老实回答“不讨厌。”
确切地说是很有感觉。
苏墨弯弯眼睛,牵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
牧白不明就里,便见眼前那双勾人的眼睛靠过来:“闭眼。”
他听话地垂下眼帘,睫毛扫在苏墨眼睑上。
吻温柔而专注,夕阳的光滤过窗纸落进屋里,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呼吸也交换成同个频率。
短暂地分开,牧白微微喘息着,抬眼看他:“苏墨。”
“嗯?”
“你怎么都不问我喜不喜欢你?”
苏墨的拇指抵在他唇上,轻轻揩去水渍:“不敢问。”
他缓缓地说:“小白,我从没被人偏爱过,也不敢去想,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我不问这些。”
老实说,牧白自己也不清楚这个问题,只知道苏墨很特别。可听见苏墨这样说,又有点心软,于是轻声说:“我会在的。”
他想了想,补充:“一直在。”
只要苏墨别老想着干自己,牧白觉得和他相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直到天色全黑,苏墨才离开郝府,临走前告诉牧白,明天会过来看他。
晚饭后郝玥的母亲留下牧白,说要亲自教他乌啼国成亲的规矩和礼数。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念得他耳朵快要生茧。
牧白托腮盯着夜色中飘过的萤火虫。郝母察觉他心不在焉,掐着喉咙咳了两声,问:“秦姑娘,我教你的你可记住了?”
牧白抬眼看她,没吭声。
“你可记得洞房第二日早晨要做什么?”
“早饭?”倒真让他蒙对了。
郝母又问:“那你会做什么?知道皇子殿下喜欢吃什么菜吗?”
“喜欢什么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不喜欢包子,我会做包子。”
郝母翻了个白眼:“玥儿,你告诉他皇子殿下喜欢吃些什么。”
郝玥立刻报上几个菜名,全是些花里胡哨牧白听都没听过的。
郝母见他一脸茫然,带着些嘲讽的口吻说:“你这姑娘,马上要嫁人,连夫君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那几样菜玥儿都会,明日让她教教你。”
牧白笑起来:“郝夫人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我们两口子的事,不劳外人费心。”
“你……”
“别说包子,我就是白水煮个鸡蛋他也吃。”
牧白拍拍衣服站起身:“我困了,先去睡了,夫人和郝姑娘也早些歇息。”
他打个呵欠,慢悠悠地逛回卧房。
这一路舟车劳顿,牧白是真累了,晚上也没出门,老老实实窝在床里睡了一宿。
第二日一大清早,郝府的佣人便来敲门:“秦姑娘,皇子殿下来看你了。”
牧白:“……”
这才几点?天还没亮透呢?
他随便洗了把脸,抹点脂粉,到茶厅时还睡意朦胧的,看见苏墨换了身黑金色刺绣龙纹的衣裳,端坐在那儿,倒真有些天横贵胄的气派。
牧白轻轻笑了声,走过去,见他手边桌上摆着两道菜,摆盘精致,食材也一看就价格不菲,像是宫廷菜肴,便俯下身仔细瞧了两眼。
“好哥哥,你从宫里带来的?”
苏墨摇摇头:“郝玥做的。”
“哦。”牧白恍然道“这是那个什么——凤尾群翅,这道是,嗯,翡翠玉扇?”
“这是乌啼宫宴上的菜,你怎么知道?”
“昨晚郝姑娘告诉我的,她说你爱吃这些,要教我做。”牧白一摊手“可惜我厨艺不精,学不来,你和我成亲以后,日日只能吃白水煮鸡蛋。”
苏墨笑起来:“也好。”
牧白调侃着说:“苏墨哥哥和我成亲,真是倒了大霉。”
“我乐意倒霉。”苏墨拉他到桌边坐下,打开桌旁的油纸袋“我来时路过间包子铺,荤素的包子、花卷馒头,每样都买了两个,趁热吃。”
牧白往油纸袋里瞅两眼,再看看桌上摆的两盘菜,问:“那你呢?你吃这些吗?”
苏墨摇摇头:“我来之前吃过。”
“那她做这么多菜干嘛?”
“不知道。”苏墨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牧白嘴里“我说我吃过了,她要再加两样菜,便让她加吧。”
牧白瞥一眼那两道宫廷菜肴,咽下小笼包,见他又夹起一个,赶紧拦下来,含糊不清地说着:“有山珍海味谁还吃包子啊?”
便从苏墨手里夺过筷子,打算尝尝那道翡翠玉扇。
郝玥端着第三样菜走进茶厅时,正见着苏墨打掉牧白的筷子,摸出一枚银针刺进菜汤里,十分谨慎地说:“小心有毒。”
郝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