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修:“……”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
自由恋爱??
通过劫持本人而迫使对方父亲许下婚约的那种自由恋爱?
——这个人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从外面急急忙忙地推开了,一位看上去并不年轻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神情沉着严肃,有一种显山不露水的威严感。
约斯特精神一振,开口喊道:“院长。”
海因斯垂眸看了眼坐在病床上的戈修,唇角微勾,颇为玩味地说道:
“看来你在训练场里闹出的动静确实不小。”
戈修回过神来,扬眉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海因斯唇边的弧度稍稍加深,漫不经心地细数道:
“在开学第一天就弄坏了一台精神力检测仪器,在炸了台机甲的同时,还把观测台撞了个坑出来,在机甲学院建立以来空拍也是头一回。”
他的声音中带着非常明显的笑意。
不仅没有半点责备,甚至还带着种隐隐约约的赞赏和满意。
戈修:“……”
嗯。
至少现在确定了,这位跑到这里来绝对不是为了安安分分当个老师的。
哪种导师会看到自己学校被炸了而这么开心的?
约斯特,医生,以及院长三人站在医务室门口严肃地聊着些什么,时不时地向着戈修和海因斯的方向投来视线,并且一次比一次频繁。
海因斯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不去是不行了。”
他冲戈修露出一个轻佻的微笑:
“下次说不定我们可以来个正式的约会。”
说完,海因斯便转身向着门口的那三人走了过去,只留下一个利落而挺拔的背影。
戈修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漆黑的眼底神思莫测,仿佛在静静地揣摩评估着什么。
医务室的门在海因斯的背后缓缓关上,将走廊内的数道身影完全遮掩,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整个医务室逐渐变安静了起来。
终于,除了营养液规律的滴答声,整个房间里半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戈修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眸。
膝盖上那颗颜色鲜艳的糖果骤然跃入眼帘,那艳丽夺目的配色在苍白的单罩外显得存在感极强,带来直接的视觉冲击——仿佛一个休止符似的。
戈修微微一愣。
他抬手将拿起那颗糖果。
纤细而苍白的指尖轻轻地捏住糖果外覆盖着的那层薄薄玻璃纸,细细簌簌的声音在静寂的病房内响起,不过短短数秒,一颗圆润,晶莹,散发着淡淡甜蜜香气的糖球就出现在他的掌中。
戈修闭上一只眼,举起那颗糖果,在窗外照射而来的阳光下细细地观察着。
透过半透明的糖球,仿佛世界的每一寸都被染上了梦幻般的玫红色,光线和景物都被折射扭曲,禁锢在小小的一只糖果内。
戈修睁开眼,将那颗糖球丢到嘴里,舔了舔自己指尖上残余的糖浆。
糖球在口腔内缓缓地融化,泛着水果香气的甜美气息在温热的舌尖上蔓延开来。
草莓味的。
戈修压下自己下意识想要微微勾起的唇角,转而紧紧地皱起眉头。
在刚才短暂的时间里,他并没有搞懂对方的真实目的,更没有弄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和原主认识。
而且……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糖的?
或许只是巧合?
毕竟在这个ABO的世界里,omega喜欢吃甜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事实上,在这里,大部分的omega都对糖果糕点等食品极为偏爱,所以对方给自己糖果似乎也并不是非常无法理解的事情。
再加上,戈修不确定对方是否和原主相识。
倘若真的曾经认识的话,知道原主的口味似乎也很正常。
但是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性。
一个和先前完全不同猜测渐渐地浮现在了戈修的脑海当中。
海因斯·埃斯特罗会不会是【那个人】呢?
那个在无数虚拟世界中唯一真实的存在,姓名不明,相貌不明……目的也同样不明。
戈修唯一明确知道的是,每个世界里,他总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他抬起头,看向那正在一点一点注射进自己的血管中的营养液。
阳光下,少年漆黑的眼珠呈现出一种近乎浅棕的琥珀色,漂亮的近乎虚幻,但又有种莫名的疏远和距离感。
先前精神力冲破极限的后遗症骤然涌了上来,四肢关节发出的酸痛开始令他无法忽视,肌肉在皮肤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抗议着他过度残忍的消耗方式。
戈修舔了舔那颗在自己的嘴里缓慢融化的糖果,有些艰难地撑在床沿上,缓慢地躺了下来。
他疲惫地阖上双眼,试图休息一会儿。
就在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男人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仿佛突然跃入脑海。
戈修微微一愣,猛地睁开双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不对劲:
等等……约会?
那是什么鬼?
·
机甲学院院长的办公室设在最高层,宽大的空间内被造型简约的金属设计覆盖,纵深很深,整整三面墙壁都被书籍占据。
院长眉头微皱,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约斯特,缓慢地问道:
“你确定?”
约斯特笃定地点点头:“是的,绝对没错。他通过E等级用了差不多十五分钟,通过D等级时用了将近八分三十秒,而在通过C等级时,他的用时甚至没有超过两分钟!”
院长若有所思地听着,突然开口问道:“他的精神力检测数值是多少?”
约斯特猛地一顿,声音骤然低了下来:“我们不知道。”
“什么?”院长抬起头来。
“我怀疑精神力检测装置出了问题,给他的数值一直是0……”
“那你居然敢让他上机甲?”院长震惊地看向约斯特。
约斯特被噎了一下。
“是我让他上的。”
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传来,突兀地打断了这段谈话。
约斯特和院长都是一愣,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海因斯站在不远处,修长的身形懒散而松懈地斜倚着书墙,幽深的双眼半眯着,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如果你们缺少修缮的经费的话,我不介意帮你们补齐。”
院长:“……”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憋屈地移开了视线。
约斯特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海因斯,然后收回视线,再一次会看向院长。
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先不管具体的精神数值,就凭那个测试的数据,您比我更清楚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机甲驾驶员的精神力强大的近乎可怕的地步,而且甚至能够在驾驶机甲的过程中进行学习和自我改进,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驾驶机甲!”
“其实,准确来说,”院长突然打断约斯特的话,沉沉地摇摇头:“这不是他第一次驾驶机甲了。”
什么?
约斯特不由得一愣。
院长继续说道:“在半个月前,艾瑞斯·德罗斯特隐瞒姓名,私自前往军队,在这个过程中,预备军队遭遇了意外来袭的虫族,而艾瑞斯则在那时和部队冲散……我们认为他在那段时间内应该驾驶过一次机甲,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是那次应该才是艾瑞斯第一次接触机甲。”
“你们认为?”
海因斯喜怒不辨地开口问道:
“什么叫你们认为?”
院长犹豫了一下,在短暂地斟酌词句之后,开口解释道:
“那支小队所迫降的星系基本上被虫族蚕食殆尽了,就连留下来的残骸也被盗贼船清扫过,等到救援军来到那个星球时,基本上已经无法确认原始的降落地点。
而艾瑞斯驾驶的机甲也在一场爆炸中损毁的差不多了,其中残留的数据文件我们的技术人员还在试图分析解码,到现在只解析出不到三分钟的视频留存,所以现在不是非常确定他在机甲内做了些什么,也不是非常确定他驾驶了多长时间。我们唯一的证据就是那个小队幸存队员留下的证词,他们证明艾瑞斯当时抢夺机甲并且驾驶离开,但是这种证词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
“抢夺机甲?”海因斯直起身来,缓慢地将刚才院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神情莫测,淡淡地追问下去:
“他为什么要抢夺机甲?”
院长叹了口气:“艾瑞斯的分化期提前了,他在战场上提前开始了发情期,并且释放了信息素。”
一点缺失的逻辑链条终于在此刻被补齐。
被贩卖至盗贼船上的贵族少年,后颈处狰狞的伤疤——以及提前开始的发情期。
海因斯的神色冷了下来,唇角的笑意散去,漆黑发蓝的眼瞳中有种令人胆寒的侵略和压迫感:
“你们修复的影像在哪里?”
·
营养液终于滴答结束。
戈修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稍稍活动了两下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关节。
先前撞击遗留的耳鸣和眩晕已经基本上消失的差不多了,但是这具属于omega的身体实在是太过娇弱,尤其是在先前的伤势还没有恢复的情况下,戈修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巨石碾过似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在听完医嘱后,他离开了医务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到处都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戈修沿着墙壁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去,心里思考着要不要联系一下他的那个便宜老爸。
就在这时,一个阴影覆盖了下来。
戈修一愣,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站在不远处,他面容英俊,神情冷淡,眼眸里神情复杂,正定定地注视着他。
这是……伊戈尔?
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