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确十分清淡。
似乎是专为宿醉后的人准备的食物,基本上都是流食以及素菜,戈修性质不高,稍微动了两样就放下了刀叉。
而罗维特也同样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在他吃完饭之后塞了颗草莓糖作奖励。
罗维特今天似乎行程颇满,在用餐结束后,很快就匆匆告别离开。
而戈修则是含着糖果,无所事事地在走廊内瞎晃着。
他慢慢悠悠地踱着步,观察着这凝聚着帝国最高建筑艺术水准的建筑。
外部看起来其实更像是城堡,但是内里却有种现代简约和哥特式相混合的奇异融汇之感,长长的走廊四通八达,巨大豪奢的楼梯将城堡内部一层层连接起来,犹如迷宫。
走走停停一个小时后,戈修感觉到了疲惫。
虽然说他这次这具身体的体力并不差,但是却的的确确不是非常适应陆上的行走。
不过短短半天时间,他就已经开始想念待在水里的感觉了。
——而且糖也吃完了。
戈修怀念地咂咂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沿着自己刚才的路径往回走去。
现在他的游戏机和平板电脑应该已经送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他觉得自己参观的足够了,也该干点正事了。
譬如……入侵一下那个研究室,看看自己的基因序列解码到底进行到何种程度了。
戈修按照记忆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事实上,他之前被安排进的房间和罗维特的卧室就在同一层,几乎可以算得上接近。
但是,等到他来到了那间只睡过一晚的屋子外,却陡然陷入了沉默——房门紧关着,上面贴着张字条,上面写着“紧急维修”几个大字,看上去格外的敷衍。
……什么鬼?
戈修皱皱眉,随手揪来一个路过的侍者,指着上面的牌子不客气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者低垂着眼睛,几乎不敢多看戈修一眼,但是说辞却格外的流畅清晰,仿佛经过千万遍的演练似的:“昨天发现了这个房间里面的建筑框架出现了损毁,很有可能造成安全隐患,于是暂时修缮关闭……”
戈修的眉头高高挑起:“那我住哪?”
侍者的额头出了细汗,他停顿了几秒,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您得去问陛下……”
戈修:“……”
在侍者的带路下,他们沿着弯弯绕绕的楼梯和走廊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一间会议厅的门前。
戈修推开门。
会议厅很庄严而庞大,然而却只有罗维特一人坐在长桌尽头。
这似乎是一个军事远程会议。
戈修捕捉到“战事”“伤亡人数”几个关键词。
罗维特单手撑着脸颊,兴致缺缺地听着屏幕内属下的汇报。
当他看到戈修出现在门口时,似乎并没有多惊讶,唇边反而泛起一丝笑意。
罗维特直接切断了连线。
他似乎没有半点没觉得自己因美色而误国,反而好似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似的,仿佛比起戈修来,军事会议本就该放在次要位置。
他稍稍向后靠去,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戈修向内走来,和颜悦色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吗?”
戈修眯起双眼,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的房间怎么回事?”
罗维特回答道:“紧急维修。你没有看到牌子吗?”
……废话我当然看到牌子了。
戈修磨了磨牙:“……那我住哪?”
罗维特唇边的笑意加深,漆黑的双眼闪烁着愉快的微光:“和我住。”
戈修有些难以置信地挑起眉头:“你这里难道没有别的空房间了吗?”
罗维特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城堡的建筑结构出了问题,大部分房间都要重新进行整修,剩下的房间都太久没有进行过保养和整理,除了我的房间之外都不适合住人。”
……
戈修嘴角抽了抽:“……作为帝国的皇帝,你的生活环境这么艰难吗?”
罗维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没办法,国库告急,我和我的子民自然同甘共苦。”
戈修:“……”
……好不要脸一男的。
虽说他也觉得离罗维特这个中心人物距离近点为好,但是住在一起未免也太近了吧?
他磨了磨牙:“你的浴缸太小了。”
罗维特回答的不假思索:“浴室的扩建今天上午就完工了。”
戈修他高高挑起眉头:“但是你不是国库告急吗?”
对面的男人脸上带着极为真实的感慨:“再急也不能苦了你啊。”
如果忽视他眼底闪烁的笑意之外,还挺可信的。
……不管怎样,总之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戈修抿着唇,有些疑惑地拧起地眉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的男人,一时有些把握不准对方在想些什么。
罗维特注视着眼前少年纠结的模样,唇边的弧度缓缓加深,本就深刻的五官显得越发英俊邪气。
戈修耐心耗尽。
他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罗维特站起身来,迈步向着他走了过来,他身高腿长,步子大,几乎几秒就走到了戈修的眼前。
他低下头,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眼定定地凝视着戈修的双眼,仿佛在细细地描摹着对方的面部线条,将他脸上的所有细节都深深地烙印镌刻在眼底似的,在他的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点滚烫的热意,犹如在冰盖下翻滚的岩浆,带着难以隐藏的攻击性和占有欲。
不知何时,他唇边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罗维凝视着自己的人鱼,认真的说道:“培养感情。”
戈修愣了两秒,疑惑地问道:“……什么?”
罗维特耐心地重复道:“培养感情。”
“……为什么?”戈修茫然地拧起眉头,似乎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罗维特笑了,似乎觉得对方现在的模样十分可爱:“皇帝和他的伴侣没有感情怎么结婚呢?”
戈修:“……”
哈?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头脑混乱,晕头转向的感觉。
先前同克里斯汀的谈话以及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吻,让他确定了罗维特的存在可能和自己的审判以及惩罚的核心有所关联,但是……谁能想到他这么直接啊!
而且而且……他这是被求婚了吗?
戈修的大脑一片空白,张口结舌地望着仅在咫尺的男人,似乎仍然缓慢地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
罗维特注视然僵住的少年,绕有兴致地端详着对方仿若遭雷劈似的表情,眸色深沉如夜色,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向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欲望。
什么痛苦甜蜜的禁忌暗恋,欲说还休的隐秘情感,在他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
皇位也好,疆土也罢,既然想要,那就抢过来。
即使是现在也是如此。
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那他就更加没有了退缩和回避的必要,至于能不能同一条人鱼结婚,国会和民众又会怎么想,这些完全不在罗维特的考虑范围内。
他唯一不确定的是——戈修是否愿意。
法律不许,那就改。
有人反对,那就杀。
但是如果戈修不愿意,罗维特却无计可施,且不说对方现在的武力值已经完全超乎自己的想象,就算他动用军队和高科技将人鱼强行留下,也无法强迫对方喜欢上自己
而根据罗维特对戈修的了解,而这样的强迫和掠夺必然会招致加倍凶狠的反扑,
而且……他也舍不得。
舍不得看到那双蓝紫色的双眼被仇恨和敌意占据,更舍不得看着自己的人鱼在牢笼的禁锢中忧郁枯萎。
罗维特从来没想到自己在感情方面,居然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一个人。
但是他的的确确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所以,在昨晚将因酒意昏睡过去的人鱼送回床上后,他注视着对方熟睡的侧脸,一夜未眠。
在深思熟虑后,他做出了决定。
罗维特深深地凝视着对方的双眼,高大的身形所投下的阴影将对方纤细的身形笼罩于其中。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罗维特抬手蹭过戈修的侧脸,温暖的手指划过冰冷柔软的皮肤,顺着下颌延伸的弧度轻轻地抚摸着。
他的声音低而沉,带着微微的沙哑:
“三个月。你和我在一起待三个月,倘若你仍然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我就认输,放你回大海。”
人鱼的瞳孔微微紧缩。
罗维特的视线镇定而深沉,深邃眼窝中的漆黑眼眸犹如渊薮,有种确信不疑的拖拽力:
“但是,如果我赢了,你嫁给我。”
成为他唯一承认的伴侣,以及帝国的第二个统治者。
罗维特低声问道:“赌吗?”
他向戈修伸出右手,骨节分明的指节修长有力。
——先动心的人是输家。在这场赌博中他早已落在下风。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赌上一切,押上爱与余生,自由与大海。
来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以此来赚取对方哪怕一丝的倾心和回首。
罗维特的手掌停留在空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戈修微微眯起双眼,困惑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发觉自己琢磨不透对方的想法。
他为什么想要自己的情感呢?
以极少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是世界的铁律和通则。
所以……罗维特又为什么会提出一个几乎稳赔不赚的赌局呢?
——有意思。
戈修的眼眸缓缓亮起,仿佛一个发现新玩具的小孩,充满了纯然的兴奋和好奇,一点野性的疯狂在眼底跳跃,犹如猎猎燃起的火焰。
他勾起了唇,将自己的手放入了罗维特悬空的手掌当中。
男人的掌心温暖炙热,有力的手指包裹着他的,冰冷的皮肤与其相贴,犹如融化的雪水落入沸腾的岩浆,对方的力道清晰地从接触的肌肤传来。
两人的手郑重交握。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