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林的地面潮湿,伊甸拾回来的干枯树枝也带了潮气,好在路上带回来的引火干草还算干燥,这个火生起来也没花过长时间。
伊甸就坐在那棵带了表情包的树下烧着火,烟雾熏燎着草藤屋,穿透过茂盛的树冠最后升至半空。远处在山崖远眺的某位玩家发现这烟,犹豫好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反方向。过了不少副本的老玩家都深知一个道理,队友往往比怪更可怕。而且在这种寻宝副本下还敢生火的,不是实力超强的,就是超蠢的。蠢货也许都等不到他过去就会挂,而超强实力的过去就等于送人头。
这位玩家在此次寻宝游戏里算是中不溜秋那一挂的,要是前两名的实力,也不会这么犹豫。他的号码是05,05号直播间的观众都没觉得他的选择不对,但很快直播间里涌入了一大波在10号直播间见证了黑幕的网友。他们狂发弹幕,让05号回去,就往有烟的地方去。弄得05号直播间的观众一头雾水,而等这些后来的网友们说明情况后,他们也跟着一起在直播间里疯狂喊。
赶紧回去啊!
去把那个有背景的新人的资源全蹭光!蹭完之后,再把他一脚踢开,看他还怎么得瑟,还怎么在恐怖无限流里做他的神仙偶像!
可惜的是,这些直播间的玩家是听不见网友的声音的,05号最后还是离开了崖边,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没看到有人出来收了这个新人,网友们愤愤不平,又回到直播间里继续对着屏幕里的人谩骂。
而这些,伊甸自然都是无所觉的。火势稳定后,他便将回来时在溪边取的水倒在小锅里烧沸。
眼睁睁看着伊甸从他带来的那个包里拿出一口奶锅,网友又一次风中凌乱了,尼玛的,居然还给配置了锅!想想别的玩家只能用衣服用叶片用中空的武器盛水,简直心疼得都要绞痛了!
很快他们也注意到了锅里的水颜色不正常,想到这个新人是随便在溪里取的水,又纷纷期盼他中毒而亡。
可惜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到底只是个比赛,不是真要人命,那水的颜色多半是在源头处加了可食用色素。按照《深渊》的规则,水肯定是有“毒”的,但这个新人不遵守,喝了没事,你又能怎么样?
在10号直播间的观众,除了颜即正义那一拨,其他人都看的又愤怒又憋屈。要他们离开吧,他们还想看有人出来收拾这人的画面,这个花瓶总不可能一路顺风顺水上到排行榜吧?
伊甸又舀了一勺水边吹边喝,这里的水颜色虽怪,但他已经用光系魔法检查过了,是没有毒的,喝起来味道也很正常。水没毒,溪流里的鱼儿,有很大可能是能食用的。伊甸出精灵森林之前是纯素食,而在出了森林之后,就爱上了世间的各种美食,最喜欢的还是兽人好友所在的华国的食物,以及这个国家的文化。
光是想到了鱼,伊甸这会儿脑子里就已经有了菜谱,他放下勺子,去将带回来的蘑菇分出来。作为精灵,他天生就能凭触感、香味等得知植物的特征,分出毒蘑菇对他来说是件很轻松的事,但他还是将有毒的蘑菇带了回来,有些晒干之后可以入药,有些可以用来驱虫避鼠,当然也有些能用来杀死其它生物。
观众一看,好家伙,喝完看起来能被淘汰的水,又要来吃毒蘑菇了。这些蘑菇可是真长在树上的,五颜六色,节目组就算把所有蘑菇的名称都告诉他了,他也不可能全部都记得吧?这简直就是作死啊!但是,怎么有点兴奋呢?好想看他吃蘑菇中毒的模样,他们会及时帮他叫救护车的。
伊甸分好能食用的蘑菇,将毒蘑用树叶遮盖了一下,免得被路过的小动物误食。接着他装上可食用的蘑菇,带上刀去了溪边。
溪水的颜色以及环境灰暗的问题,换做一般人,是看不清水底是否有鱼游过的,但伊甸和普通人类的视力不一样。他先用草藤做了个简易的捕鱼网,然后在有鱼游动的地方清洗蘑菇,水里的鱼受到惊吓,朝着渔网的地方游去。洗完蘑菇,伊甸就开始收网了。
这网编的并不细密,有几条小的已经从网洞里游走了,网里还剩下两条偏大的。虽不多,但伊甸一个人也足够了。
伊甸就在河边处理了鱼,血水随着水流冲向下流。下流远处不知怎的扑起了巨大的水花,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伊甸这边过来。
伊甸一惊,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鱼,将鱼扔进篮子里,立刻离开了岸边。他刚从岸边退开,水里就立马跳起一条体型超过十斤的大鱼,锋利细密的尖牙狠狠地咬合,甚至发出牙齿磕碰的响声,没能咬住东西,它又很快下坠,溅起大滩的水至岸边。它没有立刻离去,还在伊甸处理鱼的水区来回转悠,像是在喝那片染了血的水。
伊甸看着被泥溅脏的衣角,皱着眉离开了河边。
看着伊甸安全无恙地离开,直播间的观众特别遗憾,啧,又没弄死他,这没用的食人鱼,就不能游快点吗?但也有人觉得,他的反应能力还是挺强的,也许能活到现在,不一定全靠资源。只是这种说法并不被大众认可,尤其是他回到那棵带着“艹皿艹”表情包的树下,从他的万能背包里翻出菜刀和调味品时,观众的无语程度已经到了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地步。
伊甸一直有随身携带调味品和餐具的习惯。每次从精灵森林出来,往往都是了无人烟的森林,要想从森林走到人类社会,就得风餐露宿,这些东西都是必备品。而且一般来说,伊甸准备份量还不少,因为每次出去的森林都不一样,面积大小也不一样,有的甚至还是荒岛。伊甸虽喜欢自然,但他从精灵森林出来,为的就是去人类社会玩,当然不想学着那些挑战极限的人类,什么东西都不带在森林里生活个十天半个月的。
伊甸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子老姜,这些姜得省着吃,完整的还要种起来,以供后需。
小奶锅的水还温着,伊甸取出了另一口小平底锅。
看到他从包里又掏出一口锅,观众的表情都已经麻木了,漠然看着他将锅用水壶的水洗刷了一遍,又漠然看着他热起了油,煸炒姜丝,然而等他们再看着他冲刷干净腌制的鱼放进锅中煎,倒入小奶锅里的热水,熬煮两分钟汤色就开始转白后,终于淡定不了了——
“艹!突然有点饿是怎么回事?”
“鱼很新鲜,蘑菇要是没毒的话,加在里面,汤应该会非常鲜吧。”
“马德,恐怖节目里突然美食节目,太狗了!”
“啥也不说了,举报就对了。”
“举报的事放一下,等我点个外卖先。”
“……”
伊甸扒着火堆,手动将火调成小火,鱼汤在锅里翻滚着,带动着里面的蘑菇片有节奏地颤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汤色从最初的淡白转为奶白,溢散在空气里的香味也更为浓郁。
伊甸尝了一口,熬煮过的汤融合了鱼与蘑菇两种极致的鲜,暖暖的汤滚过喉咙,胃里也是暖洋洋的一片,连带着身体都忍不住跟着放松片刻,让人自然而然露出轻松的表情来。
汤的做法很简单,材料也不是多稀奇,甚至连汤看起来也和老妈炖的差不多,但在屏幕前的观众,就偏偏忍不住吞咽唾液,可恶,分明都一样,为什么他的看起来那么香,那么想让人尝一口。
很快他们总结了原因,是脸。就像广告片里的主角,都是又帅又美的,看到他们使用产品露出愉快幸福的笑容,他们这些消费者也会跟着尝试,这道汤也是一个道理。
而被伊甸作为主角打的鱼汤广告吸引来的,不仅是屏幕外的观众,屏幕里还有一只小猫。
黑白花色的折耳猫,圆溜溜的碧绿眼睛,正渴望地看着伊甸与他的锅。除了它散发超重萌量的小脸,最先让人引起注意的还是它满身的伤以及背上血淋淋破破烂烂的一对小翅膀。
这种打扮,观众一下就懂了,是扮演深渊生物的折耳猫,被鱼汤的味道吸引来的。
爱猫人士当然希望伊甸能投喂给猫咪鱼吃,但理智的观众还是认为这种时候不能心软,猫肯定是有人定点喂食的,要是被它的小眼神迷惑,等它靠近,就会被淘汰。
在观众眼中,这就是一只普通的折耳猫,但现实却不是那么回事,这是一只纯正的黑暗生物,危险系数很高。不想让自己受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趁着它有伤在身,杀了它。
但伊甸看着它可怜的圆眼与身上被.干涸血迹弄得打结的毛发,心软得一塌糊涂,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从猫咪身上感受到恶意。
伊甸朝猫咪招手,后者很有灵性,脑袋歪了歪,朝伊甸“咪”了一声,便蹒跚着过来了。
伊甸给小猫处理了身上的血迹和伤口,沾了血的毛巾都被他埋在地下,避免血气招来其它生物。期间小猫一直很乖,碰到伤口也不吵不闹更没有攻击伊甸。
处理好伤后,伊甸又分给小猫一碗鱼汤和无刺的鱼头。它虽受了伤,但精神状态还不差,分给它的食物也都吃的干干净净,照这个情况,估摸着养个两三天就能恢复了。
直播间的观众眼看着伊甸碰了猫,又给猫喂了食,又开始叭叭起来了。这个无良新人,是在拿猫试毒,他自己只喝了一小口,给猫却那么多,还等猫吃完了他才吃,心脏得一比。而且他和这只猫相处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没淘汰!也不知后台到底硬成什么样,节目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作弊。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一丁点事都能被人放大无限倍,然后又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的用意,再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即便那只是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所幸的是伊甸并不知道这些。因为有小猫的加入,下午他没再出去,一直在树上用带回来的荆棘刺做针,穿引路上捡到的一种很硬的树叶,将其做成“瓦片”。
伊甸现有的线纫度不太够,等这小猫走了以后,他再去森林里找找能替代的东西。
忙活了一下午,赶在天黑之前,伊甸又炖了一锅鱼汤,一人一猫分享完,便早早地睡下了。
10号直播间的主人公安逸地休息了,10号直播间的观众却疲惫异常。一下午,这个新人愣就是没遇上一星半点的麻烦,就在那儿缝铁片树叶,端的是岁月静好。
再看着别的玩家都在森林里经历种种生死危机,观众们宛如一口老血梗在喉咙上,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再蹲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这个节目组晚上也肯定不会在他附近放什么危险生物去淘汰他,观众们心那个累啊,但就在他们准备散了的时候,有人从草藤树屋里出来了。
正式直播间的镜头有夜视功能,而且还特别高清,因此那树上出来的人,他们也看的一清二楚。
出来的,当然还是那个新人,但他的外貌有了改变。发色和长度都变了,是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发,长长的拖到了脚踝位置,碧色剔透的眼睛也换成了鬼魅的红。苍白的脸更衬他的唇殷红似血,如磁铁一般,吸引着所有看见的人上前亲吻,即便明知那诱惑是绝对的致命。
此时此刻,接二连三的观众宛如智障般,只会张着嘴盯着屏幕,说不出一句话。
屏幕里的人有了新的动作,他撑在简陋的草藤门上,嫌弃地看了眼白天弄脏的衣角,一挥手,原白色的衣袍瞬间成了黑色,绣在上面的金边在黑色衣袍上也更为醒目。
紧接着下一瞬,他忽然抬头看向镜头,殷红的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带着挑衅与玩味的笑。
就当所有人沉浸在他的笑容里时,不知他从哪里拿出一把漆黑的弓,他挽起弓搭箭,漫不经心地瞄准镜头,在屏幕后面的人,均因被他锁定而心脏狂跳。
而下一秒,迎接他们的是凌厉的破风声和碎裂的屏幕。看不见这个人后,屏幕后面的人们才终于大口喘息,他们这才意识到当那人出现时,自己一直在屏息,且视线里只有他一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草藤树屋上那只注视着新人的猫瞳色也有了变化,从碧绿变成了纯黑。
缺氧的症状消退,大脑恢复清醒,那口梗着的老血也终于喷了出来:“靠!这货不仅带锅带调料,居然带了两副美瞳两套假发两套衣服!这是人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