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水中图案成形, 躺在床上的掌教眼皮动了动,玄清顾不上看水中的异样,赶忙上前去轻轻声道:“师兄?听得见我说话吗?”
掌教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眉头皱了一下,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玄清急的恨不得上去扒开他的眼皮, 深吸了口气才回头问祁禹秋:“小友,我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被这图腾给害了?”
连他们青邙山掌教都中招了,那其他人要是遇见,岂不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祁禹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剪”断了连在纸人和掌教之间的红线,纸人立刻倒下来, 他眼疾手快的在纸人沾到水之前将它点燃, 燃尽的灰烬便一点点与水中的血色融为一体了。
“这东西应该还没到能主动攻击人的地步, 掌教昏迷不醒,是他自己主动将此图腾封进了体内。”祁禹秋随手扔了张符纸在水盆里, 里面血红色的图腾竟然在水面燃烧起来,随着带些青绿色的火焰渐渐消失。
玄清听到此话面色黯然下来, 当时在林老五的庄子里,是他们拖了师兄的后腿,师兄必定是为了给他们拖延时间, 才会将此物纳入体内。
等盆子里的水彻底恢复清澈,祁禹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房间里立刻明亮起来。
“让掌教好好休息吧,晚上大概就能醒来了。”祁禹秋对玄清道。
玄清点点头,满脸感激道:“这次真的是多谢祁小友了。”
祁禹秋笑了笑:“没有我,掌教也迟早能自己醒过来, 玄清道长不必如此。”
玄清摇了摇头,祁禹秋说的轻巧,他却知道这次若不是祁禹秋,他师兄虽然有可能会醒来,但不知道要躺到什么时候了。
门打开后,守在门外的人立刻将目光移向走出来的二人,神色焦急,玄清朝众人微微点头,他们才长松了一口气,脸上出现真切的喜意。
“多谢祁先生,祁先生的大恩,我们青邙山绝对铭记在心。”站在最前方的老人拱手朝祁禹秋微微弯腰道。
其余众人也立刻向祁禹秋行礼道谢。
祁禹秋手虚虚扶了他一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又客套了几句,玄清眼看着其他人也想围上来,赶忙摆手让他们去准备午饭,这一个个全都上来套近乎可还成?
外人不得进青邙山后山,所以厨房杂事都是山里弟子做,这次祁禹秋上山,厨房里的年轻弟子却被赶了出来,几个头发花白的长老直接霸占了灶台。
也许是从小练出来的,几位长老手艺竟然还不错,弄出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来。
弟子们自然没福分吃上自家师父师伯亲手烧的菜,只能眼巴巴看着一道道菜被端出去,闻着残留下来的香味又开了火给自己整午饭。
正堂中,祁禹秋硬是将玄清道长让到主位,才坐在了他的旁边。
和尹静烟站在一起的青年端着酒壶前来给众人倒酒,玄清笑着介绍道:“祁小友,这位便是我师兄的大弟子单静常。”
虽然平日里和祁禹秋提起这个青邙山大弟子玄清满脸嫌弃,但看得出来,他看着单静常时脸上仍带着隐隐的骄傲。
单静常给祁禹秋酒杯满上之后,从身后的尹静烟手里接过一只酒杯,倒满酒双手举杯对祁禹秋道:“多谢祁先生救我师父,静常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祁先生见谅。”
说完深深弯腰将酒杯举过头顶,祁禹秋微微愣了一下,才举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算是应了他的话。
单静常这才直起身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面色平静,既没有羞愧也没有恼怒。
祁禹秋点点头,他曾经感慨此人被长辈带歪,在得知他是掌教的徒弟时,还略微诧异了一下,掌教那等豁达的人怎么会教出那么高傲的徒弟。如今看来,此人略有些毛病,但总归还算是个正常人。
单静常后退一步,站在他身后的尹静烟上前来,面色涨红的朝祁禹秋行了一礼,小声道:“祁先生,我先前行事鲁莽,识人不清,多有得罪,一直未向您正式道歉,对不起!”
这些天她在山上思过,被师父逮着念了好些天经书,在调查清了那个所谓的外门“师侄”只是个和他们青邙山八竿子打不着的骗子后,便深知自己做错了事,无颜再下山。
祁禹秋笑了:“修道先修身修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尹静烟小幅度的点点头,越发羞愧。
两人敬过酒后,单静常便赶回掌教的院子去守着他,尹静烟就坐在末位静静的给众师伯斟酒添菜,倒是完全不见在山下时的傲然。
玄清道长饮下一杯酒,小声对祁禹秋道:“我这个师侄什么都好,就是整天拉着一张死人脸,整得上天入地就他最厉害似的,但自从祁小友你的威名传开,他倒是改了许多,现在可没有像以前那么嚣张了。”
说完颇为感慨的笑了笑,单静常是注定了要在将来扛起青邙山的担子,但他和师兄担心这小子的心性根本无法担起重任,一直想要挫挫他的锐气,但无奈的是,人家是真有天赋,真的厉害,这玄学界就是找不出能压得过他一头的人物。
直到祁禹秋“横空出世”,这家伙才算是慢慢去了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进的高傲。
他感慨完,那边几个老头已经开始借着酒意跟祁禹秋套近乎,都想从他这里弄几张五雷符傍身。
玄清可知道这些老家伙身家比他多,要祁禹秋真应下来,那就没他什么份了,于是拉着几人东扯西扯,插科打诨,硬是以一己之力拦下了他们。
等这顿饭到了尾声,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就在此时,掌教醒了,并且嘱咐单静常,让他请祁禹秋来自己的院子。
祁禹秋回到掌教的院子时,他已经能够靠着腰枕半坐起来,且手里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些什么。
“祁小友,这次多亏了你,贫道这条命才能保住啊。”见祁禹秋进来,掌教笑道 。
单静常拉过一张凳子放在床边,便退出门外关上了门。
祁禹秋看着掌教,道:“那副图,是您强行封在身体里的?”
掌教看着他微笑着点点头,图腾确实是他当时自己封在体内的,若不是如此,玄清他们逃不出去不说,他怕是也无法将那块印有图腾的石头带出来。
“这图您见过?”祁禹秋疑惑道。
掌教把手里的纸递过去,上面正是他体内的图腾,然后他又从下面抽出一张纸递给祁禹秋:“我看到这幅图的第一眼,便觉得眼熟,等将两幅图放在一起对比之后,发现它们果然有些相似之处。”
掌教递过来的第二张纸上图案明显只有一小半,看上去似乎也是个大阵,只不过是残缺版的。
他见祁禹秋看得入神,笑道:“这残缺的大阵亦是我们青邙山祖师传下来的,只不过几百年了也无人能修复,便渐渐被遗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多宝阁呆的时间长了,才会把这些无用的东西也刻在脑子里。这阵法只是一角便让人看得头晕,若是完整的,定然厉害的很。”
说着语气中便带上了一丝小骄傲,这阵法指不定就是他们祖师爷自创的。
祁禹秋笑了,轻声道:“的确厉害的很。”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很,因为这阵法就是他一手创出来的那个逆天大阵,连天道都无法拦下大阵运行,只能事后算账,可不是厉害极了。
只是,图腾怎么会和这阵法扯上联系?
他仔细对比着手里的两张纸,渐渐发现了眉目。若是完整的阵图,肯定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是这阵图如今只剩残缺的四分之一,而且这四分之一还是简化过的,两厢对比,便能隐隐看出图腾中部分符文组合和这阵图的风格有些类似。
当初设下这大阵的时候,他便是将青阳山作为阵眼,抽光了整条山脉上的山川气运,而突然出现的这图腾也是可借人气运,两者之间自然有些相似之处,只是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人直接借鉴了他的阵图。
掌教叹了口气道:“这阵图一直在我青邙山多宝阁放着,从未有外人见过,我就怕外面有人手里有完整的阵图,又心思不正,定会是一场灾难啊!”
祁禹秋将两张纸放在掌教手里,道:“您就放心吧,他手里真有这图,怕是也无法还原出大阵来,就算是还原出来,我也能给他拆了。”
论对这座大阵的熟悉程度,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他,有阵图又能怎么样,他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掌教虽不知祁禹秋为何这般态度,但知道他一向是个靠谱的,绝不会说大话,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您这两天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有协会那边去办,就别太劳累了。”
掌教强撑着精神画出两张图,也知道自己身体情况,便不再多说,躺下休息了。
祁禹秋和玄清再次下山回到玄学协会,吴广峰得知掌教没什么问题,真心实意的向玄清道了声喜。
“我已经让人通知了理事会成员,明天下午应该能到齐,若掌教不能下山,还望玄清道长到时候一定要到场。”
玄清问他:“三阳观不是封观了吗?他们也来?”
自上次三阳观的人将元定师兄弟接回去后,便封观不出,再也没了消息,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祁禹秋想起被带回去的那只聻,若无意外,它总要给三阳观带去一些麻烦,但到了今日都没听说有什么动静。
“三阳观说会派人来,也听不出他么到底是什么态度。”那些人上次来差不多已经撕破了脸皮,这次不添乱就不错了。
吴广峰看向祁禹秋,问道:“祁先生,若有人已经与这图腾有牵扯,你是否能看得出来?”
祁禹秋苦笑道:“吴老,我又没有轮回眼,只能从面相上稍稍判断每个人是否做了不当之事,至于为什么做和怎么做我可看不出来。”
吴广峰叹了口气:“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此事背后可能有不小的门派和世家参与,若真是如此,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啊。”
祁禹秋和玄清沉默,既然被蛊惑的有林家,那么就有可能还有赵家王家,但这些人自己不跳出来,他们确实没办法把人给找出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因果循环,想要靠图腾得到自己想要的,要付出的代价这些人恐怕也承受不起,迟早会露出马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