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不得不接受事实, 记者最终交出了那份名单。
长长一串人名挤在巴掌大的白纸上,由于一直被贴身携带,纸已经皱得像是马上就要碎掉。
乐山大致扫了几眼, 在上面看到魝城好几个有名望的企业家的名字, 还有几个娱乐圈流量小生, 甚至还有客居在魝城的一个老教授。
其中六个名字上面画着横线,想必就是记者已经动过手的那六个。他拿出手机拍下来, 发给协会里的人, 让他们赶紧去联系那六个人。
“我、我手机上有他们的身份和地址……”记者本来在木呆呆的半趴在地上, 看到乐山的动作小声道。
然后掏出手机, 打开一个文档递给了乐山。
文档上的名字也是密密麻麻的一大串,而且按照顺序排好,人名后面的括号里是每个人的身份地址以及下手的难易程度。
文档上的名单显然是按照可以下手的顺序排列的, 记者大概是每成功一个便删掉一个,所以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宗文彬。
乐山和吴广峰联系后,将名单交给他, 玄学协会的人立刻派人去联系这几个人, 将他们带到玄学协会里处理肚子里的蛊。
事情处理完, 祁禹秋伸了个懒腰, 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有些不太高兴的和闵煜道:“完了,没时间看电影了。”
闵煜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 笑道:“回家也能看,走吧。”
负一楼有家庭影院,就算是新上映的电影,只要祁禹秋想看,他也能找人联系片方那边拿到资源。
祁禹秋抱着他的手臂笑嘻嘻道:“那不行, 看电影要的就是气氛,我们俩人多没意思。”
说完拉着闵煜就要往外走:“我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刚刚好,外面的采访应该快结束了,我们出去还能赶上唐导这次电影的首映。”
闵煜纵容的笑笑,自然是都随他了。
而就在此时,躺在地上的记者突然再次捂着肚子惨嚎起来,祁禹秋回头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这次可和我没半毛钱的关系,我这忙着呢啊!”
记者已经痛得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一个劲的在地上打滚,乐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祁禹秋道:“祁先生,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嚎着吧?吴老师说了,让把人带到协会去进一步调查。”
祁禹秋松开闵煜的手臂,蹲下制住打滚的记者,掰开他的眼皮仔细看了看,摇头道:“我刚刚那根钢针只是暂时切断了他与那只蛊虫的联系,但是现在虫子是彻底死了。”
“死、死了?那完蛋了,虫子死了他岂不是要活活疼死,这还怎么带出去。”乐山叹了口气。
他们玄学协会有规定,行事低调,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惊动常人。不巧的是,外面那么多人,他们要抬着此人出去,可就太扰民了。
祁禹秋摸摸下巴,然后手伸出来,食指摇了摇:“你们这群年轻人啊,办事还是不懂变通。”
说着手起手落,狠狠劈在记者的脖颈上。
惨叫声戛然而止,哀嚎的记者顿时松开了捧着肚子的手,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过蛊虫可不会无缘无故自己就死了啊,出去的时候小心点,附近应该有同行在这边,八成是湘南那边的来人。”祁禹秋叮嘱道。
乐山弯腰正要把人抬起来,听到这话顿时一惊,挠挠头,有些不自在道:“祁先生,那我们还是不走了,这好不容易有了他们的踪迹,我这就通知吴老师带人把这里包围起来。”
说着掏出手机就拨通了吴广峰的电话。
就在此时,房间门却被敲响了,站在门后的小孩以为是送安义几个人出去的萧未兆,赶紧拉开了门,然而站在门口的人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的萧未兆,还有个穿着怪异的老太太和带着面巾的中年女人。
三人走进来后,年轻一点的那个女人顺手关上了房门。
两人皆是穿着灰蓝色大褂,脖子和腰间缠着花花绿绿的布条,布条上的丝绦一直耷拉到脚踝处,乍眼看去简直像是会自己移动的布墩子。
老太太背部佝偻,头上缠着灰蓝色的头帕,拄着一根同样拴着很多布条的手杖,搭着那身衣服,看着就十分诡异。
乐山立刻缩到了祁禹秋的身后,有些惊恐的看着老太太,开门的小孩儿怯怯的拉了萧未兆一下,然后赶紧缩回手,也躲在了祁禹秋后面。
而萧未兆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祁禹秋招手,让萧未兆走过来,见他面露难色,便笑了笑,自己走了过去。
走近了祁禹秋才发现,萧未兆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垂下身侧的拳头紧握着,脸上虽没有表情的,但是额角的青筋已经隆起。
祁禹秋提起他的一条胳膊,右手食指拇指并拢搭在他的手腕上,慢慢向上移动,最后停在一处,然后迅速将刚刚那根钢针刺了进去。
“啊!”萧未兆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针刺入手臂中,祁禹秋动作不停,沿着他皮下血管的方向轻轻往上挑,生生从里面挑出来一条极其纤细的虫子来。
而老太太就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祁禹秋的动作,她手指微动的时候,闵煜立刻挡在了祁禹秋的身前,静静的看着她。
似乎对闵煜兴趣更大,她便不再盯着祁禹秋,而是细细打量着闵煜,眼中满是惊讶,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难以置信的事情。
虫子被针尖刺穿,犹在挣扎,祁禹秋把针举到面前,转身看着老太太,皮笑肉不笑道:“老人家,第一次见面就对一个小孩儿下如此狠手,是不是太过分了。”
老太太视线从闵煜身上移到祁禹秋身上,又从祁禹秋身上移到闵煜身上,来回看了一会儿,才开了口。
她的声音犹如铁勺刮在瓷碗上一样,让人一听便抓耳挠腮,心里极其不舒服。
“是他先动手,我只是自卫罢了。”
祁禹秋扭头,萧未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以为她便是这些案子的幕后之人。”
萧未兆带着安义等人出去后,将人送到走廊尽头,叮嘱他们不得将今天的事情外传,否则后果自负,确定几人绝不会开口后便朝回路走。然而转身的一瞬他却看到偏门处有鬼鬼祟祟的影子闪过,便立即跟了上去,在看到二人的装束时更确定此二人就是湘南来人。
他心里一喜,二话不说,上前便要制住两人。这波人给他们玄学协会找了多少麻烦,把人抓住他们可就能彻底摆脱现在的困境了!
然后……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应该先通知祁禹秋和玄学协会那边,暗中跟随,而不是鲁莽的冲上去。
“这段时间协会里的人为散布在各处的蛊虫愁秃了头,我实在是激动过头了。”萧未兆有些懊恼道,他平日里做事都是方方面面考虑周到了才会布置出手,今天大概是一股热血冲昏了头。
祁禹秋看着老太太轻笑:“你那不是激动过头了,而是早就中了人家的蛊。老太太怕是早就发现了你,故露出踪迹引你上钩呢。”
老太太听到这话并未反驳,而是看着地上躺着的记者道:“魝城之事与我无关,但此人我需带走。”
祁禹秋哎了一声:“人是我抓住的,等下还要带到玄学协会去领奖金,你说带走就带走啊?”
老太太被拒绝,又静静的盯着他,祁禹秋面色淡然的和她互盯,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年轻人大气不敢出,生怕发出声音打扰了二位高手的过招。
最后还是老太太棋差一招,移开视线道:“我要用他找人,找那个叛徒,只要将人交给我肯定能把他找出来。”
萧未兆眉头紧锁:“你说的叛徒,便是近日在魝城胡作非为的人?”
老太太点点头。
“你们湘南之人跑到这里,为什么不提前通知玄学协会?若提前得到消息,我们做了准备,肯定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知道现在魝城有多少普通人受到波及了吗?”萧未兆刚刚还顾忌她是位老人家,说话客客气气,但是知道老人与纵蛊害人的人认识,顿时火大起来。
湘南一向不服玄学协会,这便算了,毕竟玄学协会也不是非要强制所有人都加入。前些年还好,双方相安无事,湘南出了什么事需要玄学协会这边协助,会通过与协会联系密切的林家等人通知这边。
然而就在近几年,湘南对玄学协会的偏见是越来越大,多少次出了事宁愿多死几个人,也不愿意求助。
关键是,死的不只是他们自己的人,还有不知情况的普通人!
要是光死他们自己人那倒还好,爱折腾那就自己折腾呗,死几个他们玄学协会管不着也没兴趣管,但是普通人受到伤害那就是他们该管的事儿了。
每次出事之后,玄学协会总是在最后才能得到消息,紧赶慢赶的去处理。然而这些人却丝毫不领情,总觉得死几个普通人完全不碍什么事,还说大山里到处都是蛇虫,每年死在大山里的人可比被他们连累致死的多了去了。
对于这种话,萧未兆只能说,只有披着人皮的畜生才说得出口。
每次去湘南抓人,都是一场灾难,那些人实在是听不懂人话,最后还是吴老师亲自下命令,谁敢再反抗,直接就地解决,才让那些人有所忌惮。
前年湘南再次发生蛊师捉弄外地游客,却不小心伤人命的事情,那次吴广峰亲自赶了过去,当着蛊师所在村子所有人的面,将人丢进了蛊虫堆里。
从那以后,山里那些人才慢慢学乖了。
但是,现在竟然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萧未兆甚至阴暗的想,怎么就不发生点自然灾害,把那些完全视法度人命于无物的人埋个干净算了!
老太太被他吼的抖了一下,慢声慢气道:“我们通知了,林家是知道的。”
林家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一直没通知魝城这边,还在接到他们的求助时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萧未兆狐疑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眼神沉沉:“那人手里的东西,林家想要,那是我们村子里的东西,容不得外人觊觎,我必须亲自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