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业喉结动了动, 僵在原地,刚刚那一幕……不是幻觉吧?他不敢再想下去,紧紧抱着手里的灯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白成业听到耳边又响起了铃声,但是和刚刚那阵铃声不一样, 这次的声音仿佛是小孩拴在脚脖上那种小铃发出来的,细细密密, 让他听了心里一阵烦躁。
“继续走,不要停。”祁禹秋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同时清脆的铃铛声压过了刚刚让他心烦的声音。
白成业应了一声,再次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冲向红线的尽头, 只是跑着跑着身边的场景再次变换, 停下脚步后,他看到自己站在了一件白色的房间前。
房间里有人影在动, 白成业听到了自己儿子的惨叫声。
他心中一喜,伸手推开门,就看到一个老太太背对着他坐在房间里, 老太太面前便是被很多红线捆起来的白兴腾。
白兴腾被那些红线捆着似乎很痛苦,嘴里一直在惨叫,老太太一只手拿着根缠满铃铛的拐杖, 另一只手则举着把一尺来长的木棍,狠狠抽向白兴腾,抽一次他的惨叫声就更加惨烈,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白成业看到这一幕,心里一跳,大声喊道:“住手, 你给我住手!”
正挨打的白兴腾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竟然听到了他爸的声音!他爸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抱着一丝丝希望他睁开眼一看,却发现那不是幻觉,站在门口的可不就是他爹吗?
可是他现在是被这老太婆把魂儿抓了出来,他爸这样,岂不是……
“呜哇!爸,你怎么死了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啊!”白兴腾哭的更狠了。
白成业没工夫跟他掰扯,狠狠瞪了他一眼,对那老太太道:“你快放了我儿子!”
老太太颤悠悠的回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也放出了一丝光。她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沙沙的铃声在整间房间内回荡着,白成业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死死抱着纸灯。
“你、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
还没说话,老太太就举起拐杖狠狠朝他抽了过来,根本不给一点商量的机会。
白成业大骇,他隐隐感觉到,这一拐杖下去,自己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大师、大师救命啊!”
老太太听到这话眼中出现了一丝嘲讽,紧接着拐杖便抽在他的腰间,直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白成业下意识的低头,看到自己的腰的部位散开,整个人从腰间开始断成了两截。
他心下一顿,脑子顿时蒙了,他、他是要死了吗?
被捆着的白兴腾看到这一幕被吓得哇哇大叫:“爸,爸你腰断了啊!”
老太太笑了,裂开嘴露出掉光了牙齿的牙龈,然后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把乌漆嘛黑的扇子,起身佝偻着身子朝门口走来。
白成业混沌的脑子被腰间的剧痛唤醒,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老太太,忍着痛苦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房门外。
老太太冷哼一声,手中扇子迎面朝他扑了过去,白成业是灵魂状态,但是仍然感觉到一股不详的气息从扇面上传出,他甚至有种感觉,被这扇子碰到,他大概就回不去了。
手中的纸灯闪了一下,也没能挡住扇子,白成业有些绝望了瞪大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扇面,脑海中闪过一丝后悔,视线越过老太太看向哇哇大叫的白兴腾。
都是这个混小子,好好的怎么惹到了这么个厉害人物,要是能回到几天前,他一定打断这小子的腿!
他脑子里闪过各种想法,却看到扇子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落在了地上。
然后才发现,肩膀上的那根红线正扯着他往后飘,眼前的东西渐渐模糊变形,在白色房子消失前,白成业隐隐看到了一栋大楼,楼顶上几个红色的大字一闪而逝,他只来得及看清其中的四个字。
魝城……医院。
祁禹秋手指夹着一张符裹住三清铃,轻轻扣在手腕处的红线上,红线颤颤悠悠,青铜灯中的火光也飘忽不定。
躺在地上的白成业面色发白,表情痛苦,手紧紧攥着拳头,额上的汗不断往下滴落。
莫军和常先见看着这一幕,皆是捏着把冷汗,刚刚一直十分安静的白成业忽然挣扎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呼救声,他们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魂魄有一瞬间出现了散开的情况。生魂散开,那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祁禹秋倒是不慌不忙,手中的铃铛一直没有停,见到白成业挣扎也只是动了动手腕上的红绳,让他们二人将青铜灯移到了白成业的头顶处。
红线颤动停止,青铜灯火光稳住,白成业脸上痛苦的表情也渐渐消失,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白夫人赶紧扑上来,问他有没有事。
白成业顾不得别的,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朝祁禹秋喊了一句。
“在中心医院,他们在中心医院!抓我儿子的是个穿着布衫的老太太,拄着一根黑色的拐杖。”
祁禹秋熄灭青铜灯,对莫军道:“你们能调动附近的人过去吗?”
莫军笑道:“祁先生你放心,抓人生魂已经犯了大忌,我这就找人先去找到那老太太。”
说完便打了个电话。
白成业从地上爬起来,常先见收拾了东西,几人便迅速出门赶往中心医院。
还未到医院,莫军便接到电话,那边已经找到安老太太,把人看起来了。
祁禹秋奇怪道:“她没反抗?”
“据那几个人说,她似乎有亲人在住院。”
人被找到的时候,她正从六楼一间病房往外走,似乎正准备离开,玄学协会的那几人便顺势将她带到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从电梯里出来,莫军和祁禹秋说,他们玄学协会的人身上都有出门办事的证件,拿着证件很多事情都会简单许多。顺便再次询问祁禹秋要不要加入理事会,加入之后再有什么事,他就能随时调动分布在各个地区的成员了。
祁禹秋想要那张证,但又是真不想加入玄学协会,脑子转了几下,便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朝莫军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莫军被他这一笑笑得心里发毛,也不敢再说什么。
路过洗手间时,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来,祁禹秋皱眉往里面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半倚在洗手台,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脚下倒着一根拐杖。
西装男看了祁禹秋一行人一眼,朝电梯走去,祁禹秋则走进洗手间,把拐杖捡起来递给眼前的人。
“你的腿能下地了?”祁禹秋看着他额头的汗珠,皱眉问道,此人正是唐鹏赋的学生纪康成。
纪康成接过拐杖,看着祁禹秋眼中出现了笑意,他道:“我就是出来上个厕所你,腿伤没那么严重。祁先生,老师来的时候把符给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祁禹秋看了一眼洗手间外,问他:“刚刚那两个人是来找你的吧,他们就是李茂伟嘴里的那个大人物派来的?”
纪康成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低下头苦笑道:“祁先生,这件事您千万别问,问我也不会说的。”
这时站在走廊里的白成业走到祁禹秋身边,小声道:“刚那两个人有个我见过,好像是姓曾,是一个小会所的经理。”
“姓曾?”祁禹秋听着这个姓,想起慈善拍卖会上那个面相诡异的曾文柏。
纪康成虽然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但还是露出了一丝异样。
祁禹秋看向他:“你得罪了曾家的人?”
“我……和刚刚那人的儿子有点小冲突,不过都是小误会,说开就好了。”纪康成笑道,脸上表情轻松,似乎事实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但是这明显不可能,孩子之间的冲突,那人还能亲自找到医院里来?
祁禹秋点点头:“行,那你先回病房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办。”
扶着纪康成走出洗手间,迎面走来的护士看到他们眉头一皱道:“你腿不想要了吗?这才刚做完手术,乱跑什么!”
纪康成向祁禹秋道了谢,然后赔着笑脸被护士扶进了病房里。
祁禹秋看着他的背影思索了片刻,才挥手带着几人继续朝走廊尽头走去。
办公室里,三个男人如临大敌般围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闭眼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听到又有人进门,才睁开眼看向来人。
白成业看到这张满是褶子的脸身上就一阵疼,指着她大喊道:“就是她!”
祁禹秋走到老太太面前,伸手拿起靠在沙发扶手上的拐杖,道:“老人家,您抓了白成业的儿子,有什么事吗?”
说着从拐杖上解下了一颗被红线紧紧缠着的铃铛。
老太太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开口道:“我女儿丢了,我来找她,这人和我女儿有关系。”
祁禹秋把铃铛上的红线解开符,把被关在里面的白兴腾放了出来。
白兴腾出来就大呼冤枉:“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你女儿在哪,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是真不知道啊!”
老太太晃了一下拐杖,哑声道:“我女儿最后见到的人就有你,你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祁禹秋虽不忍心,但还是开口道:“您的女儿已经死了,您应该知道吧?”
这话让白成业和透明状态的白兴腾俱是一惊,早从老太太面相看出这一事实的莫军和常先见沉默不语。
“不是,我不知道你女儿人没了,关键是人没了你还找我干什么啊,我可跟她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啊!”白兴腾看了一眼白成业,赶忙给自己澄清道。
老太太倒是面色平静,看着祁禹秋道:“我知道她死了,但是死了也要回家的,两个月了她都没有回家,我只能找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完了这个,我就去找下一个,总能找到原因的。”
旁人听了这话,只觉得这老人肯定受不了女儿去世的打击,脑子出毛病了,但祁禹秋三人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人死了三魂七魄离体,如无意外肯定要在头七回到灵堂,去见亲人最后一面,这老人家身为玄学中人,肯定有办法能看见女儿的灵体,可是等了两个月没等到,这就有些奇怪了。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横死留在了出事的地点,或者去找凶手报仇,要么,就是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抓去炼魂了。
老太太自然也明白这道理,所以才急着想要赶紧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