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 穿着道袍抱着八卦镜的老道士轻抚胡须看向祁禹秋,傲慢道:“石先生,这就是你先前请来的祁大师?”
石明达脸上本来带着些尴尬的笑, 但是看着走进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眼中顿时多了几分不以为然。
“黄道长, 这位应该就是祁先生了。”
黄道长再次瞥了一眼祁禹秋, 十分不屑, 这小青年比他徒弟都年轻,竟然敢得罪三阳观的人, 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石明达咳了一声, 带着假笑对祁禹秋道:“祁先生, 实在是不好意思,本来说请您来宅子里看看呢,但是黄道长今天刚好路过这边, 恰巧就看到我这院子里不太平, 这种事还是讲究点缘分的……你看着,酬金呢, 我照付, 您就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去忙其他事儿吧。”
祁禹秋似笑非笑道:“我不忙, 来都来了,不如留下见识一下这位黄道长的手段,也能学习学习嘛”
黄道长身后是他徒弟钟伟,听到这话嗤笑一声, 扬声道:“哎石先生,您就让他留下呗,反正回去也是闲着,好不容易逮着一趟活,可不得抓紧喽。”
“钟伟,休得胡言。”黄道长假装呵斥道。
钟伟故作委屈:“师父,我说的是实话啊,什么祁大师,这年头玄学的名头就是被这些人给搞臭了,打着玄学的名头骗人骗财,连累的我们都总被骂神棍。”
黄道长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对祁禹秋道:“年轻人误入歧途是正常事,但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你在这一行里混,遇到真事儿很容易把命搭进去,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你还年轻,不如早点换个正经行当,省得以后出事。”
祁禹秋笑道:“道长,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赶紧动手吧。”
“师父,人家不听劝您就别好心了,等会儿让他见识一下真鬼到底是什么样子,保准给他吓得再也不敢拿这事儿骗人。”钟伟嘲讽道。
跟来的唐三川和常先见被这两师徒一唱一和的贬低给气炸了。
唐三川冷笑道:“两位师傅,您这是演戏呐,就是这演技也太不过关了吧,说话的时候您好歹把眼神给收一收,就差把不屑俩字儿贴自己脑门子上了。”
常先见也扬声道:“等会儿你们可别被恶鬼吓尿裤子了,又朝我们祁先生求救,自己要点脸啊。”
“哎,小常,怎么能这么说话,都是同道中人,咱可不能干那见死不救的事儿。咱的辟邪符也就几万块一张,道长想必还没穷到几万块都拿不出来的地步。”祁禹秋回头看了一眼常先见,挑眉笑道。
“好,好小子,向你们求救?这都晌午了你还做梦呢?你们一个都别走,等会憋住了别向我师父求救我敬你们是条汉子!”钟伟被两人的话给气笑了,瞪着眼咬牙切齿道。
黄道长脸上也出现愠怒的表情,冷哼一声道:“既然不怕死,那便留下吧。”
石明达眼见黄道长生气,脸色十分不好看,相比于祁禹秋这样一看就连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他自然更相信黄道长。他们家遇到这种事本来就已经急得不行,好不容易遇到靠谱的大师,要是再被这几人一搅和,大师生气走了他岂不是要呕死?
还好黄道长是个大度的,没有和这几人计较。
如此想着,石明达看向祁禹秋和常先见的眼神越发的冷淡。
“祁哥,我们还是走吧,看他们这样子是不需要我们在这看着了。”常先见气不过,对祁禹秋道。
唐三川狠狠瞪了一眼自己那不着调的老同学,也拉着祁禹秋要走。
钟伟见状,呦了一声,道:“这是怕了?还没进门呢就想逃走?我看你们也是该早点离开,省得等会儿给我师父拖后腿。”
“哎,你不用搞激将法,我可没说要走啊。”祁禹秋看着眼前的房子,脸上的笑意淡去,他拍拍常先见的肩膀,“别急,这么大好的挣钱机会,可不能让它溜走了。”
常先见知道祁禹秋留下自有他的道理,便忍下了心里的气。
进屋后,一位穿着居家服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她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长相妍丽,但是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看上去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感觉,倒是冲淡了身上那股子媚气。
她温温柔柔的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站在了石明达的身边,两人站一起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父女。
石明达见她下来便赶紧揽着她的肩膀轻声斥责:“你病还没好,下来干什么?”
“家里来了客人,我总不能连面都不露吧,太没礼貌了。”女人轻声笑道。
石明达叹了口气,对黄道长道:“这几天房子不太平,我这妻子可是受了不少苦。”
黄道长打量着四周,抚着胡须道:“这房子里阴气很重,确实是有邪祟作乱,石先生,不介意我在这房子里四处走走吧?”
“啊,不介意不介意,您随意看。”石明达赶紧道。
黄道长托着罗盘,跟着指针的方向朝楼上走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劲的?”
石明达想了想,道:“大约是一个月前,我儿子说他总感觉有人盯着他,但是当时我只当他一个小孩子又在瞎胡闹,就没当回事,后来就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石明达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石宏杰和二儿子石宏远都是前妻生的,七岁的小儿子石宏乐是他和现任妻子的爱情结晶。
当年他刚出来打拼的时候大儿子便出生了,夫妻俩忙于生意,疏忽了对他的教育,以至于他现在二十多岁了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一事无成。
二儿子今年十五岁,刚上初中,前几年学习还挺好,可能是母亲去世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加上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如今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刺儿头。
唯独才七岁的小儿子,乖巧听话,学习又有天赋,是班里出了名的优等生,石明达对前两个儿子恨铁不成钢,把一腔父爱全都倾泻到了小儿子的身上。
二儿子石宏远和他这几年关系很不好,一个多月前突然找到他,说自己晚上下楼找东西吃,在楼梯那里看到了一个人影,并且在游戏室打游戏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看。石明达当时正为新酒店的选址发愁,听到这话以为他又在找事儿,把人训斥了一顿,两人不欢而散。
然而第二天他的小儿子石宏乐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等做完手术在病房里醒来时,石宏乐哭诉,说背后有人推他,他才摔下来。
石明达当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石宏远干的,他这个二儿子一向对继母和小弟不满,早上吃饭都从来不与两人一个桌子,对石宏乐也从来没有好脸色。
他找到石宏远,大骂了他一顿,让他给弟弟道歉,石宏远直接搬到了大哥那里。然而石宏远搬出去后,家里没有平静下来,怪事却越发的多起来。
他妻子洗澡的时候,总能不经意间在镜子里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每次都被吓得摔倒在地上,身上磕的青青紫紫全是伤痕。每到半夜,他们屋子里就会响起隐隐约约的歌声,听着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出来的,但是走出房间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有一天晚上,他被哭喊声惊醒,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抓着妻子的脖子,手里还举着一把从厨房拿出来的刀。据他妻子说,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就从床上爬起来直挺挺往楼下走。她听老人说话,梦游的人不能叫醒,只能小心的跟在她身后,没想到一路跟到厨房,他突然暴起,脸色狰狞的拿起刀就要杀了她。
石明达被吓出一身冷汗,这才明白过来,他冤枉了二儿子,家里是真的闹鬼了!
从那天开始,他们晚上就再也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家里墙上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血手印,第二天起来却又消失不见。一家三口身上也被鬼掐出来青青紫紫的伤痕,他们搬到乡下的老宅子住了几天仍然躲不掉。
“容我多问一句,石先生可与别人结过仇?”黄道长看着石明达问道。
石明达赶忙摆手:“我自己就是从底层爬出来的,可不敢干那亏心事,就是没和别人结过仇我才奇怪,那东西到底是为什么要缠着我家啊!”
“石先生,你小儿子七岁,原配去世了不过四年,这怎么算都不对劲吧?”常先见开口询问道。
石明达又尴尬有恼怒的瞪了常先见一眼,刚要开口,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便啜泣道:“你们看我和明达年龄差这么多,肯定以为我们两个一直保持着不正当关系,甚至他妻子的去世也和我们脱不了关系对不对?但是我们两个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家里条件不好,我弟弟是受了明达的资助才有机会上大学,我一直很感激他,但是没机会报答,也从来未想过能和他有什么交集。八年前我只是偶尔在工作的酒店里遇到明达,他被人算计,我没办法才……”
“那次之后,我不想破坏他的家庭,第二天就离开了酒店,后来发现自己有孕,就把孩子生了下来,独自抚养到三岁,才又遇到了他。当时他妻子已经去世,我们才开始交往,明达是个好男人,我和他在一起可不是为了他的钱!”
钟伟对常先见道:“夫人面相一看就是个心善的,想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儿,你这点看相本事都没有,就闭嘴行吗?”
石明达抱着哭泣的妻子轻声安慰,对祁禹秋两人的印象越发的不好。
祁禹秋皱眉,对钟伟道:“我们家小常只是问了一句,说人是石先生妻子害死的了吗?倒是你,学了几天相面之术就敢大放厥词,断定石先生前妻的死与这位没有关系呢?”
“你什么意思?祁先生,你可要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负责的,我在前妻去世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我妻子不可能和前妻的死有任何关系!”石明达怒声道。
黄道长也看着祁禹秋:“年轻人,既然石先生都说了会给你钱,你就不要再哗众取宠显示自己的无知了。”
祁禹秋揉揉耳朵,道:“冲我吼也改变不了事实啊黄道长,有没有问题,直接让当事人出来说说不就行了吗?”
“什么意思?你是说,在我家作乱的是我前妻?”石明达失声道,“她生前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做没做亏心事我们可不知道,石先生,咱们还是让黄道长把那位请出来,你们直接对质不就清楚明了了?”
石明达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沉声道:“只要能保证我们的安全,我自然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