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髓已经被打击习惯了,从刚才他带陆万闲去测试修为,到落星小院里盛家老祖那句“后生可畏”,再到回来的路上,陆万闲跟他讲秦炽羽在魔域的时候渡过雷劫,只是没上虹桥……
盛玉髓此时甚至可以干巴巴地开一句玩笑:“秦炽羽大约是玄门里修为最高的赤衣弟子。”
岂止是赤衣弟子,在紫衣长老里面修为约莫也是最高的……
众长老面面相觑,这怎么评级?
人修为都到顶了,再给个绿衣首席大弟子怎么也不太合适吧?
秦炽羽倒是无所谓,只是陆仙长好像对他穿绿衣有点意见。
玄门的彩虹色,虽然暗指的是飞升时的虹桥之色,但实际中成衣的颜色并没有彩虹那般扎眼,色调也都有所调整,比如青蓝紫,青是水青色,淡泊超然,衣上又有山间云雾图,仿佛一幅潇洒的泼墨山水,非常好看,秦炽羽素来喜欢看陆万闲穿水色长老服。
绿衣首席弟子服的绿有两种,一种是服制改革前的碧绿,就是韩惜见曾经获得封赏的那种绿衣,这种颜色很挑人,肤色雪白的人穿着便好看,肤色稍深一点就显得古怪,后来考虑到碧绿色孟浪了些,改制成为墨绿色,庄重典雅,倒也是不错的。
只是,秦炽羽好像和庄重典雅沾不上边。
他近年来经历许多事情,成熟稳重了些,然而他的外貌,却是张扬恣肆的那种,天火炎髓发动时,眼瞳还会变成血红色,穿进一件墨绿色弟子服里,总觉得不搭,因此,陆万闲才对这服色品阶颇有微词。
不过,眼下,长老们已经开始讨论,是不是要直接擢升秦炽羽穿紫衣……
“一时间讨论不出结果,也罢。”盛玉髓扬了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件事我们容后再讨论,接着进行第二项,秦炽羽,你可有什么代表性的法术,可以施展一二。”
评级的第二个考量点,就是专长法术。
秦炽羽抓了抓头,说道:“天火炎髓算么?只是在这里不好发动……”
盛玉髓道:“你不是会缩地成寸么?”
“不错,这也算代表性法术么?”秦炽羽疑惑。
众人一阵唏嘘,行吧,缩地成寸,确实合体期以下也使不出来。
盛玉髓一点头,道:“缩地成寸,我们也见过了,不过还需要走个流程,这样,你去我门中拿件东西过来。”
秦炽羽问道:“什么东西?”
盛玉髓道:“天玑峰正殿知道怎么走吧?正殿南边的钟灵院是我私宅,你进去之后,门前有一名黄衣弟子,道号华英,你同他说是来取珍宝匣的。”
“明白。”秦炽羽一抱拳,转身而去。
众人只见一道红影射出紫极殿,呈弧线掠过天空,另一端连着隐藏在云中的天玑峰。
缩地成寸,就是将目的地拉近到眼前,一步踏过去。
我不就山,山来就我。
只是在他人眼中看来,使用缩地成寸的修真者会化作一道光弧,光弧两端连接着出发地和目的地。
不过片刻之间,秦炽羽便拿着一只黄花梨木雕成的匣子返回紫极殿,将匣子交到盛玉髓手中。
盛玉髓一点头,环视四周,问道:“大家心里有个数了吧?还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此时问明白。”
长老会们嗡嗡议论了一番,其中一人问道:“我们先前听说,陆山主率先突破大乘期,秦炽羽乃是与他结成道侣之后,修为才会突飞猛进……为何现在反倒是秦炽羽修为高一些?”
这问题略有些犀利,却也问出了大家心底隐隐的疑惑。
陆万闲笑道:“这是机缘。”
没有进一步解释。
众人巴巴地等了一阵,陆万闲也不说,不免有些遗憾。不过,修炼之事,本来就是个人的私事,结果摆在这里了,已经足够。
“好吧,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那长老向陆万闲行了一礼,退回人群中。
“第三项,就是对玄门的贡献。”盛玉髓的手指在珍宝匣上叩了叩,说道,“除魔卫道,保卫玄门的太平,使修真界免遭劫难,使九州四海安稳永固。这桩贡献,是不可磨灭的,无可争议的,也将书写进玄门的历史之中。”
他这番话说得庄重、公允,众长老进入肃穆的状态,均向秦炽羽与陆万闲颔首致谢。
这一刻,秦炽羽忽然产生了一些——类似于归属感的感情。
他不一定归属于玄门,可他归属于修真界,属于九州四海中的一个成员。
这一世,不再有正邪大战,不再有群魔突破虞渊封印,将中州焚为焦土的景象,开年的雪,依然纯白无垢,春后的花,亦将继续天真烂漫。
“还有这件礼物,”盛玉髓将珍宝匣捧到陆万闲和秦炽羽面前,“是恭贺两位喜结良缘的。修炼之路漫漫,能有人携手同行,当是世所罕见的机缘。”
陆万闲猜到盛玉髓安排个人在自己宅子里守着,就是为了给秦炽羽指路,肯定有其深意,没想到,盛玉髓却这般心思细腻。
“多谢玉髓兄。”陆万闲双手接过珍宝匣,此时此刻,他便只是盛玉髓的知交好友,而无世俗关系在身,盛玉髓亦微微点头,冰片般明澈的眼眸内透出一丝和煦的笑意。
“多谢盛前辈。”秦炽羽亦躬身行礼,盛玉髓虚虚一托,将他扶起。
欧青子在旁看着,不禁啧啧惊叹,小声与辛周说:“盛掌门果然是天生的领导者,这般施恩的法子,老夫怎么也想不到的。”
“这可不是什么施恩的法子,”辛周笑道,“这是交心。人生漫长,却也短促,能逢着几个知己,能有几次交心的机会呢?”
欧青子侧目:“你们有道侣的人都是这般感情丰富的吗?”
辛周笑道:“怎么,嫉妒了?”
欧青子立刻怼了回去:“呸,老头子一个人快意得很,才不要再来个人管着。看你一把年纪了还要在家带小孩,老头子可遭不了这罪。”
“也不一定要生小孩啊,你看秦炽羽应该就生不了。”
……
正在和盛玉髓道谢的秦炽羽感到身子一僵,总觉得有两道奇怪的目光戳在自己背上。
评级会之后,约莫七八天,新的玄门服饰便送了过来。
韩惜见、傅唯一也围过来看,想知道最后到底给秦炽羽评了个什么品级。
“莫非是首席弟子?”韩惜见伸手去拆那封存着服饰的木匣子,打开木匣一看,映入目中的竟是一抹紫色,“噫!竟然是紫衣!”
陆万闲也感到诧异,来到石桌前,拿起紫衣看了又看。
“不对,下面还有一件……”韩惜见发觉木匣子下面还有一层,揭开来一看,是件水青色的长老服,“这是怎么回事?”
秦炽羽手中拿着盛玉髓的掌门令,一直插|不进去话,此时方才将掌门令拿出来,抛到空中,一阵金光闪过,空里传来盛玉髓的声音:
“……经长老会讨论决定,擢升原青衣长老陆万闲为紫衣长老,擢升原赤衣弟子秦炽羽为青衣长老,请二位及时更换服饰,以免混淆。”
韩惜见瞪大了眼睛,惊喜万分地大叫一声:“我师尊是紫衣长老啦,哈哈哈哈哈——”
接着,全然不顾形象地扑进傅唯一怀里,两手挂在傅唯一脖子上,傅唯一不得不抱着他转了半圈才卸掉冲击力。
傅唯一脸上亦洋溢着喜色,只是没有韩惜见那般外露,他将韩惜见放回地上。
韩惜见安静不下来,又一溜小跑回到陆万闲身边,急匆匆地催促道:“师尊,快更换服饰吧。”
陆万闲看了一眼秦炽羽,眼带笑意。
两人回到后院,更换了新的长老服。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床榻上,床榻边整齐叠放着一件赤衣弟子服与一件水色长老服。
秦炽羽升阶为长老,他自己也没想到,当他穿上那件和陆万闲以前的衣着一样服色的远山流云袍时,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得有些恍神。
同样的衣服,穿在陆仙长身上,和自己身上,真是两种样子啊。
秦炽羽摸了摸长老服外面的轻纱罩,手指间的触感很是舒服,只见山水纹样之间,云彩因为灵力而轻轻浮动,令人不觉入神。
陆万闲换了紫衣,重新束发,戴冠,又从柜子里取出珍宝匣。
盛玉髓赠给陆万闲和秦炽羽的贺礼是一对玉佩,传音玉佩。
与以往的传音玉佩都不同,这一对,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上面刻着“闲羽”二字的篆体字,分开来是“闲”的一半和“羽”的一半。
玉佩翠绿欲滴,是世所罕见的珍宝,即便没有做成传音玉佩,也应当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盛玉髓还记得,当初让他们二人在天璇峰的珍宝里挑一件做赔偿款,他们挑了传音玉佩。
其中的纪念意义,只有当事人知晓。
陆万闲爱惜地拿起翠绿玉佩,看了又看,想起当初秦炽羽在梦天精舍准备参加擢仙大典的淘汰赛时,夜里经常用传音玉佩跟他说个不休。
如今,两人灵识共同,互相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倒也不大用的着传音玉佩。
不过,情绪归情绪,有时候情绪感受到了,却仍会产生误会,心里想的事,还应当亲口告诉对方知道才是。
“陆仙长,可换好了吗?”秦炽羽自外间挑起门帘进来,滴滴的流苏木珠互相撞击,发出轻响,一身潇洒的远山淡墨水青长袍随着动作微微飘动,前襟敞开,露出里面墨色的短衫,下身劲装绑腿裤,一双神行履。
青年任性地把水色长老服穿成了披风,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风风火火闯进来。
一抬眼,便看见扶着柜门,侧身站在柜前,一丝不苟束着冠带、穿着紫衣的陆万闲。紫色极是贵气,又显得幽深,衬得衣袖间露出的半截小臂如羊脂白玉一般,修长的手指更是纤细分明,指间透出翠色,不知捧着什么样的珍宝。
秦炽羽看得一呆。
柜子边的陆万闲冲他招了招手。
秦炽羽便疾步走过去,捉住陆万闲的手,按在深色的古檀木柜门上,健硕的身躯将他的紫衣长老抵在狭小的空间里,低头攫取他蜜似的气息。
两人厮磨一阵,弄得陆万闲呼吸不稳,唇色更是红润可爱,秦炽羽便顺势将他抱起放在一边书案上,手掌撑在书案边,自下而上亲吻他的脖颈和唇角。
陆万闲哪知道秦炽羽反应会如此激烈,他生怕失去平衡,不得不紧紧攥着秦炽羽的衣襟,在亲吻的间歇里,气喘吁吁地提醒秦炽羽:
“韩惜见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新换的衣服,不、不可以弄脏……”
“放、放肆!”
然而这些话语,最后都变成了破碎的尾音。
庭院中,韩惜见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怎么还不出来?”他探头往后院看。
傅唯一抓住韩惜见的后领子,将他拉了回来,问道:“你的喜服准备的怎么样了?”
韩惜见得意道:“为了让师尊满意,我给秦师弟准备了两件款式不同的喜服,一件出来应酬用的,一件屋里穿的。”
“已经做了好么?”傅唯一有些意外。
“对啊,这些日子我就忙活这个了,当然做好了。”韩惜见挺了挺胸,十分自豪,“要不你跟我去看一看?”
成功转移了韩惜见的注意力,傅唯一功成身退,被韩惜见拖走。
至于韩惜见精工细作剪裁缝制而成的那三件喜服,倒是出人意料的精品,尤其是带凤冠霞帔的那件金丝百鸟朝凤纹嫁衣,放在成衣店出售,估计都能卖上数千灵石。
只是,大约,没有那么魁梧的女子能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