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万闲将信将疑地将灵识探入秦炽羽的经脉之中,一番探寻之后……
“有瓶颈么?”陆万闲疑惑地看向秦炽羽,“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秦炽羽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原来瓶颈是感觉不出来的,我的经脉是不是看起来很健康?但不管我怎么修炼,也无法寸进。”
陆万闲将信将疑地扣着秦炽羽的手臂:“你不会是——蒙我的吧?”
为了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就假装说自己遇到了瓶颈,再怎么修炼也没用。
秦炽羽看了一眼陆万闲扣着他手臂的手,低声道:“我不敢隐瞒陆仙长。不过,能和陆仙长一起游山玩水,也是我平生夙愿。”
后半夜,陆万闲拉着秦炽羽说教了半天,希望他放弃这种耽于享乐的心理,修行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时间的松懈,很可能造成后续的进境跟不上同辈中人,由此造成的心理压力也足以摧毁一个正常的修真者。
秦炽羽便笑吟吟地听着,陆万闲说什么,他便唯唯称是,然而第二天游山玩水起来,依然不曾见丝毫愧色。
如此度过了半个月时间,秦炽羽带着陆万闲从京邑内吃到京邑外,眼看就要转战下一个吃喝玩乐的景点。
陆万闲把秦炽羽拉住了,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你不打算出来历练,我们可以现在就回玄门。”
毕竟,他还有一件没想起来的事需要去玄门办,如果不是想着秦炽羽出来修炼可能需要他帮忙,他压根就不会出来。
秦炽羽终于被陆万闲郑重其事的语气给震住了,他斟酌了一会儿,道:“也罢,那我修炼半月,陆仙长再来看我的修为是否有进步。”
说着,秦炽羽便将客栈近水的套间续了半个月,白天晚上都在露台上修炼,吸取日月精华,他认真的模样,看得陆万闲也不禁赞叹。
早这样刻苦修炼,也不至于说才是个元婴吧。陆万闲心中不由得想道。
谁知,半月过去,秦炽羽将脉门递给陆万闲一探,还是元婴。
真如秦炽羽说的那样,修为并无寸金。
陆万闲只觉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他的手指仍然搭在秦炽羽手腕上,心思却飞到了九天之外。
怎么回事,好像刚才差点就想起来自己下界来的目的了?
陆万闲出神中,唇瓣微分,可以看见一片薄薄的牙尖,本来冰雕玉砌一般精致又冷淡的容颜,此时却有些呆呆的可爱。
秦炽羽也不着急,一手撑在下巴上,双目望着陆万闲,等着他回神。
来了来了。
得亏的秦炽羽没有叫他,让他慢慢地想。
陆万闲眉头蹙起,本就微微凹陷的眼窝更显得带了些愁容的秀气,他将那缕闪过脑海的念头抓住,细细从源头撸到尾巴,又整理了两三遍,方才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问秦炽羽:“你就是秦炽羽?”
这回轮到秦炽羽懵了,不过测试个修为的功夫,陆仙长难道又失忆了?他“嗯”了一声,便去摸陆万闲的额头。
陆万闲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正色道:“我回来是为了告诉秦炽羽,天命石确实可以扭转你的体质,只是,一块不够,你需要两块。”
两块天命石?秦炽羽心中某个点被触动,他不由得僵住了,一股摸到希望边缘的激动直冲脑顶,令他全身都激动得战栗起来。
然而他两只手都被陆万闲攥住,想动也动弹不得,他便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轻声问:“陆仙长,你怎么会知道天命石的?”
天命石,是只有“前世”才知道的事。
陆万闲皱起眉头,歪过脑袋,一股十分难受的尖锐感觉仿佛从他太阳穴钻进去,不断捅搅着大脑,他的脸色很快变得煞白:“我看到了天道……然后……”
这一次是看到了真的天道。
不过,说“看到”也不大对,天道无形,应该说“悟到”。
飞升分为两个部分,雷劫和心劫,渡劫之后,就会有虹桥来引,陆万闲抛却尘俗,踏上虹桥,记忆逐渐在他身后散落,尘缘也纷纷化作尘埃,自衣衫中飞散出去,飘落无迹。
忽然间,天道便存在于他脑海之中了。
就是在一瞬间看清楚了以往模糊不清的东西,记忆的碎片,全都被天道补充完整。
假若一个人的视野有限,只能看到他所经历的事物的一面的话,窥见天道,就是让他把事物的方方面面,从里到外,统统看清。
假若一件事如同一枚圆满的闭环,一个人最多只能看到闭环露在外面的一小段弧,永远不知道藏在里面的大部分弧是什么样的,天道就是让这些闭环滴溜溜地转起来,从里到外,统统看个清楚,事件的表象与表象是怎样连接在一起的,因果是怎样互相驱动的,当它运作起来的时候,又是怎么在人与人之间推动的,一切都清晰无比,不需言表,在“悟到”的那一刻,心中只有豁然开朗。
陆万闲只记得他“悟到”的那一刻的感受,但凡是“悟到”的人,约莫灵魂破灭之前,都不会忘记这种感受,它已经深深地印刻在灵魂里,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也不会有类似的体验了。
说畅快,也不尽然,统统勘破之后,通常还有一种深刻的湮灭感,空虚、无奈、琐碎,不过如此,天道揭开了一些阴翳,将密密麻麻的人生展现在飞升者面前,通常,在这一刻,飞升者就会对人生失去兴趣。
“对,”陆万闲闭上眼睛,抵抗者头脑中尖锐的疼痛和恶心感,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不对……我不记得了……”
“不要再想了。”秦炽羽低声说,语气斩钉截铁。
不知何时,陆万闲放开了秦炽羽的手,正捂着自己的太阳穴。
而秦炽羽移动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放松下来,陆万闲的身子倾在秦炽羽的怀抱之中,获得了支撑的力量,他便不想再自己费劲坐着,顺势用额头抵着秦炽羽的肩膀,低低地呼吸,忍着头痛过去,手亦下意识攥紧了秦炽羽的衣服。
头疼如抽丝般缓慢地退去,陆万闲额上的汗水亦湿润了秦炽羽颈窝那块衣服,他有点发窘地稍稍抬起些身子,让自己出汗的额头离开秦炽羽的衣服。
谁知,秦炽羽却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回自己怀里。
“别动,再休息一会儿,什么都别想。”秦炽羽的声音令人不容拒绝。
陆万闲只得闭上眼睛,又放空了一阵,鼻端闻到火灵那种干燥温暖的气味,舒服得他有点犯困。
然而在一个尊称他为“仙长”的小孩怀里睡着,实在是不怎么得体的事情。
陆万闲推了一下秦炽羽的身体,秦炽羽这次放松了手臂,让他得以坐直身子。“陆仙长,你还好么?”秦炽羽替他揉着太阳穴,全然不在意手下汗津津的肌肤,垂眸看向陆万闲时,也是满眼的担忧和心痛。
陆万闲躲开秦炽羽的目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跳又快了几分,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秦炽羽前襟上一大块破洞,连中衣都抓破了,里面白皙的肌肤亦留下几道红痕。
陆万闲顿时大窘,秦炽羽本身肤色还是很白的,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沙漠风沙吹成了现在这样,因此,他看到秦炽羽被自己抓出来的红印后,更觉得尴尬到了极点。
方才头疼没留意,只知道抓着个地方就用力,谁知道自己如今力气惊人,不由自主就把人家两层衣服都抓破了呢……作为一个“仙长”,实在是不应该啊不应该。
“你、你换一件衣服吧。”陆万闲轻轻挣开秦炽羽给他按摩的手,别开脸,小声说道。
秦炽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并没放在心上,反是又抓着陆万闲问了半天,为什么头疼,现在还疼不疼,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确认陆万闲已经恢复如常,他才起身去换了里外的衣服,出来时,便对陆万闲说:“我们回玄门去吧。”
“怎么?你不是要出来游历么?”陆万闲奇怪道。
“我想先看好陆仙长的头疼,出来游玩,什么时候都可以。”秦炽羽脸上带着深重的担忧之色。
“已经好了。”陆万闲揉了揉脖子,“多半是我不该泄露天机吧,对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秦炽羽,“刚才你听到了吗?”
“嗯?陆仙长是说,天命石需要有两块,这一句么?”
陆万闲大喜,总算把一直没想起来的事情给说出来了:“我下来玄门,就是为了告诉秦炽羽,天命石需要有两块。”接着,他脸上又显出茫然之色,“天命石是什么?”
看到陆万闲忽喜忽忧的模样,秦炽羽只觉柔肠百结,恨不能将眼前的人揉进怀里,然而陆万闲什么都不记得,他不可以轻举妄动,他伸出手,僵在半空,最终只是放下来,面上露出带着深重克制的微笑:“我知道是什么,陆仙长真的帮了我很大忙。”
“是么?”陆万闲这才松了口气,万一他只带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下来,秦炽羽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那才叫抓瞎。
现在好了,他把话带到了,下界的任务也完成了。
陆万闲:“……”
秦炽羽:“?”
陆万闲等了半天没说话,秦炽羽狐疑地看着他,又隔了一会儿,陆万闲才纳闷地喃喃自语:“怎么还不回去?难道要自己飞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