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万闲全无防备,被一团炽烈的火焰闯入经脉之中,直抵内府,周身的防御丝毫没有抵御作用,灵体正面受到冲击,难以忍受的灼痛令他不由自主低哼了一声,身子站不稳,向旁边倒去。
“前世”立刻松开他的手腕,伸臂抱住他,情急叫道:“师尊!”
陆万闲稍稍从冲击中缓过神来,内府仍是火辣辣的痛,他摆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不想在徒弟面前露出软弱之色,仍是强撑着站直了身子。
“师尊……”“前世”的目光始终凝注在他脸上,手臂紧紧圈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手在微微发抖。
“无妨。”陆万闲轻轻摇头,他自己探了探,知道灵体受损,但这种意外,谁也想不到的,不过秦炽羽的控制力确实该练一练了,怎么连以前都不如,这般想着,陆万闲感到嘴角边有些湿润,似是有液体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顿时有些尴尬,赶紧反手擦掉。
“前世”却捉住了陆万闲的手,目光僵直地望着他的嘴唇。
陆万闲疑惑,余光不小心扫到自己手背上,一抹鲜红格外刺目,原来不是受伤之后口水紊乱啊,他还以为怎么了呢。
“前世”却并没有陆万闲这奇奇怪怪的心理变化,他的表情就像天塌了一样,嘴唇紧紧抿起,双颊因为牙齿用力咬合而线条紧绷。
一句话也没有说,“前世”稍一沉肩,手臂穿过陆万闲的膝弯,起身时上身稍稍左右平衡了一下,将陆万闲打横抱起。
陆万闲不由自主攥紧了“前世”的衣服边,脸上有点发热,这尴尬场面实在是一刻都坚持不下去,他急速地低声说:“放我下来,成何体统,这要是被人看见了……”
“前世”拢在陆万闲背后的手臂又圈紧了一下,让他不得不贴在“前世”怀里:“……叫我这张老脸怎么挂得住……”陆万闲坚持下去的话,变成了一句咕哝。
半空中落下一片绣着江南山水的锦缎披风,正好遮住陆万闲上身,连头带脸都遮盖起来,如此这般,可以保他不会丢脸。
“前世”小心地抱着陆万闲回到东明山庄后院,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又替他脱掉步履,陆万闲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我还能自理。”
“前世”不吭声,替陆万闲脱掉另外一只脚上的步履,起身来把他挪到床里,又侧身坐上床沿,替他拉过被子盖好,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陆万闲哭笑不得,这般被人照顾还是头一遭:“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情况,秦炽羽,你够了没,能不能有个正形?”
“我去找悬壶院的医修来,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前世”丝毫没有露出一点笑容,替陆万闲掖了掖被子边,便风一般地掠出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前世”便从悬壶院带回来一个医修,陆万闲在被子里呆着左右无事,自己调息疗伤起来,醒来时,就看见一个陌生人正坐在自己床边,唬得他一愣。
“这是内府受损,调理起来慢,不过不是什么重伤,不影响日常生活。”医修一番诊治,回头对旁边的“前世”说。
“内府受损,那就是灵体受损了。”“前世”的脸色白了几分,他此刻心内只觉万蚁噬咬一般,懊恼自责得恨不能时光倒流,他为什么连一点天火炎髓都控制不住?竟然伤到了师尊?说要保护师尊的人是他,到头来让师尊受苦的人也是他,他如何能不为之心结。
“是灵体受损。”医修十分淡定地说,他见过不少对决之后,灵体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大场面,这么一个小指甲盖的灵体创面他还真不当一回事,“虽然是损伤中最厉害的一种,不过伤得很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怎么能忽略不计?都灵体受损了,你跟我说忽略不计?”“前世”的火气腾得起来。
“秦炽羽!我怎么教你的?跟医修能这么说话?这位同门,不好意思,是我没有管教好弟子——咳咳咳……”陆万闲急得一口气儿没上来,又咳嗽起来。
这回“前世”顾不上别的,赶紧扶住陆万闲,揉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哼,四海排位战第七又怎么样,还不是敢以下犯上,打伤自己师父,”医修却是个记仇的,不乐地上下打量“前世”,嘟囔道,“确实是没管教好。”
“前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
陆万闲却开口道:“同门小哥,你这话倒是不对,他不是故意打伤我的,人总有个失手的情况,你不能污蔑他。”
医修也就是图嘴上痛快,信口那么一说,陆万闲态度又好,说话有理有据,他便也挑不出刺儿来,只是脸色仍然不怎么好看:“是我失言,陆长老,您先休息,后续的用药情况,我同秦师兄说罢。”
“好。”陆万闲微微颔首,闭上眼睛,倚着墙壁,调息起来。
“前世”跟着医修出了门。
那医修说了几味药,去哪里抓,怎么煎,怎么服用,又提了些忌口,“前世”认认真真记下了。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再来悬壶院找我。”医修冲“前世”点点头,便要走。
“等等,这位师兄,我想问问,灵体受损可以完全恢复么?不会留下什么亏空之症吧?”“前世”顾虑道。
“不会,这就是一小伤,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恢复得比较慢一点。”医修说道,他观察到“前世”眼中的担忧,又想到陆万闲刚才说的话,多半就是“前世”不小心打伤了师尊,这会心里内疚得很,想要加倍的弥补,才能稍微好受一点。医修叹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同时加一些进补的药材。”
“什么进补的药材?只要有效,多贵多难得都没关系,请师兄指点一二。”“前世”立刻来了精神,一脸洗耳恭听的恭敬表情,等着医修赐教。
在“前世”的要求,医修把他能开出来的最贵的方子留了下来。
“前世”打四海排位战赢了不少灵石,再加上中州游历带回来一堆货品,都在须弥芥子袋里存着,这会儿一股脑去八方钱庄换了大额灵石券,先去悬壶院的药方扫荡了一圈,把有存货的都买下来。
晚间核对方子,还差一味玄蛇鳞,恰好“前世”在北海听说过这种海洋怪物,当即启程往北海去。
第二天天不亮,“前世”挂着一身玄蛇皮,风尘仆仆地回来,头发上还有极寒处留下的冰渣子。
他赶到悬壶院,解下披风,往桌上一铺,把所有药材“哗”地抖落在披风上,随手裹吧裹吧,抬头问:“问渠师兄呢?”
问渠就是那天给陆万闲出诊的医修。
问渠一出来,不由得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当着“前世”的面将珍贵的药材清点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方才抬起头,感叹道:“没想到你真能凑齐这些药材。”
“还是要多谢师兄指点,这煎药的事,请师兄费心,给我演示一遍,若我师父他痊愈无碍了,剩下的玄蛇鳞便送给师兄。”
其他医修一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问渠赶忙摇手:“不敢不敢。”
“那便捐给悬壶院。”“前世”说道,“那天是我心急了些,还请问渠师兄不要放在心上。”
问渠早就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何况“前世”也不是故意打伤他师父,如今又有这份孝心,自然是没什么可指摘的。
“前世”拿着煎好的药回来,谨遵医嘱,早一副晚一副地伺候着陆万闲服下。
陆万闲倒有些受宠若惊,左右不自在。
在“前世”又一次想替他穿鞋时,陆万闲按住“前世”的肩膀,道:“我没事了,腿没有断,可以自己穿。”
“前世”见陆万闲坚持,只好退开。
“那药……剂量是不是有些大?这两天我总觉得内府里火烧火燎的,这都几百年没出过汗了,你看我衣服都湿了,到底是什么药?”陆万闲穿好步履,走下地来,来到铜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