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刑法阵很快聚拢起天地间的灵力,形成一团旋转的光雾。
光雾发出可怕的声响,仿佛成千上万个电球碎裂再聚合,一时间地下的电流与天上的劫雷不分上下,说不出哪个更强一点。
盛千秋推动法阵,寂灭光柱向空中离去的陆万闲发射去。
盛千秋脸上亦露出即将得逞的笑容。
...
“嘭”!
忽地一声响,法阵的一角突然移动,寂灭光柱瞄准点偏移,往半空中乱喷一通,却与陆万闲离去的方向相差甚远。
“是谁!”
盛千秋发出恼怒至极的咆哮声,瞪向法阵一角。
“盛玉髓!”
...
盛千秋杀气腾腾走向盛玉髓,满脸怒容,抬手便放出一道金光。
“砰!”
盛玉髓运起护体神光,硬生生受下这一击,向后退了七八步才站住。
“盛玉髓,你还是不是盛家的人!如今挽救盛家颜面的最后一点机会,都被你给作没了!”
盛千秋一边迫近,一边逼问道。
盛玉髓一手按住肩膀受冲击处,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盛千秋似乎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稍稍缓和了语气,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放走陆万闲,对大局会造成什么影响?”
极刑法阵能量耗尽,寂灭光柱消散于空气中。
空中落下了带着灰烬气味的雨。
盛玉髓感受到额上落下一滴凉意,他厌倦地闭上了眼睛。
这般消极的态度,看在盛千秋眼中,却有了另外一番意味。
“你知道错了便好,今日对决的情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平局是不存在的,对外宣布时,说是陆万闲战败逃走。”盛千秋吩咐道。
盛玉髓:“……不可能。”
盛千秋向外走的脚步顿住,他回过头:“什么?”
盛玉髓道:“结果是平局,不可能更改。”
“盛玉髓!”盛千秋大声喝断,调转头快步走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结果是平局。”盛玉髓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不可能更改。”
盛千秋眉头深锁,一脸的痛心疾首:“玉髓啊,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站在家主的位置上考虑过事情?为什么我给了你这么多次历练的机会,你还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盛玉髓头皮发紧,又来了。
盛千秋道:“在你心目中,到底是陆万闲这个村夫重要,还是盛家在玄门中的地位重要?玉髓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一切都是以盛家的名誉为第一位,你——”
盛玉髓打断盛千秋的长篇大论,斩钉截铁地说道:“正是因为我以盛家的名誉为第一位,才不能做出任由家主胡乱伤人,随意修改四海排位战结果的行为。”
盛千秋被他说得一噎,道:“幼稚,太幼稚了,你以为自己坚持的正义吗?盛玉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姓盛,你能得到这么多的资源么,你能得到这么多的支持么?没有家族在背后给你做支撑,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么?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家主的位置交给你!”
盛玉髓皱眉,抬眼看向盛千秋:“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继承家主之位……”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责任落到了你肩膀上,你有没有想过,没有盛家就没有你的今天,你必须回报家族。我也不想跟你扯那么多,我相信你不是个忘恩负义之徒,那么,盛家今日的声威,就不能毁在你手上,你知道盛家家主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元婴期长老打成平局,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盛家屡次与小小的万花山碰撞,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盛家千年来凭着多少代人积累下来的修真界第一世家的地位,将会被动摇!”盛千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盛玉髓已经病入膏肓,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毁掉了盛家的地位。
盛玉髓沉吟片刻,道:“玉髓不认为扭曲事实就可以保住名誉,盛家的地位,也不是靠编造谎言获得的。家主认为这是幼稚也好,不负责任也罢,只要我是这四海排位战的主持者一天,就不会允许编造对决结果的情况出现。”
盛千秋心头一急,盛玉髓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唬住了,以往,但凡是用盛家的名誉来威胁他,再加上些“大局”“责任”之类的词,盛玉髓都会乖乖听他安排。
而此时,盛玉髓竟然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他正待再措辞严厉地教训一番,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传来:“天玑峰主说得不错,四海排位战的结果不可更改,是平局就是平局。家主,今天这件事,是你错了。”
谁人能无声无息地接近两个分神期高手——自然是紫衣长老盛九霄。
盛千秋愕然回首,看了看盛九霄,又看了看盛玉髓,忽然冷笑道:“好,好啊,不愧是上阵父子兵。罢了,这件事自有长老会定夺。”说罢,一拂袖,化作一道金光离开天净台。
盛九霄竟然会帮自己,盛玉髓也有些意外。
但是父子俩疏远已久,俩人都不会正常交流亲情,盛玉髓只是轻轻一点头,道:“多谢九霄真人。”
“哼。”盛九霄则用鼻子喷气的方式表示自己收到感谢,接着,上下打量盛玉髓,“别憋着,吐出来会舒服点。”
盛玉髓面无表情地问道:“九霄真人在说什么,玉髓不懂。玉髓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盛玉髓也御剑离去。
盛九霄望着盛玉髓离去的背影,自语:“死撑着也不知道像谁。”
...
盛玉髓飞了一段,停在荒山无人处,吐了一会儿血,接着溪水洗了洗脸,又若无其事地往天玑峰飞去。
待在天玑峰落下地,两名高阶弟子迎上来,拜道:“峰主,您回来了。”
盛玉髓一点头,问道:“送来的那个赤衣弟子,怎么样了?”
之前陆万闲把刚度过雷劫的秦炽羽丢给盛玉髓,让盛玉髓照顾,盛玉髓当时还要监督对决,自然是没时间照顾的,便叫手下弟子带回天玑峰。
天玑峰宝物无数,元婴期弟子也有不少,盛玉髓倒是不担心秦炽羽。
“醒过来了,刚已经走了,说是谢谢峰主,他日必当回报。”弟子如实回禀道。
盛玉髓一点头,也没把秦炽羽说的他日回报放在心上。
...
秦炽羽度完心劫,便离开天玑峰,往天净台方向来。
远远看了一眼,发觉天净台上空乌云尽数散去,周遭的山峦都有可怕的坍塌,有的甚至被夷平,地上是大大小小的坑洞,放眼望去,简直是满目疮痍。
天净台上空无人影,对决应该已经结束了。
秦炽羽立刻调转方向,往万花山去。
...
从天净台到万花山的路上,亦有大大小小的雷殛坑,接近万花山的一处山谷里,树木焦黑,溪水断流,形状尤其可怖。
但是再往前,一切安然如常。
陆仙长应该是在这里度过雷劫的。
秦炽羽按下神行法器,在山谷里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陆万闲的踪迹。
他想着,或许陆仙长回万花山度心劫去了。
但冥冥中总有一种预感,会在这山谷的某个角落发现他心心念念的人。
秦炽羽站在焦黑的溪涧中间,环顾四周,将可能藏身的地点一处一处排查。
终于,他看出某处树枝断裂的迹象,不像是被风吹断或是被雷打断的,似乎有人从那里穿过去。
秦炽羽穿过树枝断裂的泡桐树林,沿着草丛茂密的道路一直往林子深处走去,七拐八绕,来到一处洞穴前。
这地方若不是细心到极致,是不可能发现的。
秦炽羽往洞内走了七八步,便看见黑暗中滢滢发亮的一层绿色光膜,他停了下来。
这熟悉的风灵,是了,陆仙长正在里面度心劫。
不知道陆仙长的心劫,会是什么?
秦炽羽盘腿坐下来,静静等着。
...
绿色光膜的另一边。
黑暗的洞穴深处,一人周身散发着银白色的光雾,将他本就仙风道骨的容色映衬得更加通透,仿佛一尊精雕细琢出来的玉像。
陆万闲眉头微皱,他此时正在经历心劫。
为了躲开盛千秋追击过来的隐患,陆万闲特别找了一处洞穴藏身,而且刻意隐去行迹,使人难以觉察到他留在了这处山谷里。
之后又在洞穴入口处布下禁制,以备不测。
排除了一切外患之后,陆万闲进入心劫。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深渊口。
这个场景,他实在是看过了太多次,上一世度心劫就看过,这一世又看,连回忆带做噩梦更是看过不下百次,以至于每个细节他都能背出来了。
再过一会儿,那个身披金红战袍的孽徒就会冒出来,对他说:“不肖徒秦炽羽,今日与师父割袍断义,解除师徒关系……”
还有什么“若有来生,再行报答”。
呔,又是老三样,绝情,绝交,跳虞渊。
心劫也不会更新一下的吗?
...
忽然间,一阵罡风吹过。
来了!
陆万闲拾掇起懒洋洋的态度,准备把这个幻境过完,赶紧回到现实世界。
只见一道红英划过视野,自黑洞洞的虞渊上空飞过,落在陆万闲面前。
清俊的青年面色略显苍白,眼中亦有慌张之色,黑沉沉的眸子看向陆万闲,瞳孔微颤,似乎是在纠结害怕什么。
快说话吧。陆万闲心想,怎么今日的心劫这么磨叽。
“陆仙长,我……我可以解释。”青年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
陆万闲:?
陆万闲惊疑地看向青年,这时他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青年,青年身上穿的不是什么炎尊者的金红战袍,而是玄门初阶弟子的赤色弟子服。
喝,心劫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