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山庄后面有一片空地,专门修建成演武场,铺地的石头及四角的结界封印都按照元婴期大能的规格来,陆万闲还亲手加固了一番,确保有人在里面比试的时候,不会损伤万花山庄的建筑。
韩惜见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和傅唯一比试。
比试和切磋不一样,切磋是随便在哪里开始,随便打成什么程度结束,韩惜见和傅唯一属于同门,平日里修炼没少切磋,一般来说都是韩惜见占上风。
比试就不一样了,比试需要有正式的场地,一名裁判,比试双方行礼之后开始过招,必须打出个胜负,才算结束。
就像琼顶对决。
或许是因为同门师兄弟没必要这么正式,或许是因为韩惜见心里隐隐惧怕傅唯一的进步速度,总之,两人在这一百年的修炼中,只打打闹闹地切磋过,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正式地走上演武场,互相行礼,而后开始一场必须分出胜负的比试。
现在,必须要比了。
韩惜见深吸一口气,放出飞剑凤尾,一团白光环绕他旋转数圈,而后飞上半空,剑锋向下垂,表示尊重对手的礼仪。
韩惜见抬眼望去,只见正对面,身量高大、面目沉着的男人,正直直地盯着他。
傅唯一的目光,好像狩猎场上的百兽之王,沉稳之外,还有一股可怕的兽.性,仿佛只要被他盯上了,就没有逃掉的可能,最终只能落下个被他撕裂吞食的下场。
韩惜见不由自主地心慌慌,方才同陆万闲吹的什么重在心性体悟,道法自然之类的虚词,此时变成一片空白,比试还没开始,他只想从演武场上逃掉。
“比试开始。”陆万闲的声音传来,仿佛落下最后一道闸门,切断了韩惜见的退路。
而这声宣告,也成为傅唯一进攻的号令,他等待这号令已经很久了,魁梧的身躯因为即将进攻的兴奋而微微发抖,强健修长的双腿没有一刻静止,始终处于调整站姿的细微动作之中,“比试开始”一声令下,那双腿便仿佛蓄满了力量,猛地向上一蹬,将它的主人送上半空。
傅唯一跃至一丈来高,而后俯冲下来,仿佛劈开海浪的虎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直奔韩惜见而来。
他的双眼始终直勾勾地盯着韩惜见,志在必得。
韩惜见被他气势所震,一时间竟然忘记御剑。
待他反应过来时,傅唯一已经到了近前。
“嘭”!
飞剑化作一团白光,与傅唯一手臂相撞。
两团强大的力量一触即分,高下立见。
韩惜见的飞剑被震开三尺,傅唯一的手臂却长驱直入,探进韩惜见的护体神光之内,不容抵挡地捏住他的脖子,向后压去。
韩惜见只觉颈中一紧,呼吸顿时不畅,濒死的恐惧令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召回飞剑。
直到后背猛地撞在树上,震得五脏六腑几乎移位,韩惜见才意识到,他败了。
他差的太远了,想当然的心性体悟,想当然的置之死地而后生,都是不存在的,当杀招来临,他连飞剑都招不回来,只能等死。
如果对手不是傅唯一,如果不是在万花山进行一场师兄弟之间的比试。
如果这是在四海排位战上。
也许,他已经死了。
傅唯一松开手,沉默地看着韩惜见顺着树干滑下去。
他的眉头,因为疑惑而微微蹙起。
他预料到自己会赢,可是没想到赢得如此容易,韩惜见好像一开始就不在状态,连他一招都没有抵过。
手掌中柔软纤细的触感还强烈地残留着,傅唯一把右手放下,背到身后,感到掌心传来一阵一阵的热流,好像在谴责他用力过猛,一开局就使出八成的力量,根本不顾忌韩惜见的状态不好,简直是趁人之危。
“小韩师兄。”
傅唯一对着树下委顿成一团的韩惜见伸出左手,想要拉他起来。
韩惜见却双手抱肩,头埋在下面,微微颤抖着,根本不看一眼傅唯一。
傅唯一有些着慌,但一向面瘫的脸上并不能看出分毫。
因此,当他围着那棵树焦急地转了半圈之后,终于迎来韩惜见抬头的时候——
并没能成功地向韩惜见传达他的担心和抱歉。
韩惜见只看见小山一样挡住太阳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好像在不屑,在失望,你韩惜见的天赋也不怎么样。
是啊,真实的他,就是没有天赋,以前都是运气好,是巧合!
他越是练剑,越没有信心,越是怀疑自己,就越容易出错。
因此,到后来,他干脆都不练剑了,平时把凤尾拿出来擦拭一番,回忆一下琼顶对决时的风光,也就算了!
韩惜见默默收回飞剑,扶着大树站起来。
眼角余光闪过一个水色的身影,是师尊过来了,韩惜见只觉得万般丢人,再也没有脸跟师尊说话,他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夺路而逃。
傅唯一的手伸在半空,只感觉的指尖掠过一片衣角,精致温柔的青年从他眼前溜走,只有一转身时长长睫毛间掉落下来的晶莹泪珠“啪嗒”一下落在他手上,那片皮肤好像被灼伤,烫得惊人。
“师尊,我错了,”傅唯一向陆万闲飞快地行了一礼,“我去追小韩。”
说罢,傅唯一朝着韩惜见逃走的方向飞奔而去。
秦炽羽全程旁观了这一次的不欢而散。
他从后面走出来,拉住想要赶上去的陆万闲。
“陆仙长,傅师兄会追上韩惜见的。”秦炽羽说道,“你就让傅师兄去吧,现在你去了又能说什么,难不成还能把方才那些话吃进去?”
陆万闲脸色一凛,甩开秦炽羽的手:“不必你说。”
秦炽羽偏生要凑上前来,仔细观察陆万闲的表情。
“你看什么?”陆万闲心情很差,微微皱眉道。
“看你在后悔,”秦炽羽撇嘴,“既然后悔,干嘛非得逼韩惜见修炼,他进不了四海排位战,我可以进啊,而且韩师兄也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人,就算去不了虚花秘境,他也不会觉得怎样。”
“叫你们修炼,就是急功近利吗?”陆万闲抬眼看向秦炽羽,显是又生气了。
秦炽羽吐了吐舌头:“我错了,陆仙长,这些年来我忙着修炼,没注意补充文化知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百年不看书,此时完全是文盲一个。”
陆万闲知道他不是那意思,本来也没想纠缠,此时听到他一番胡搅蛮缠地辩白,又气又想笑:“你竟会胡扯,这些年在玄门集市里没少和二流子厮混,金丹初期的修为还想替人家金丹中期的修为去虚花秘境?我看你还是先把四海排位战的初筛过了吧。”
秦炽羽见陆万闲的心情没那么差了,暗暗给自己的插科打诨技能一个好评,他伸手轻轻扶住陆万闲的后背,笑道:“陆仙长,我们还是进去等吧,傅师兄肯定会把韩惜见好好地带回来的,来,咱们消消气,进去喝点茶,我正好还有些修炼上的问题想要请教陆仙长。”
却说傅唯一追着韩惜见飞出万花山地界,一路循着那白色剑光来到玄门集市,第一酒楼中。
韩惜见一闪身进了第一酒楼的院子,傅唯一想到他或许是愁闷太过,想去喝点酒吃点东西,便也跟了上去。
只见韩惜见轻车熟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精致秀雅的院落中,轻叩雕花屋门,不待里面应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傅唯一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里,环顾四周,但见院中布置幽雅,尤其是那一架子的紫花,靡丽又妖异。他皱起眉头,心中泛起疑虑,移行至雕花屋门前,附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