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金铁司中宣布,铸剑堂将会从金铁司中选择一批铸剑师傅和学徒去铸剑堂学习一阵,如果表现的好,有留下来的机会。
金铁司中人人摩拳擦掌,面上浮现出期待的神情。
秦炽羽至此才知道,他的新室友蒲林前两日跟他欲说还休的事情是什么。
蒲林此时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故意不理睬秦炽羽,只同其他人说话,来借此表达一个意思——昨天你对我爱理不理,今天我就让你高攀不起。
秦炽羽本来想问问蒲林晚上不回学徒宿舍行不行,谁知蒲林就是不听他说话,使劲往一边躲,他没办法,只好出来问其他人。
这两天,秦炽羽都没有对蒲林表现出任何兴趣,在宿舍里俩人也是不咸不淡的。
不过倒也不错,秦炽羽正希望一个人清净,晚上还可以入定修炼,偶尔去内府里看看小云朵,也不怕突然有人来打搅他。
前天晚上那一次,秦炽羽就看见了前世回忆中的韩惜见,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机制启动了,秦炽羽看见韩惜见在和傅唯一说话,说完之后,韩惜见独个儿走回来,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那模样,就和秦炽羽在万花山庆祝晚宴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前世里也有过这回事儿啊,秦炽羽想。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韩惜见偶然之间和傅唯一话不投机罢了,就算再好的关系,也有龃龉的时候啊。
这般感叹着,秦炽羽从金铁司正堂中退出来,打算去找个司中的剑童问问宵禁情况。
谁知,肩膀上却被人撞了一下。
秦炽羽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故意撞他,护体神光自动反弹,把那人弹飞出去,他是听见“嗷”的一声痛叫,才发现有人摔在地上。
那人摔倒的方向——好像是刚和自己发生碰撞?
秦炽羽疑惑地看向自己肩膀,又看向地上跌着的蒲林。
“你你你走路怎么都不看的?撞死我了!”蒲林恼火地嚷道。
他在金铁司里的人缘不怎么样,虽然平日里很爱装热情,但是热情这东西,装的和真的毕竟不一样,他又气量狭小,自然是没人上来扶他。
秦炽羽本来想扶一下蒲林,谁知这厮竟然还恶人先告状,说是他撞人?那就不扶了,自己爬着去吧。
蒲林在地上爬了一会儿,也没人扶他,他不由得脸上发窘,撑着地起来,嘴里又念念有词地编排秦炽羽:“秦炽羽,你都不道歉的?你撞到我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炽羽压根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转头就往外面。
“秦炽羽,你还在记恨我没有提前给你透漏消息吧!没办法,李师傅对我说了,铸剑堂选拔铸剑师这事儿要保密,等到铸剑堂宣布了才能往外说,不能因为咱们俩在一个宿舍住着,我就提前透露给你,这样对别的师傅和学徒也不公平,对吧?”蒲林在后面大声问道。
正堂里的其他学徒听到蒲林的话,也往这边看来,堂中响起纷纷议论。
“这不就是那个秦炽羽么,十天筑基那个?”
“他怎么沦落到金铁司来了?”
“谁知道,大概没地方敢要他吧,他和盛家有仇啊。”
……
秦炽羽有些无奈,果然他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吗?
一看自己成功地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到秦炽羽身上,蒲林又精神起来,他决定顺势再把注意力从秦炽羽身上拉到自己身上,毕竟,他没有存在感已经很长时间了。
“秦炽羽,你说你这些天没给我一点好脸色看,是不是因为我不告诉你铸剑堂的机会,所以心里暗暗恨我。也是,铸剑堂的机会,可能是你唯一的翻身机会了,”蒲林故作遗憾地叹息道,“可是,对于这里的诸位,又何尝不是如此?大家都指望着通过这次选拔,凭本事、公平地进入到铸剑堂之中,你说是不是?”
“……”秦炽羽终于站住脚,回过头,头一次将目光放在蒲林身上,“你在那里叭叭地说什么呢?”
蒲林被秦炽羽无礼的口吻震惊了,秦炽羽怎么能这么不顾个人形象,在金铁司的正堂之中口出妄言?
“对啊,我也想问,你在那儿叭叭地说什么呢。”一个声音附和道,语气中的嘲讽加上代表性的公鸭嗓,不用回头,大家都知道是谁来了——隋何。
“小秦,这谁啊。”隋何勾住秦炽羽的肩膀,完全没有一点师傅的样子,挂在他肩膀上,一脸嘲讽地看向蒲林。“我的室友,可能失心疯了。”秦炽羽道,“对了,隋师傅,我有个事儿问你,我能不能搬去跟你住?”
隋何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
“那就这么定了。”秦炽羽道,“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好啊,走吧。”隋何愉快地松开秦炽羽,“跟我走,我带路。”
俩人离开正堂,留下目瞪口呆的蒲林。
蒲林从未想过,师徒之间还能这样相处?!
他对李穆海师傅那是毕恭毕敬,不敢忤逆一点,这秦炽羽竟然和隋何这么勾肩搭背宛如好哥们一般随意,何况隋何其人,脾气古怪,金铁司里人人皆知,新进来的学徒们没有人想成为他的学徒,秦炽羽刚说跟着的师傅是他时,蒲林还同情了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蒲林,你和秦炽羽一个屋都不知道吗?前阵子隋何打出来的那件上上品法器,是秦炽羽帮着烧火才制出来的,隋何可喜欢他了,当时铸剑堂还来了一拨人,给那件法器做鉴定来着。”
“是啊,这次铸剑堂从咱们中间选拔人过去学习,多半就是因为隋师傅和秦炽羽打出了那件上上品法器,引起了堂中长老的注意吧。”
“唉,可惜了,刚才应该早点上去结交,这下可好了,人家从学徒宿舍搬出去了,以后估计没那么容易见到。”
接下来,呆立在当地的蒲林接收了许多同情和遗憾的注视。
他有些风中凌乱。
怎么的铸剑堂这机会,竟然是因为隋何前阵子打出了一件上上品法器?而且,秦炽羽竟然也深度参与其中?
秦炽羽怎么一点都没说呢?如果是他的话,早都吹得天下皆知了?
“不一定吧,如果真的是找他们俩,何必还要来公开选拔呢?”蒲林心生抵触,仍然不愿意承认。
其他人的注意力,却都已经转移开去,纷纷讨论起铸剑堂的公开选拔内容去了。
当晚,秦炽羽就在隋何屋里住下了。
隋何的屋子也十分简陋,不过还好比秦炽羽的学徒宿舍要宽敞得多,还有一个小隔间,秦炽羽休息的床榻放在小隔间里,这地方可以看见外面的月亮,令他心情不错。
“对了,说到铸剑堂的选拔,你想去铸剑堂吗?”隋何走进小隔间,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问道。
“见见世面也好。”秦炽羽答道,他听说铸剑堂是只为长老提供定制飞剑的地方,门槛高得很。
“那成,我去回复铸剑堂的吴长老,就说我们俩先敲定了。”
“咦?不需要公开选拔吗?”秦炽羽疑问。
“我们俩不用啊,人家就是冲我们来的。”隋何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冲我们?”
“是啊。”隋何便把铸剑堂鉴定过冰丝手套后的事情跟秦炽羽说了一遍,吴长老他们回去又进行了一系列汇报,最终上报到铸剑堂堂主赤炼真人那里,引起赤炼真人的兴趣,想见一见他们,顺便再搜罗一些有想法的铸剑师傅,带着学徒一起去铸剑堂。
“原来是这样。”秦炽羽只觉得最近还挺顺利的。
“对了,我听剑童说,你问金铁司有没有宵禁?”隋何扳着椅子一阵摇晃,“金铁司有没有不知道,我屋里当然没有那种鬼东西,怎么样,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找陆仙长。”秦炽羽坦诚道。
好么,又是陆仙长,隋何每天听得都快耳朵起茧子了。
他摆摆手,示意秦炽羽赶快滚蛋。
秦炽羽喜上眉梢,揣上传音玉佩,就往万花山去。
他用传音玉佩和陆万闲联络了好几次,一直在找机会,晚上再溜出去一次。
陆万闲在传音玉佩里跟他说了,要陪他去一次陈国,看看万大人是否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虽然说现在八方钱庄把寒石古道保护起来了,但是保不齐,万大人胆大包天,还想再试试撺掇陈国搞事情呢。
夜色静谧,秦炽羽与陆万闲汇合于万花山山头。
陆万闲带着秦炽羽乘飞剑飞出玄门,一路往东,很快抵达陈国王宫。
两人沿着屋顶走了一阵,看见新陈王正在大宴群臣,宴席间只字未提万大人的事,也没有叫军队去找什么宝藏。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这万大人是真的销声匿迹了?
沿着屋顶又走了一段,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秦炽羽视野中,秦炽羽立刻拽了拽陆万闲的衣角,示意他去看王宫角落里那两人。
陆万闲举目望去,那是一男一女,看动作像在私会,又身处后宫之中,难不成是偷-情?
秦炽羽贴近陆万闲耳畔,悄声对他说:“那是老陈王的宠妃梨妃和她儿子宇王。”
陆万闲“哦”了一声,他是没见过这些人,但秦炽羽来到这陈国王宫不止一次,应该已经摸清了宫里的情况。
“陆仙长,那梨妃和宇王都见过陈国国师……你能否,现身一试,看看他们会不会说出些有价值的消息?”秦炽羽提议道。
陆万闲点点头。
这是他和秦炽羽之前就商量好的。
盛天骄既然能化出他的样子去诓骗秦炽羽,他就能凭着这副模样外加新发放的水色长老服,去哄一哄这梨妃和宇王。
偏院中。
梨妃一脸忧色,宇王则面色阴沉地走来走去。
“宇儿,我们还是认命吧,你父王不在了,还能怎么办呢?”
“母妃,我绝不认命!”
“宇儿,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啊,别再和新君对抗了。”梨妃拉住宇王的衣角,哀求道。
宇王一脸的狠戾,明显不甘愿就此罢手。
“都怪你!”他猛地甩开梨妃,“如果不是你扔下父王,临阵脱逃,父王也不会被火烧死!本来我的王位都已经稳妥了,你却、却做出这种事!”
梨妃难以置信地望着宇王,似乎无法相信,自己一向乖顺的儿子怎么突然换了一副面孔。
宇王亦感到一阵烦闷,他的母妃怎么还这么天真,不抢到王位,他们母子就是个死!
这时,屋檐上传来一阵轻响。
宇王警惕地抬起头:“什么人?”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水色衣裾,再往上,流畅的衣摆线条,在风中轻轻飘动,宽大双袂垂在腰侧,腰身细长,由水蓝色腰带束起,更显得身量颀长,令人为之心折。
这熟悉的衣着,熟悉的装束——宇王心中一阵狂喜。
他的运气竟然来了!这是那位消失大半年的国师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