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对于秦炽羽来说,是一个不可想象的长度。
凡间有俗语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现在才十七,等冬天过了才十八,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活一百年是什么感觉。
因此,听到陆万闲和韩惜见都在说,一百年确实有点赶的时候,秦炽羽心里感觉有些怪异。
“我能问个问题么?”秦炽羽道。
陆万闲和韩惜见转过头来:“问。”
秦炽羽疑惑地打量着他们俩:“陆仙长和韩惜见……你们到底多大?”
韩惜见立刻别开脸,装作在看星星,没有听见秦炽羽的问题。
陆万闲笑道:“你猜不到我多大的,还是猜惜见和唯一吧。”
韩惜见立刻对着星空说:“不要猜我,不许猜我。”
傅唯一没吭声。
秦炽羽便先猜傅唯一:“傅师兄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按照普通人的修炼速度,突破筑基可能需要十年?不过傅师兄不是普通人……我猜傅师兄比我大个五六岁吧。”
陆万闲笑着摸摸下巴,对傅唯一说:“唯一,你告诉他你多大。”
“记不清了,”傅唯一道,“我在中州游历了三十多年,今年可能四十上下吧。”
秦炽羽:???
韩惜见却没有顺势笑话傅唯一老黄瓜刷绿漆,反而更加焦虑起来,眼神躲躲闪闪,额上虚汗直冒。
秦炽羽看向陆万闲,求助地问:“傅师兄说得是真话吗?”
陆万闲点点头:“你再猜惜见呢?”
秦炽羽有点慌了,傅唯一竟然和他父王是同辈人?韩惜见的修为还比他高一截,那岂不是比他还老?
目光停留在韩惜见嫩如剥壳鸡蛋一般的脸颊上,再看看他纤长上翘的睫毛,红润欲滴的嘴唇,还有修长白皙、不见一丝毛孔和细纹的脖颈……
“六、六七十?”秦炽羽咬牙说出了自己都渗牙的猜测。
一想到宫里的老嬷嬷,粗粝的手掌,爬满皱纹的脸庞,还有一笑漏风的牙齿,竟然和眼前这位鲜嫩欲滴的世家公子年纪一边大,秦炽羽就一个冷颤。
“真、真的有那么年轻吗?”韩惜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是那种六七十年就能修到金丹期的天才吗?”
陆万闲笑道:“你别吓着孩子。”
秦炽羽想要逃走。
他竟然和一个与他父亲同辈、一个与他爷爷年纪相仿还有一个不知道到底有多大也许和夜阑国开国君主年纪一样大的人坐在一桌上,还刚刚和他们一起用了晚饭。
等等,就算陆仙长说他活了几千岁,秦炽羽也相信,毕竟陆仙长是神仙人物。
但,如此幼稚的韩惜见,到底是怎么活了七八十岁的?——盲猜七八十,秦炽羽实在是不敢往上猜了。
似乎觉察到秦炽羽的疑惑,陆万闲笑着解释道:
“其实人表现出来的行为方式,与年龄关系不大,更多的是心态和阅历,比如说一个人虽然活了一百岁,修为也很高,但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或是在自然界中磨炼自己意志力,那么,他表现出来的为人处世能力,可能还不如一个市井里的孩子。”
秦炽羽有点明白了:
“就是说韩惜见虽然有一百岁,但是他一直在修炼,所以还像小孩子一样。”
“呸!谁像小孩子!”韩惜见忍不住伸手打秦炽羽的脑袋,“你才是小孩子,在这里面就你最小,叫爷爷。”
“滚。”秦炽羽心里那股别扭劲儿没了,又可以干脆利落地怼韩惜见了,“没听陆仙长说吗,你就是小孩子,你就是,为人处世能力连一个小孩都不如。”
“你完了秦炽羽,你今天就要英年早逝。”韩惜见一伸手,陆万闲的飞剑“嗖”地跑进他手里。
“来打我呀!”秦炽羽从石墩上蹦起来,一个“滑”字诀闪过香雪木,顺着廊柱飞快攀上屋檐,踩着瓦片一阵乱跑,韩惜见抄着飞剑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人打闹了一通,直到傅唯一把碗洗完,他们才下来。
见气氛轻松了不少,秦炽羽三日后又要离开万花山,陆万闲便不忍心再和他们说严肃的话题,也罢,来日方长,这几天,就让三个小的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吧。
翌日一大早,吃完早饭,秦炽羽就去八方钱庄和朱善人对账去了。韩惜见和傅唯一也一早跑没影,不知道去干什么。
临走时,韩惜见跟陆万闲说了一声,说借他的飞剑用一日。陆万闲反正也没什么事,便叫韩惜见拿去用。
陆万闲得了半日空闲,便想着拿《飞鲸谱》出来看一看,没想到三卷都找不见,他思索着是不是收到哪里去,自己一忙活就给忘了。
与此同时,万丈高空之上。
湛蓝的天空里,韩惜见驾驭着飞剑,身后立着傅唯一,两人共乘一剑,向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去。
“还有多远?你看着地方啊!”韩惜见被阳光晃得眼睛有点酸痛,再加上天上风大,吹得他快要迎风流泪。
“还没到。”傅唯一闷声答道。
不知怎么的,周围的风声都没有傅唯一的喘气儿声大,还特别奇怪地擦着韩惜见的耳朵尖蹭过去,弄得韩惜见整个耳朵都开始发烫。
傅唯一就站在他身后,这飞剑上地方小,傅唯一的身躯几乎贴在他身上,他能感觉到傅唯一刻意留出的一点空间,以及……傅唯一的体温。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重要的是,傅唯一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连喘气都格外令人——难以忍受!
“傅唯一,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韩惜见问道。
“什么事?”
“你……你能不能别喘气?”韩惜见彬彬有礼地提出他的要求。
“……不能。”傅唯一也给予了诚恳的回答。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两人降落下来,落在一片小河弯弯、鸟语花香的山脚下。
远远近近的山林里散落着许多吃草的山羊和黄牛,河边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小茅草房,这个时间正是放牛郎出门前吃早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袅袅青烟,看起来就是一幅宁静美好的田园山水画。
“好美啊。”韩惜见忍不住感叹道,随即兴奋地回过头,问傅唯一,“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牛栏村。”
“嗯。”傅唯一的目光变得悠远,很少能在他眼睛里看到这般安闲的神色。
一向注重磨炼意志力的傅唯一,仿佛永远都处于和什么东西较劲的状态,无时无刻不在修炼、磨炼,因此眼神中也有一种紧绷的气势。
很少见他的这股劲儿松下来,像现在这样,安闲自在。
“你说你游历了三十多年,那么,十岁以前是在这里度过的吗?”韩惜见好奇地问,“既然这里这么好,为什么要离开?”
傅唯一沉默,没有回答韩惜见。
韩惜见知道傅唯一不想说话的时候,一定是有他不想说的理由,因此,也没有追问。
“我们去抓山□□!对了,你还要指给我看,你说的那种翅膀上有十七种颜色的蝴蝶在哪里,否则你就是骗人,哼,你想哄骗师尊容易,你却糊弄不了我,师尊他在千里之外,无法验证你的话,我可就在这里,就在你老家!”韩惜见愉快地搂起裤腿,露出又细又白的脚腕,像个欢快的小孩子似的跑进溪水里,啪嗒啪嗒地踩起水花,又跃上对岸的石头,钻进草丛里。
傅唯一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两人今天来牛栏村,并不是来看蝴蝶,或是来玩耍的。
他们的目的是牛栏村后山出没的大山鸡!
韩惜见已经把山鸡的用途分派好了,到时候就由韩惜见来操刀做全鸡宴,山鸡的尾羽则留给傅唯一作为一种乡村风情的装饰物送给师尊作为礼物。
毕竟,不能让傅唯一白帮他捉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