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从房间里撤出来的陆万闲,此时正负手站在院子里欣赏日落余晖。
只听“嘭”的一声,一股火焰冲出房门,将韩惜见和傅唯一给撵了出来。
“师尊,秦师弟不让我们给他搓澡。”韩惜见抢先告状道,“还用火喷我们。”
“知道了。”陆万闲优哉游哉地弄着他的香雪木,“惜见,你去把火灭了。”
韩惜见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是水灵根,虽然修的是剑,但水系法术还是能放出来一些的,他回身一拂袖,水花从半空中落下,形成一条透明的水带,环绕韩惜见碧绿色的衣衫一周,而后向屋门着火处飞去。
“哗”“哗”几道水带泼在门上,很快便灭掉了火焰。
韩惜见优雅地转回身,冲陆万闲挺了挺胸,等他夸奖。
“惜见做的不错。”说罢,陆万闲向屋内的秦炽羽说道,“秦炽羽,你以后再乱点屋子,我可就罚你下菜园子浇地了。”
陆万闲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进屋里,正在沐浴中的秦炽羽耳朵里。
“噢——”秦炽羽大声答道。
韩惜见撇撇嘴:“秦师弟真是小气,美的东西就应该拿出来一起欣赏嘛。”
陆万闲和傅唯一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韩惜见。
美……秦炽羽顶多说英挺俊秀,哪一点和美沾的上边?大家都知道韩惜见嗜美如命,还差点被吴山狐用漂亮的园子诱.拐走,可是,秦炽羽……到底哪一点美了?
“秦师弟的肤色很漂亮啊,你们没发现吗,是冷白皮,就是再怎么晒,怎么折腾,放在阳光下面一照,都会特别白皙晶莹的那一种!”韩惜见羡慕地说道。
两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更加疑惑地看向韩惜见,他们两个,对这方面,都没有注意过啊。
“而且秦师弟的身材也很漂亮,是我喜欢的那一种修长纤细的,但是又不是干巴巴的,肩膀肌肉一看就是练家子,穿上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只有脱了才能发现……”
韩惜见越描越黑,旁听的两人神情也越发一言难尽。
沉吟许久,傅唯一终于问道:“你……莫非……对秦炽羽……”
陆万闲打断他:“不可能。”
“我对秦炽羽怎么了?”韩惜见莫名其妙。
傅唯一转过脸,对陆万闲说:“师尊,我有一事向你禀报。”
韩惜见懵懵地望着他。
陆万闲看了看韩惜见,又看向傅唯一:“什么事?”
傅唯一正色道:“今天白天在第一酒楼,我看见小韩和秦炽羽不知在做什么勾当。”
韩惜见一听,立刻背后的毛都炸起来了,立刻揪住傅唯一腰带上面那一点衣服,紧紧扭住,试图把他拽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师尊,请你明鉴。当时我以为,是秦炽羽在胁迫小韩,便上去打断,谁知小韩没有理睬我,而是和秦炽羽手拉着手走了。”
难得傅唯一一气儿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还把事情说的这么清楚,显然这些话在他心里已经翻滚了许久,就等着这会儿的不吐不快。
“对了,唯一不提,我还没想起来这件事。”陆万闲亦是目露疑色,“韩惜见,你白天和秦炽羽,在我的草饼了下了什么东西?”
韩惜见吓了一跳,唇瓣微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这……师尊,原来你已经发现了。”韩惜见咕哝道,“这件事,秦师弟也知道,不如我们等秦师弟洗完澡出来,让他来讲吧。”
“哦?他讲或你讲,有什么分别吗?”陆万闲双手抱臂,审视着韩惜见,问道。
“这是他的主意,我、我只参与了一部分演出,主要是韩三思先找他,他才找我的,”韩惜见毫不犹豫地把锅甩到了秦炽羽身上,“我、我也是被迫的。”
毕竟,不管有什么理由,演戏、骗人,耍.弄长辈,以及给自己师尊食物里下药(虽然是装的)都绝非大家公子所为。
“好。”陆万闲掰断了一根花枝,“那就等秦炽羽出来说。”
少倾。
秦炽羽舒舒服服地洗完了澡,用火灵力烘干全身水汽,换上干净的棉布长衫,从门里走出来。
他的头发还微微有些湿,衬着白璧无瑕的皮肤,更显得白,白得触目惊心。
院子里的三人都盯着他看。
“怎么?”秦炽羽笑道,“我知道我是英俊不凡,宛如天神降世,你们至于这样看着我吗?”
“要点脸。”韩惜见轻嗤一声。
陆万闲和傅唯一则不约而同地想,韩惜见观察能力确实不错,秦炽羽连夜晚的时候都白得像颗夜明珠,站在逐渐暗下来的院子里,仿佛会发光。
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的?
“咳……秦炽羽,你过来。”陆万闲清了清嗓子,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正事上,“我有话问你,白天,你和韩惜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炽羽不仅没有感到压力,或是不好解释,还表现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来。
“陆仙长,你有所不知,白天在第一酒楼,那简直是暗流汹涌,惊心动魄,死里逃生,暗度陈仓……”
“不要乱用成语,什么事请用一句话讲清楚。”陆万闲打断他的胡乱发挥。
“唔,一定要概括成一句话的话……”秦炽羽略一思索,道,“韩三思想下毒谋害陆仙长,被我英明神武一番操作,最终自食其果,逃窜回了瑶光峰。”
陆万闲挑起长眉。
秦炽羽赶忙把具体情况,过程,以及他和韩惜见的配合演出,从头到尾,翔实地描述了一遍。
特别是说到自己料事如神,知道韩三思会多疑,因此把重水下在了第二杯酒里,成功地让韩三思把重水喝了下去这一节,秦炽羽又添油加醋,加了许多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说完,秦炽羽得意地拍了拍胸脯:“陆仙长,我这一次的计谋,用得是不是特别巧妙,效果是不是特别地好。”
陆万闲手指抚上下巴,眉头微皱,凤眸间流过一丝忧色,道:“韩三思竟这般胆大包天……我就说他今日为何举止诡异,目光频频向我桌上飘,原来是存着这般歹毒心思。”
“是啊,韩三思实在是十恶不赦!”秦炽羽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做的是不错,不过唐突了些,这过程里也纰漏颇多,以后还是第一时间告诉我吧,让我来解决。”陆万闲说道。
“咦,哪里有纰漏?”秦炽羽不信这个邪。
陆万闲摇摇头:“第一个纰漏,就是你没把自己摘干净,韩三思肚子一痛,就知道是你干的,他的仇恨自然转移到你身上了,我尚且有防他之力,你有么?”
秦炽羽挠了挠头:“这……”
“以后不可以这样唐突了,惜见也不要陪着他闹,听见了吗?下一次,第一时间来告诉我。”陆万闲叮嘱道。
韩惜见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还挺喜欢配合秦炽羽的,秦炽羽出主意,他演戏,以前他都没发现自己有这样强的表演能力,一旦他开始泫然欲泣,周遭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他脸上了,而且那些人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偏向他,谴责和他起冲突的人,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如何……那种感觉,实在是意外的令人愉快。
“对了,惜见。”陆万闲提起话头。
韩惜见一个激灵,挺直腰板,准备挨骂。
陆万闲道:“你后来带着泰和大师去瑶光峰了么?见到韩三思了么?”
韩惜见忙答道:“没见到,韩三思闭门谢客,连医修都没放进去一个。”
陆万闲思忖道:“他多半是怕重水被医修探出来了,他就要惹火烧身。”
毕竟,禁物就是禁物,不能随便暴.露在天光下的。一旦被人知道,瑶光峰峰主竟然用重水害人,那对韩家产生的打击,可比瑶光峰峰主满地打滚来得强……不对,也说不好哪个更毁灭性一点。
陆万闲已经记不清楚上一世瑶光峰峰主最后是个什么结局了,只记得他升任长老后不久,韩家便彻底没落,成为四大世家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家,连擢仙大典之类的盛会都不大出席了,至于四海排位战、天地秘境之类的大关节,韩家也毫无作为。
现在看来,并不是韩家比较倒霉,而是有原因的。
“惜见,炽羽,你们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记得把证据保留,交给我,让我来处理,韩三思再留他下去,只会遗患无穷……不如一次解决干净。”陆万闲道。
“是!”
“是!”
韩惜见和秦炽羽齐齐答应道。
“这一次么……让我想想还能做什么。”陆万闲摸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抬起头来,发现三个人还眼巴巴地瞅着他。
“你们先去休息吧。”陆万闲失笑。
“我们能帮上忙吗?”韩惜见问。
“我不需要休息——”秦炽羽表态。
“不累。”傅唯一也说道。
三人几乎同时说话,又同时闭嘴。
陆万闲先盯向秦炽羽:“你净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说了让你半个月不要动用灵力,你转头就放火;说了让你卧床休息,你还想出去乱逛,嗯?”
秦炽羽讪讪,这才向陆万闲告退,乖乖回屋里躺着去了。
剩下韩惜见和傅唯一。
“你们两个……真不需要休息?惜见,你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去金铁司么?唯一,今天比斗还不够累吗?”陆万闲问道。
两人都表示无妨,能在惩治韩三思这件事儿上派上用场,他们都不怕累。
“那……这样吧。”陆万闲思索了一下,调兵遣将道,“唯一,你去找欧青子,就说瑶光峰韩三思病入膏肓,眼看不治,叫他赶紧去看看。”
“是!”傅唯一领命。
陆万闲又转向韩惜见:“惜见,你对瑶光峰中路径比较熟悉,你来带路,我们两个去找一找韩三思,看看能不能在他把重水排出来之前,人赃俱获……”
韩惜见眼神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恶心,但他还是应声答“是”。
“嗯,为了方便行动,傅唯一,你拿着这个。”陆万闲取出传音玉佩,递给傅唯一。
这东西还有一半在秦炽羽行李里,陆万闲也拿过来了,他向傅唯一演示了一遍怎么用。
“哇,这玉佩,好神奇啊。”韩惜见赞叹。
“是啊,这么神奇的玉佩,总得用它干一次正事,对不对。”陆万闲笑道,“为了保证咱们这次行动的节奏统一,我和惜见先去探明韩三思的情况,再联系唯一,唯一接到行动指令后,再向欧青子说明情况。如果没有通知,就不要贸然行动。”
“是!”
“好!”
院子里一阵窸窣轻响,三人分派好任务,便分两头,各自行动去了。
秦炽羽在屋内床上,竖着耳朵,恨不能立刻翻身起来加入夜间特别行动,可惜,条件不允许,他只能躺着。
啊……
好无聊……
也不能动用灵力,那就断绝了进入内府瞎晃的可能。
半个月都见不到小云朵,也无法喷火烧东西,甚至连烘干头发都被禁止。
秦炽羽感觉自己要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