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青子看了看暗井下面白焰熊熊的秦炽羽,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油光发亮的一层脆弱的胶质覆盖物。
他,犹豫了。
要不要直接放出藤条来,把秦炽羽五花大绑,拎到陆万闲那里去灭火呢?
不,这样太没面子了,才把人拎过来,信誓旦旦说天火灵根不是问题,只要师父调.教得好,就可以掌控强大的炎髓为己用,一转眼又把人拎回去,忙不迭地求灭火。
他好歹也是个掌门,丢不起这个脸。
欧青子咬咬牙,屏息凝神,气海之中波澜乍起,雄浑的分神期灵力浩荡入海,瞬间充满四肢百骸,一阵灵力掀起的微风,吹动欧青子的灰白头发,映亮他的脸庞,本来有些年纪的面容,此时因灵力充盈而微微改变,眼角额头的皱纹舒张开来,浑浊而沧桑的眼眸被灵力点亮,变得锋芒毕露,威严而专注地逼视着脚下的秦炽羽。
欧青子将手掌一伸,虚空之中蓦然化出一道碧绿,碧绿不断生长,迅速形成具象的外表,是一株新生的藤蔓。
藤蔓在空中盘旋生长,三股拧成一股,紧紧地虬结在一起,逐渐长到一人多高。
“去!”欧青子双指并拢,向地下一指。
泛着强大灵光的藤蔓骤然弯曲下折,如三月垂柳,又如秋收麦穗,沉甸甸地压将下去,形成一道饱满的弧线,充盈着生命的力量,向周身遍布死亡炎髓的秦炽羽蔓延而去。
“刺啦”一声,藤蔓被灼黑了一块,枝条死去,坠落进暗井,但灼坏的地方,又生出三条新的藤蔓,再次向秦炽羽探去。
……
不过一会儿,秦炽羽便被密密匝匝的藤蔓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欧青子擦了把额上的汗,操纵藤蔓团,将秦炽羽从下面弄上来。
“小秦啊,老头子为了你耗费这么多灵力,你可要有点出息,好好修炼啊。”欧青子一边念念叨叨,一边不断增加灵力,压住秦炽羽身上的火苗。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藤蔓缝隙里终于不再窜出白焰,藤蔓死掉的速度也减缓了。
欧青子松了口气,试探着揭开了一点藤蔓。
只见藤蔓缝隙中,露出一只冷白的手。
秦炽羽的皮肤是天生的冷白色,不管怎么晒,也能保持白皙,年轻人修长的手骨要比成年体修细上不少,看起来有点脆弱,有点可怜。
欧青子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把人给憋死了。
就见那只手,突然翻转,掌心朝向欧青子。
一股炽白火焰自手中爆出,欧青子慌忙躲闪,幻化出千道飞叶密密匝匝排在身前,挡住那火焰,他这飞叶都是具有灵力的,不会那么容易燃烧,但天火炎髓也非易与之物,瞬间崩开几十片叶子,火星燎上欧青子的胡须。
“哎哟喂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欧青子终于搞清楚了情况,天火是灭不了的,除非等它燃烧殆尽(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或是透过火焰层,安抚住失控状态的灵根……
欧青子又看了看自己覆盖着一层脆弱胶质的手。
他的老脸皱到了一起。
硬着头皮把手伸向燃烧中的秦炽羽。
……
……
……
秦炽羽醒来时,床边正坐着两条壮汉。
秦炽羽:“……”
汪两黄和汪两白看到秦炽羽醒了,立刻惊喜地叫道:“秦师弟,你醒了!”国字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两个朴实的笑容。
“唔……我这是在哪儿?”秦炽羽揉了揉太阳穴,感到身子一阵发虚,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又失控了,本能的内疚袭上心头,“我……没伤到谁吧?”
接着,他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失控的了。
在议事堂侧厅里,欧青子没有听他介绍完天火灵根失控的后果,就一定要亲自试一试,没打个招呼就释放出分神期的灵压,直接把秦炽羽给压失控了。
后面的事儿,秦炽羽就不知道了。
汪两黄和汪两白一阵面面相觑。
两人面露难色,这话该怎么说呢。如果照实说,未免损了掌门的威望;如果强说没事,他们又没有这个资格替掌门隐瞒。
“这……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去禀报掌门师尊你醒了。”汪家兄弟机灵了一次,也不等秦炽羽再说什么,两人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秦炽羽支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处陌生的卧房中,看样子是个简易的客房,虽然简易,但收拾得颇为雅致。
秦炽羽每一次从失控中醒来,都会看到同一个人。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看到陆万闲。
一阵空落落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炽羽抬起头,向门边看去,只见汪两黄露了个头:“秦师弟,你能下地走动么?掌门师尊这会儿有些不方便,叫你过去。”
秦炽羽一愣,不方便?欧青子又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凡人老者,怎么会不方便?
“我这就来。”秦炽羽答应着,掀开被子,下了地。
天火炎髓烧过经脉的感觉,仿佛有百条牛毛小针在四肢百骸中流动,稍微一挪动身体,就感到一阵阵难耐的刺痛。
“嘶……”秦炽羽皱眉,稍稍扶了一下床沿,稳住身子。
“秦师弟,你没事吧?”汪两白担忧地问道。
秦炽羽摇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自己慢慢地直起身子来,又深吸了两口气,慢慢地挪动脚步。
这时候,他才知道,以前陆万闲安抚他的天火灵根多么及时、多么温柔。
秦炽羽不禁感到委屈。为什么陆仙长要把他推给别人?连陆仙长都教不了,还有谁能教他?没有人比陆仙长更了解天火灵根了。
是因为,以前那个孽徒吧。
可是,孽徒归孽徒,和他秦炽羽又没有关系啊!他太冤枉了!
再一次想要把那孽徒大卸八块!
秦炽羽怀着对孽徒师兄的愤恨之情,咬着牙走出卧房,顺着一条安静的走廊,来到另外一边的院子里。
这时,他看出来了,这座院子和议事堂侧厅的风格差不多,应当也在议事堂里,不过更私密一些,院子里种着繁盛的植物,遮蔽住路径,曲径通幽,应当是后院起居的地方。
汪家兄弟将秦炽羽引到一扇门前,示意他自己进去。
“掌门师尊心情不大好,你小心一点,我们就不进去了,在外间等着,有什么事喊我们一声。”汪两白道。
“多谢二位师兄。”秦炽羽轻声道谢,实在是他发不出正常音量。
走到此处,都花费了他不少力气。
秦炽羽扶着门,慢吞吞地走进去,一边环顾四周,只见堂上有两幅一丈多高的巨画,左边是仙风道骨的玄门祖师见微真人,正站满是碎冰的北海上,仰头看一头巨鲸飞入云层;右边则是玄门地图,以悬圃主峰为中心,北斗七峰为主体,画出了玄门地界中的地势起伏,及各部司所在位置。
秦炽羽被这两幅图吸引住目光,恨不能多看一会儿,他先是看看右边那张地形图,心里暗自估摸着万花山的位置,目光又不自觉被右上角一个大黑洞吸引,那黑洞足有七八座山峰加起来那么大,不知示意的是不是水面,黑洞上的注解“虞渊”二字,不知是什么。
右边的地形图看看也不过如此,秦炽羽又没有野心在玄门称王称霸,玄门机构如何地形如何与他无关。他的目光移向左边那张图,深深地凝注于那见微真人的衣冠之上——见微真人一身白衣,踏冰而行,双手负在身后,冰上似乎风很大,吹起他发梢衣角,仿佛飘然欲仙。这样潇洒超然的模样,不知为何,令秦炽羽想起陆万闲,第一次见到陆万闲的时候,在画舫船头,陆万闲神色冰冷,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衣袂翩然,仿佛随时会飞走……
那是,他心中一阵惊惧,生怕陆万闲就那么走了,急忙推开座椅,站起来,用自己的双脚向陆万闲走去。说也奇怪,他的脚就那么恢复了力气。
“秦炽羽,进来……咳咳咳咳。”里间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
“是。”秦炽羽收回心神,缓缓走进屋中。
却见坐榻之上,欧青子比秦炽羽想象得还要憔悴,脸色蜡黄地歪在软垫上,手里拿着个手炉,腿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在仲夏之时,把自己盖得这么严,还真是不容易……
秦炽羽迟疑了一下,问道:“欧掌门,你……没事吧?”
“小秦啊,你看老头子,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欧青子突然尖声说道,紧接着又咳嗽几声,好像随时要过去了,吓了秦炽羽一跳。欧青子瞄了一眼秦炽羽,见他被吓到,才说,“你过来,坐我旁边,听我说道说道,你这天火灵根啊,太害人啦,那陆万闲啊,就是没有安好心……”
秦炽羽本来都往前走了,听到欧青子后半句话,却不高兴地站住脚,沉下脸,又不是陆仙长逼你收留我的,何况陆仙长已经好心告诉你,天火灵根很危险,你就是不听,这回玩火自焚了吧。
若不是因为陆万闲曾经叮嘱过秦炽羽,“不管别人出于什么目的教你,你都不可以得了便宜卖乖”,秦炽羽此时扭头便走了。
似乎觉察到秦炽羽的不耐,欧青子伸出右手来,虚弱地说:“小秦啊,你看看,你看看老头子这手,被你烧成什么样了,为了救你,老头子真的是连这条老命都豁出去了!”
秦炽羽瞥见欧青子的手,确实烧黑了一大片,看起来有点惨。
“泰和大师配过烧伤药膏,不如我去取一点来?”秦炽羽问道。
“哎,不必了不必了,你记得你欠我这个人情就是了。”欧青子见秦炽羽目露愧疚之色,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他就是要挟恩图报,否则不是白白耗损了那么多灵力,至于这手上的烧伤,都不是什么大事,他想的话,敷药膏一天就好,可是这伤好了,还怎么感动秦炽羽?
秦炽羽一阵沉默,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先回去休息吧,待我休养三天,想一想一个月后那场比斗该如何是好。”欧青子叹息道。
说着,欧青子看向秦炽羽,似乎在等他表决心。
“那我回去了。”秦炽羽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欧青子一阵气闷,秦炽羽这孩子,固然悟性高,为人处世却不怎么行啊。
秦炽羽却满心里想的都是陆万闲,他想到,自己天火灵根失控后,陆万闲从来没有一次主动展示自己的烧伤,欧青子分神期大能,手都烧成那样,看样子还受了不少内伤,连床都下不来了——虽然是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一定是有不少损耗的,否则欧青子也不会拼着形象受损在那里演戏。
那陆仙长呢,仅仅只是,烫伤了一点手背吗?
秦炽羽心中一涩,强忍着去找陆万闲的冲动。子时才能联络,这会儿看看天色,还是大白天,也不知道陆仙长在干什么。
这边悬圃正愁云惨淡之际,万花山却是一片祥和。
菜园子旁的水沟边,傅唯一向陆万闲演示秦炽羽当时用“滑”字诀躲过他出拳的动作。
“直拳。”傅唯一右肩一晃,手臂猛地向前打出,他的拳路简单直接,直击要害,没有那么花里胡哨的东西,这一招使出,带起一阵罡风,可见威力之大。
“嗯,秦炽羽从这边闪过,绕到了你右边?”陆万闲轻击傅唯一手背、小臂外侧和手肘三个位置。
傅唯一闷声道:“正是。”
“当时是什么感觉?”陆万闲问道。
“好像一条泥鳅,从我手背上滑过去。”傅唯一照实答道。
“那是欧青子的风格。”陆万闲思忖道,“一个人一个招式,欧青子生性活泛,不与人冲突,擅长斡旋于众多势力之间。他的轻身功夫和闪避功夫都是一等一的。”
“原来如此。”傅唯一点点头,“依师尊之见,该如何应对?”
陆万闲手指撑着下巴,稍稍摩挲,思索了一会儿,放下手来,对傅唯一说:“你再重复一遍方才的出拳路数,对着我来。”
傅唯一一怔,却没有多问什么:“那我来了。”说罢,一拳打向陆万闲。
陆万闲以几乎与傅唯一描述出来的动作一模一样的方式闪避过去,傅唯一吃了一惊,短暂的怔愣之间,陆万闲忽然伸手在傅唯一手肘内侧打了一下,令他不得不曲起手臂,向外侧拱去。
“这样,用肘部攻击,至少可以封住他动作,再接一个扫堂腿,让他来不及放法术。”陆万闲一边说,一边错脚至傅唯一右脚内侧,轻轻一带。
傅唯一自己没动,就被陆万闲带着打完一套关节技。
他消化了一会儿,皱眉道:“可是,我出拳是用全力,不可能那么快收回来。”
傅唯一体术那般厉害,自然知道关节技怎么打,但理想中是一个样子,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陆万闲却早就想到了关键:“你说的不错。这就是你的弱点,你打出去,收不回来。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练怎么打得出去,收得回来。”
“……是,师尊。”
三日后,欧青子闭关结束。
秦炽羽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两人在议事堂侧厅见面,欧青子神采奕奕,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助秦炽羽接触天火灵根失控的困扰。
秦炽羽昨天夜里刚和陆万闲说过话,心情还不错,他本来担心欧青子这样随便乱来会不会给自己弄出永久性的经脉损伤,不过,陆万闲告诉他大可以放心,欧青子特别擅长经脉调理。
欧青子确实擅长经脉调理。
他是木系灵根,木,主东方,主春天,蕴藏万物生发之意,初阶的木系法修,可以控制草木为己用,但那都是浅表的木系法术,到了欧青子这一层次,已不拘泥于植物,分神期的木系法修,可以初窥天道,从植物的脉络,见人体经脉。
欧青子闭关三日,想到的办法,也是从经脉入手。
秦炽羽的天火灵根之所以会失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秦炽羽的经脉太弱,稍微被霸道的天火炎髓一冲,就会陷入理智全失的状态,只能凭本能行事,就算是本能,也撑不了多久,整个人就会陷入昏迷。
但是,假如,秦炽羽的经脉够强悍,能承受炎髓的冲击呢?
保持清醒,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欧青子这一回是势在必得了,他一定要在一个月后的入门弟子宴上打赢这个赌,收下这块罕见的天火灵根,使其成为自己最锋利的武器。
当然,能看到陆万闲主动弯腰道歉,那也是十分珍稀罕有的奖励,这次错过,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一想到陆万闲一向胜券在握的表情,会突然僵住,面色讪讪,心不甘情不愿低下头,对他欧青子说一声“掌门,我错了”,欧青子就觉得费再多心思都值!
“哼。”欧青子脑内补全了陆万闲低头认错的画面,情不自禁从鼻子哼了一声。
秦炽羽疑惑地看向他:“掌门,你想出什么办法了吗?”
欧青子本能感觉到了秦炽羽话语中的不信任,这话怎么问的,掌门难道还有想不出的办法吗,这偌大一个玄门,都是掌门在给它擦屁.股,说掌门没有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没有办法。
“来来来,小秦,你看这是什么。”欧青子抖开一卷画幅。
秦炽羽猛地一看,吓了一跳,只见画幅上密密麻麻一堆线头,仿佛干枯的树皮,又像皲裂的陶器。
“你再看看整体,是什么形状。”
秦炽羽喃喃道:“叶子……?”
确实是一片叶子的形状,不过画幅上的叶子实在太大,使人只能注意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叶脉纹路,而无法注意到整体。
“这里的每一条脉络都是连通的。”欧青子讲解道,“叶子和人一样,也有经脉,用来输送它生存所必须的水和气,与人没什么区别。每一丝叶脉,都负责一小片区域,连起来,就是整片叶片。只要这一区域的叶脉通畅,这一片就会颜色鲜艳……”
秦炽羽听着欧青子讲解了一番,以为他会讲出什么惊人之见,没想到,这一次,却特别基础。
“从今天开始,我要你在此观看这片叶子,每天晚上我都会随意挑一条叶脉的终点,问你它的起始点在哪里,从主干的哪一点延伸出来,经过了什么样的线路,最后到达终点。”欧青子笑眯眯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要修成心法,强化经脉,必须从这里开始。”
秦炽羽:“只是识别出叶脉的路径,就可以强化经脉么?”
欧青子道:“不错。不过那是第二步,等你先学会迅速辨明脉络再说。”
说着,欧青子将叶脉画幅挂在堂上,回转身来,对秦炽羽说:“为了不打扰你辨识叶脉,今日的酸汤羊肉水饺就等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再端上来。”
秦炽羽点了点头,其实他对食物倒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反倒是修炼能有进境,对他吸引力更大一点。他拉过椅子,将椅背转向画幅,自己跨坐上椅子,双臂搭在椅背上,专注地盯着画幅研究起来。
欧青子颇为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捋到一半,捋了个空,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胡子被秦炽羽烧坏了,他前天刚忍痛剪掉。
哎,他为了秦炽羽,真的付出太多!
欧青子背着手,踱出侧厅。
夜幕降临时,欧青子重新回到侧厅中。
当他看到秦炽羽仍以白天的姿势,趴在椅子上,专注地看画时,心中甚慰。
欧青子回身吩咐汪家兄弟去准备晚饭,径自走进厅中。
他没有刻意消减步伐的声音,可是秦炽羽却并未觉察到他走进来了,仍然是专心致志地看画。
欧青子心中起疑,走近秦炽羽时,听到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这小子,竟然睡着了??
欧青子心中升起一股苦心白费的气恼,随手幻出一条柳枝儿,“啪”地打在椅子背上。
秦炽羽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向欧青子:“掌门?”
“秦炽羽,你还知道我是掌门,你还把我这个掌门放在眼里吗?你是不是不想控制天火灵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睡觉?是不是要等着一个月后在所有长老和入门弟子面前丢人现眼?”欧青子数落起弟子来,向来是辛辣刻薄,完全没有圆滑之风。
“我已经看完了,没有其他事可做。”秦炽羽道。
“你看完了?”欧青子用柳条敲了敲画幅,“这上面有多少条叶脉?”
“唔……分叉一次算一条叶脉的话,约莫有3562条。”秦炽羽略一思索,回答道。
欧青子梗住。他一扫画幅,灵识迅速掠过画幅表面,贯通一遍,数字没错。
他迟疑了,自己明明没让秦炽羽数叶脉,秦炽羽为什么能对答如流。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秦炽羽是天才。
另外一种是——欧青子迅速把画幅翻过来,看了一眼背后,嗯,并没有记录叶脉条数的记号。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欧青子像观察什么罕见的动物一般,打量着秦炽羽。
他将信将疑地用柳条指了一处叶脉末端,问:“这条叶脉的起点在哪里?”
秦炽羽盯着画幅看,一边站起来,走到欧青子身边,伸出手指,点在叶脉主干上某一分叉上。
欧青子扫了一眼,又对了!
“这条呢?”欧青子的柳条移向第二点。
秦炽羽很快在主干上找到分叉点,手指沿着分叉点滑动,直到贯通叶脉曲折的痕迹,滑动到柳条的末端。
就是这个感觉!
欧青子感觉心脏又在激动地跳动了。
这种随便一教,后生才俊就给出举一反三的强烈回应的成就感!